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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拿起畫筆?」
宮野老師的這個問題讓小時候的我並不是很理解。
—『我。』
但現在回想起來我居然會寫出那樣的答案。
『我,想抓住許多無法忘記的回憶。』
這便是我當時的答復,雖然我並不知道宮野老師有沒有看見我的字跡。
但不可否定的是那串文字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早已不可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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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滿不情願的地起床,懶散地收拾著裝。
這些瑣事每次都要花費我半小時左右,不過好在我的課程都在下午。
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也夠我準備了。
當一切完事之後。
騎著自行車的超級英雄出發了。
戴上具有外星科技的有線耳機,略過路旁的柏樹風景,一邊高歌,時不時還會有清爽的晨風吹過。
到了學校會有校內人員的早安。
「神奈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
安頓好自行車,大步跑上五樓。
過程中留下的虛影,窗外的給予了我些許精神。
衝上往日一樣的苦咖啡,我的一天就這樣簡單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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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美術老師,姑且算是工作了兩年,但也僅僅只是為了謀生而已,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其實是一名漫畫家,但我並沒有什麼好的靈感用來創作劇本,所以我在一直都在找一個人,一個能寫出不一樣的劇本的人。
「可能還有個原因是為了想找個人陪我說說話罷了。」
自己一個人來到散櫻這座陌生的城市生活,在這裡沒有學生時期的朋友,沒有親人的陪伴,儘管閒來無事的時候在找些事情做,但還是有些時候腦子裡感覺蠻空洞的。
更何況我的課都是在下午,腦袋總是這樣迷迷糊糊的狀態,不過我是美術老師嘛,大部分時段都是看著他們。
「神奈老師,你看看這個怎麼樣。」
『好~』
每次學生要求我點評他們的作品時,我會想起以前的自己,真正的指點,指出缺與優,老師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告訴學生,學生們會因為你指出的缺點進行改變,也會因為你指出的優點感到高興,高興是因為他們在某一方面得到了認同,一種歸屬感。
認同是一種動力,無論哪一種事都要有動力去做,如果一個人做一件事沒有別人的認同,那大概也堅持不了多久吧。
……
時間會被忘記,墻上的時鐘開始重疊起來。
下課後,在辦公室裡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神奈老師!」
嗯?
我看向門口的木之下同學,她背著書包正向我招手。
『怎麼了,木之下同學,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找我聊畫嗎?原本我是這樣想的。
「老師待會能陪我逛下街嗎?」
『誒?逛街?』
我有點表示疑惑了。
『逛街嗎,今天不行,要不~明天週末,明天我陪你去吧。』
她聽到我的回答很開心,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那明天我在True me上叫你,老師。」
『好。』
她像兔子一般逃走了。
回到家後,我加上了她的好友。
『木之下惠穗』
我念了出來。
簽名是—「迷茫的自己」
我知道為什麼了,她邀請我的原因。
*
她站在公交車站旁,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腰上掛著跟我身上差不多的腰包,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老師在這。」
她看到我做出了熟悉的招手動作,臉上顯露出的期待感讓我覺得今天應該是一個愉快的週六。
『看到啦,木之下同學。』
我跑過去回應道。
「老師還是穿著日常的風衣呢,我本來以為老師會好好打扮一下穿裙子什麼的。」
『打扮什麼的自己喜歡就好了。』
「看來老師的穿搭風格跟我們這些高中生不一樣呢。」
『可能吧。』
我回答道,不知道等會逛街的時候,我會不會連話都說不上。
她帶著我先去了一家飲品店,聽她說這是一家專賣一些奇特口味的飲品。
旁邊的店牌上寫著「顧客的最佳搭配。」
帶著某些意思的招牌。
他們並沒有什麼菜單,但是他們的規則是選店裡有的材料進行搭配,無論多少樣都可以。雖然沒有菜單,但是有顧客自己的搭配作品。
店長還特別跟我們說如果兩種東西加起來有毒的話是不行的,那樣的作品不能這樣加起來搭配。
「作品。」
這麼用來形容喝的東西嗎。
店裡掛滿了照片,那就是之前顧客的作品,有些照片周圍還貼滿了便條寫著一些文字。
「巧克力與檸檬。」
「汽水雙重奏」
「草莓墨茶」
還有比較正常簡單的「檸檬加鹽」,但估計有很多人沒嘗試吧。
明明很開胃的說。
雖然大多數第一觀感,感覺奇奇怪怪的,但店長解釋說都能喝,就是有些味道奇奇怪怪的。
「怪怪的,還會有人喝嗎?,總不能強迫自己吧。」
最後我選了苦瓜與檸檬,木之下同學則是草莓與蘋果。
「你們要拍照留念一下嗎。」店長說道。
「要要要!」
我還沒發言木之下同學就已經倒是興奮的不行。
我就這樣含糊不清地被拉去拍了張照。
店長將原片發給了我們,並說明次日我們的照片就會貼在墻壁上。
至於便簽,我倒是拒絕了,主要有點麻煩,但店長說現在不寫也行,以後有時間都可以來寫上,只要拿出原片就行。
但願有天會來寫吧。
苦瓜檸檬,酸甜中帶著一絲絲苦澀,其實還是挺好喝的,可能加了些糖什麼的?具體只有店長知道了。
「準備好了嗎?老師。」
『嗯?』
她說著某些電視劇中的台詞,嘴巴旁殘留的果汁顯得有點滑稽樣。
「下一站是遊樂園。」
*
週末遊樂園的人很多,父母帶著孩子來玩什麼的,排隊買票的時間我估計要十多分鐘,這十多分鐘裡木之下同學一直在跟我交談。
「老師來過幾次遊樂園?」
『嗯,來過兩三次吧,主要我是鄉下孩子,不怎麼喜歡出門,我們家離市中心有點遠。』
「不喜歡出門,那兩三次應該是父母把老師帶去玩的吧。」
『這倒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去的,我父母工作有點多,他們是當鄉村教師的,沒那個時間,主要是一個學校就三四個老師。』
「啊,老師小時候這麼不好過呀。」
『不是呀,不是都說了有朋友嘛,我當時又不是小孩子。』
「對了,老師有男朋友嗎?」
『誒?』
「老師這麼好看,肯定有男朋友吧,而且我聽其他老師說神奈老師你下班有些時候總是出現在路邊的石桌上呢,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眉頭一緊,什麼八卦。
「是不是老師?」
『沒有啦,我會在那石桌上是因為我會在那裡畫畫什麼的,因為那裡很安靜,基本沒有人什麼的。』
『而且我壓根就沒談過戀愛。』
「啊,老師沒談過嗎?」
『沒有。』
「那要不要我給老師介紹一下,我正好認識一個很好的人喲。」
說完她拿出手機向我介紹。
True me界面上顯示著那個人的面板,不過我倒是看都沒看,便急忙推脫。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學校其他老師派來的臥底了。
『我現在不准備弄這些的,木之下同學就別這樣了。』
「這樣啊?」
她身體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
像是對我的回答感到吃驚。
『怎麼了,木之下同學。』
「嗯,沒怎麼,感覺老師很不一樣呢。」
『不一樣嗎?有什麼不一樣的。』
「誰知道呢,老師。」
真是謎語人一般的回答。
*
過山車,混亂氣壓中木之下同學的聲音在我耳朵邊迴蕩著。
三百六十度轉椅,大家都在享受著擺脫些許重力的輕盈感。
其實偶爾這樣放空自己這樣蠻不錯的。
旋轉木馬,碰碰車,大擺錘。
「老師玩的開心嗎?,我好開心。」
『開心呀,怎麼能不開心。』
「這樣啊,那最後一個是摩天輪喔。」
『嗯。』
夜晚,送來了一絲絲涼風。
最近天氣預報上好像是說要下雪來著。
摩天輪開始緩緩啟動,夜晚的燈光開始一個個亮起。
「白色。」
「紅色。」
「綠色。」
「藍色。」
這些是遊樂園的顏色,還是遠處萬家的顏色呢。
「老師。」
木之下同學突然叫住了我。
她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雙手無處安放,不過她總會說的吧。
「對吧,木之下同學,你的迷惑,你的不解。」
你的一舉一動,你的眼神中都想從我這裡聽到答案。
「老師為什麼要選擇畫畫呢?」
是這樣開始的嗎?問題降從這裡開始。
我望向窗外開始回答。
『木之下同學,你看看這些遊樂園的設施。』
『或者看看遊樂園附近的房子,這些房子,這些設施,他們能用多長時間呢。』
「大概50年左右吧,老師。」
『那還有其他因素呢?』
『比如拆遷,或者土地買賣什麼的,那樣時間是不是就更不確定了。』
「是啊,不確定因素很多。」
我從木之下的話語中感覺到了歎氣。
摩天輪下面的人群,他們或多或少發自內心的表情都很清晰。
『那你想想人又能在這世界上待多久呢?木之下同學,每個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人或者事物,每個人都不例外,對吧。』
『木之下同學,你也有重要的人吧。』
原本被灰塵埋藏在不知某處的記憶我開始慢慢回想起來了。
*
『母親,你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嗎?』
我坐在石梯上,問著母親。
母親摸著我的腦袋,對我微笑著。
「當然有啊,我從小喜歡做的事情啊,便是畫畫,不過我們家當時沒什麼錢,學費除開,家裡基本沒有給我額外的美術專業培訓班的錢,但我還是喜歡畫東西,儘管畫的很醜就是啦。」
母親從房間裡拿出一張紙,紙上畫著三個火柴人牽著手,火柴人後面是一座小房子,附近堆放滿了花花草草,像是幼兒園小孩潦草的塗鴉。
*
母親這個人很喜歡畫畫,為了彌補母親當年的遺憾,我選擇了跟母親一樣的畫畫。
在第一堂課上宮野老師向我們問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會選擇畫畫呢?」
我想著母親那時的笑容,想著母親以後慢慢變老的樣子,滿頭白髮的樣子。
想著那三個火柴人的塗鴉,我已經知道了我的答案了。
—『我想,』
『我想—想抓住許多無法忘記的回憶。』
對,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