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阳实验中学，整个市区为数不多的重点中学之一。
校门口的同学们早就迫不及待挤到一起，只有后方初二初三的丝毫不慌，当然了晏汐是迫于无奈才跟在后边的。
「早知道黎雪要来就该提前一些走的。」
晏汐脸上焦虑地自言自语说。
客车一般都来得比较准时，以后碰上长假也需要自己坐客车回家，幸好站点离学校不算太远，昨天苏苏已经带自己走过了。
可老妈没有来过这里，万一走错路了就不好了。
「小汐，要出去啊？」
听见有人叫自己，他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说话的是那天的门卫，罕见地没有趴在门卫室里，标标准准地在铁门旁站着冲他笑。
真亏他记性那么好，那么多张脸出校门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对·······对啊。」
晏汐也礼貌地朝他笑了笑，随即快步往车站走去。
他总觉得身后有几双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背上的寒毛不由得直立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刚到站点时客车竟然还没来，他只好先到候车亭坐一下，结果马上就有三个女生跑到他面前来。
「他就是晏老师的侄子呀？」
「不会吧？这是女生还是男生，你弄错了吧。」
「真的，就是他。」
声音虽小，晏汐的耳朵灵敏得很，下意识看过来。
三个女生看起来像是高年级的，窃窃私语几句后嬉笑着跑开，晏汐反应过来顿时脸红不已。
莫名其妙被别人关注，竟然会浑身不自在，晏汐不由得夹紧了双腿。他知道就算这几个人离得远远的也在看着自己，就像自己也在用余光瞄着她们一样。
无奈只好装作没听见似的盯着来车的放向，这样或许能掩饰自己听见这种话后的尴尬。
周五随处可见往来其他地方的客车络绎不绝，唯独不见写有老家名称的驶来，这心里就跟蚂蚁爬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汐？」
这时，身后的树下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晏汐一下子愣住，回过头找了半天，才发现一个提着大包小包，被风吹乱了头发的女人步履蹒跚朝自己走来。
「妈！」
下意识叫出声，连忙起身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找不到路，就在这儿先等你了。」
母亲欣慰地笑了笑，手上却丝毫不肯放松。
她穿着崭新的外套，两只手各提着两个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还是我拿吧，你才做完手术。」
「我拿得动。」
晏汐倔强地抢过一个袋子，突然手上一沉，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逗得母亲乐不可支，赶忙给他换了个袋子。
「这是你的书，你爸都给你拿回来了，你还是换这个吧。」
「这是什么？」
「换洗的衣服还有户口簿转学函都在里边，另外就是给你大姨送的两只鸡。」
母亲掂了掂手里的蛇皮口袋说，这鸡大概是晕车只是轻轻扑腾了两下，看起来应该和书本差不多重。
他也不勉强，母亲的力气可比自己要大得多了，不过能帮上一丁点忙也好。
「小汐啊，也该去剪头了哦。」
母亲换过袋子，突然摸了摸他的头说，晏汐连忙拒绝。
「剪头发？不要。」
「为什么？」
「剪了不好看。」
「那你这不男不女的像什么样子，看看你都快比女生还女生了。」
她怪嗔一声，两个星期没见发现晏汐竟然白了许多。
「还不是自己生的·······」
说着晏汐便拿手压住了脑袋瓜上的头发，回过头嘀咕了两句。
别人的发型是个半圆，他的发型却是顶着一个人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什么？」
「哎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总是说我这两个发漩的人是爱哭鬼，留长些看起来就和别人一样了，不然顶着个奥特曼一样的发型多难看啊。」
晏汐任性地朝母亲吐了吐舌头，因为那个发型他在小学的时候被人笑话好久，长一些自然就软了下来，和短发女生差不多。
初中很多男生也开始留起有个性的发型，只是晏汐的脸实在太小太圆了，才会像女生。他们有的还会把头发往后梳成扫把一样，然后留一小撮刘海，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零几年的时候这可是浓缩了杀马特个性又不会过于扎眼的流行发型，只是晏汐的头发太软梳不起来，也就只剩掩饰两个发漩的用处了。
母亲见他有板有眼的语气，也不多做计较，只是心情有些沉重。
正要往学校走时，却见她步伐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来，晏汐不禁有些担心。
「妈你脚怎么了？」
「出门时摔的，没赶上你手术。」
她只是随意地说了句。
「那你去哪儿了，我都感觉像是几个月没见你了一样。」
母亲听后眼神躲了躲，然后才笑着说。
「在你外婆家，腿摔了回不来。」
「是这样啊。」
「比起你的病妈的这个不算什么，大姨昨晚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妈更担心你以后·······」
「学校的事情搞定了吗？」
母亲话还没说完，晏汐便打断道。
见他心情不太好，母亲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爸爸怎么处理的，你且安心休养好好上学就行。他呀有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一个人扛着，还觉得自己很男人。现在上了初中，以后妈不在的时候少跟你爸学些乱七八糟的习惯。」
晏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现在就和自己放假刚回家的状态差不多。
刚回家谁都稀罕，可劲头一过就难免觉得有些啰嗦，大都是些没营养的训话之类。只是这一次不是在半夜，母亲来回赶路时间也比较紧，一路上就有得闲聊。
虽是不太爱听，心里到底还挂念的，于是想起了大姨留在冰箱里的饭菜，如果有时间的话晏汐倒想自己去买些菜回来亲手做。不多时，便已到了教师宿舍。
周五放学，大姨下午还要开每周会议赶不回来，但一早就做好了饭菜，晏汐只要把它们热一热就能在家凑合一顿。
刚打开门，晏汐就自发去厨房烧起了热水蒸菜，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在家也是他负责家里的杂活儿，不论做饭洗衣还是穿针缝线晏汐也不在话下，母亲看了后欣慰着说了句。
「可惜要你真是个女儿就好了。」
「妈你在说什么呀。」
晏汐不由得一阵脸红，手上忙活着把炒好的菜放进热锅里。
「妈只是随便说说，看到你的确开始懂事了，在外边也能这么勤快。」
「还不都是你教的。」
「哈哈那是，什么都不会的男人以后可是找不到媳妇的。」
「我可不像我爸。」
晏汐竟有些骄傲地昂起头，顿时不觉得像女生会很丢人。
当然心里对这种事已经不抱有想法了，说罢便把炒好的菜铲进盘子里端出来，菜不多但都很好吃，这都是大姨的手艺。
母亲随后也跟着帮忙把热好的饭端出来，毕竟晏汐还不能多运动。两个人就像小学的时候在厨房忙活的样子，母亲忙着生火他便去切菜，只是现在位置反了过来。
不过正要开饭时母亲却说自己晕车得紧，吃不下。
她推辞说要赶着等回去的客车，担心呆得太久错过了，毕竟回去也有三个多小时，让晏汐自己吃就好，清点了一下所带之物就打算离开。
晏汐也知道母亲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自然没有强迫她，因为他也不是这儿的主人家。
「听你大姨说你不太愿意吃药，这可儿戏不得啊。」
「啊，我知道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临行前母亲又叮嘱了他几句，眼睛不舍地又看了看他。
于是晏汐又坚持着送她去车站，结果回来时菜都已经凉了。
「你看你妈也真是的，说了不要还硬给送来，晚上又要改善伙食了。」
晏一秋拎着手里鲜活的鸡对他说，也不知是真不乐意还是假不乐意，倒是苏苏对这两只大公鸡爱不释手。
「这么快就要吃了呀？」
「对呀，你舅妈可是想着你这张小馋嘴呢。」
「好吧，可怜的大公鸡。」
苏苏有些不舍地说，她从来没养过这些家禽，自然稀罕得紧。
晏汐却听着是另外一个意思，明明是母亲对大姨操劳自己事情的答谢，大姨反倒想着拿它给自己补充营养。
反正学校里是没地儿可杀，但又没有什么饲料可以喂，于是姨父下午回来便被她叫着拿去市场屠宰，大姨则带着苏苏领着晏汐一起去买衣服，顺便也去菜市场买些能配鸡肉的素菜。
只是一路上，晏汐并没有往常那样对新衣服有所期待。
「我妈送来的衣服够穿的，真不用买。」
他不断解释着说，到底不想让大姨在破费。
「没关系，就当大姨送你的开学礼物。」
「对啊哥哥，看我的新裙子就是爸爸给我买的，漂亮吧。」
苏苏特意跑到他跟前转了转，淡绿色的花纹连衣裙倒是显得娇小可爱。
「嗯，漂亮。」
「那些是你妈妈给你的，又不是大姨送你的，当然也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新的环境，换个好心情。」
晏一秋慢步走到他旁边，安慰着说。
「可是学校不是还会发校服吗？」
「校服上周就发下来了，你转学过来可能还得等一等，先买些其他的穿着吧。」
「哦。」
晏汐不知怎地有些失落，他只想不动声色地融入新环境里，看样子又要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了，而且还不是好的那方面。
他越想心里越发不安，有些事就算刻意瞒着，他也能感知出一二来。
「没关系的，心态放松，没人会说你什么。」
「呐，大姨。」
「嗯，有什么需要吗？」
「我·······」
晏汐紧张地看着她，咽了一口唾沫。
「我爸妈是不是离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