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璋院智明在傍晚时分诵经之后,嘱咐弟子们安排好了各项工作。他仍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袈裟,手拄一根木杖出了寺院。大弟子木阿弥不解地问师傅:“师傅,这么晚了,您往哪里去啊?”

对此,斑璋院只是说去做一点事。除此之外,他没有多说什么。木阿弥目送着师傅的身影消失在浓黑的夜幕里,心中感到一阵奇怪。但是想归想,他不打算对此追根问底。

斑璋院离开寺院,顺着陡峭的山路下山,一路上只有稀少的蝉声与之相伴。斑璋院已是古稀高龄,腿脚却仍然利索。不过一刻钟,他下了山。在山脚边等着的男人蹲在石头上向他挥挥手,示意早已等在这里了。

隔了老远,斑璋院便招呼一声:“兔崽子,吩咐你问的事可是问好了?”

那男子的衣着破烂,玄衣上打着许多麻色的补丁。只见他拍拍膝盖,从蹲着的石头上起身,跳到禅师面前。自不必说,此人乃是先前与禅师见面的龟田龙一。

“问好了问好了,果然是去了溪见川。”龙一说。

斑璋院沉吟片刻,一手搭在杖上轻轻地叩着手杖:“嗯,果然是吗……”

“这么晚了,难道您是想去那边儿看看?”龙一试探地问道。

“嗯。对。老夫想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差兄弟几个跟您一起过去,到那儿了您撂下兄弟,且去问清楚想问的,再由我那哥几个护送您回来,您看如何?”

斑璋院抬眼看着龙一,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可惜这夜色太黑,他也无法辨出龙一的脸色。

“你这兔崽子,其实也是很好地一个孩子呵。”斑璋院伸出手,想拍拍龙一的肩膀。只见那龙一吓得以为禅师又要打他,忙地一步跳开了。斑璋院见他居然这么怕自己,气得拿起手杖又敲了龙一一下。

“哎哟!您没事又打俺干啥阿!哎哟哟……”

“兔崽子!老夫哪次用手打的你!拍拍你肩膀也不行吗!”

“哎哟俺错了俺错了,下次再也不逃了,嘶……”

折腾了半天,龙一又问:“那么,您是个甚么想法?”

“老夫自己去看看罢。差你的兄弟不是件好事,人家寺院里的人们见到也怕。”斑璋院摇了摇头。

“可是,您这么高龄,走夜路不安全阿!尤其是如今这年头,乱的很……”龙一急地说道。

“莫事莫事,老夫好久没去溪见川看看了,这次也当是自己散个心,去见见旧人。”斑璋院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龟田龙一无言地在黑暗中与禅师对视着。一阵阵夜风刮过,路边上几株樱树随风摇曳,阵阵花瓣落雨般飘下。那沁人的花香一阵阵也散在这浓稠的夜里,指引一些迷路的旅人归家。

“好罢。那,咱就是祝福您一路平安去了罢。”龙一抱拳谢道。禅师很慈祥地用手轻拍了下龙一的肩膀,龙一没有闪开。

“好罢,那,不如你随老夫去一趟。”

“阿?俺?”龙一愕地看着禅师,霎时间怔怔地不说话。

“你去跟你的弟兄交待明白,咱们就上路。有车吗?”

龙一很严肃地说:“这必须地。俺去想法子整一辆车来,坐车的话,咱明儿个早晨就能到。”

“很好。那快去罢,我在此等着。”

龙一点点头,转过身跑着离开了。禅师静静地看着龙一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

好久没有回家了啊。斑璋院一念及此,愁地叹了一口气。夜风飘浮,那醉人的樱花香气在空中缠绵。不知何处来的一阵寒鸦叫声凄厉而萧索,即使在这夏天的夜里都能使人闻之而生悲秋之情。斑璋院干脆摸索着坐到了龙一坐着的那块石头上,一边等待龙一一边默诵起经文。

……

翌日上午,溪见川的天空阴沉沉的。可能是因为一场夏雨新过,这临近帝都的地区都被潮湿的热气给裹住了;太阳根本就没有机会露脸。田间的水稻已经长起来了,一阵阵悠远的蛙鸣穿过丰满的稻穗和玉米秆,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奏鸣着。

一条小路从杉树林中延伸出来。那路仅容得一辆车通行,狭窄而崎岖。远远看上去,那灰黑色的石子路像是一条在森绿的水草中爬行的水蛇,诡谲地潜向溪见川来。

一缕阳光无力地渗透了铠甲般厚重的云层,在那水蛇的背上投下一束不甚明亮的光亮便马上消逝了。乌云再次遮盖了天空。

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使得路上的小石子跳动起来。一只趴在路中间的土狗竖起耳朵,猛地站起身子,快跑着溜到田里去了。

远远地,马蹄的嘚嘚声已经传来了。一匹棕色的瘦马拉着车子在崎岖的路上奔跑着,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那车子实在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说是车子,其实不过是一个运货车上加几块木板隔起来的移动篷子。那木板还不是完整的,有一块木板已经缺了一角,正露出黑峻峻的一口呢。

这个简陋的小破车被马拉了一路,终于还是顽强地扛住了这糟糕的路面的影响,顺利地跑到了它的目的地。

于是,一日清晨,一辆马车停在了稻荷神社前。

朱漆的鸟居下,石板路上的雨水积成一处处小的水洼。被雨水泡软的泥土被马蹄践踏着飞起,在落地后变成无数泥疙瘩凝固在了地上。几只鸟雀好奇地停在马车边上,蹦跳着打量这个陌生的东西。

“啊哟!俺的屁股啊!啊……”一个粗鲁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吓得鸟雀纷纷退开了许多距离。

“嘘!莫要喧哗!”另一个年长些的声音教训道。接着,这说话的人便下了车来。

斑璋院一脚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有些沾湿了他的棉袜。对此,他浑然不觉。斑璋院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在记忆中鲜活的景象,只是感慨地摇着头,但也没有别的更多情绪了。

是啊。仅此而已了。他悲哀地想着。

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多么可悲的事啊,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最后都会被时间的洪流淹没。就连最珍视的那些时光也是如此。记忆中最美好的光景只会存在于短短一瞬的印象之中,此外的一切都是虚无。多年以后,哪怕重游故地也不过是做着现实与记忆的比较罢了。没有惊喜、没有悲伤,但是却发现有些东西已经可悲地永远逝去了。

一想到这些,斑璋院智明就会无比难过地想到,这些事情是多么的渺小而可悲啊。

一切都是徒劳。

“那,大师,您去里边问罢,我就不打扰了。”龙一从木板里探出半边脸说。

斑璋院无言地颔首。他想着,既然一切都是徒劳,那么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虚无而空乏的罢。但是,若能使此间的记忆鲜活着,那么即使临终前要做遗言的话,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说:“老夫一生清贫,信封佛道,修得善果,再无他求”了罢。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禅师竖起手掌喃喃说道。

龙一目送着禅师走进了神社,这才无聊地把头给缩了回来。他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闻着不很新鲜的空气打起了盹。

且说那斑璋院走进了神社内,正打量着这些与记忆中不尽相同的事物。一个正在扫地的男子看见了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您是有何贵干?”

斑璋院与那身形壮硕的汉子对视几秒,随后低头行礼:“打扰了。老夫乃是从京都来地,想问些事情。”

一听到要问些事情,那汉子便忽地皱起了眉:“您也是来抓妖的么!别怪我对您不客气!”

斑璋院心想,看样子果然是在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的。

“这位施主莫急,且听老夫把话说完。”斑璋院伸手示意男子冷静,“我知道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老夫我正是为了解决那些事情来的。”

男子不再吭声,只是冷眼看着他。

斑璋院清清嗓子说:“老夫是斑璋院智明,曾经在此生活长大。少年时期去了京都修习佛法,之后在大婆罗多寺居下,讲习佛法。近来听闻我故地有灾厄生,乃速归,今至。敢问是何事耶?”

那汉子一愣,心想这人居然是那个传闻中的佛学大师;不由得为自己的失礼而感到羞人。他忙不迭地合掌谢罪道:“真是、真是抱歉,后生不知是大师您来访,颇有失敬之处,还望大师宽恕阿!”说着,险得要跪下地去。

斑璋院制止了汉子,顺便把他扶将起来。等那人站定后,斑璋院询问地看着他,而那汉子也咽了口唾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他听了。

至此,斑璋院算是弄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在他的想象中,那个男人披着整齐的铠甲,如同沉默的雄狮一般坚定而残忍地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断前进着。夕阳的霞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点燃他刀锋上的血迹。正是这样一个凶兽般的男人,以一己之力带走了那少女,给这抚养自己长大的神社带来了血和泪的灾厄。

那人正是左井武右卫门。斑璋院智明想到,自己已经见过那人了。

“原来如此,大概情况老夫是晓得了。”斑璋院沉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逝者不可挽回,轮回自有其归宿。尽管老夫也很不甘接受,可我们别无选择。”

“是啊,我们别无选择。”那汉子烦闷地低下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罢了,罢了。”斑璋院摆了摆手,“老夫还有一事想问。”

“敢问是何事?”

“那被劫走的少女,是何人?”

汉子一怔,谨慎地与禅师对视一眼后闪电般地移开目光,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么,请问问别的人罢,这件事十分重要。”禅师认真地请求道。

汉子没有多想,很干脆地答应了。

斑璋院等了一会,便被请进了神社边上的一间茶室里休息。他端坐在坐垫上,四下打量着熟悉的摆设,不觉间又将记忆中的景色与现实重叠起来。

不一会,那汉子便带着一个老婆婆进来了。那老婆婆看上去亦是与斑璋院年龄相近之人,身材更佝偻一些。她无力地撑起身子在坐垫上坐下,可这么做却显得她更加衰老无力。此人正是先前阻止左井武右卫门未遂的伊势婆婆,经过几日歇息,她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生气。

简单地问过好,斑璋院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伊势婆婆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起来。她的双手放在桌下紧握着,那力度恐怕可以捏碎斑璋院放在身边的那柄手杖。

过了一会,伊势婆婆才缓缓地开口:“真是好久不见啊,斑璋院智明。”不知为何,伊势重复了一遍问候。

“是阿,真是好久不见了,伊势惠子。”斑璋院智明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五十六年前,也是那样一个炎热的夏日的清晨,天空中的云翳厚厚地压着,太阳的光芒并不明晰。年轻的斑璋院与她告别,踏上了前往京都的道路。

这一去就是五十六年。

如今,二人的心中只剩下了纯粹的平静。真的是止水一般的平静。在岁月漫长的洗礼中,二人都已经不再年轻。很多儿时的记忆已经成为难过的忘却积淀在心中,令人不敢轻易去触碰。

“你要问那孩子的事,是吗?”伊势惠子说。她的神情分明是很平静的,可斑璋院却觉得那神情中有一些他不敢确定的落寞。

“是阿。”斑璋院也尽量避免与她对视。二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她是我们收留的一个孤儿。”伊势轻轻地叹气,不再注意着斑璋院复杂的眼神了:“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当时还是推古二年。我记得,是十月的一个晚上,应该是十月中旬;当时幸子正在打扫院子。也就是那时,她听到了一阵哭声。

“自不必说,那便是那孩子了。我们发现她时,她躺在一个精致的竹藤编织的小篮子里头,身上裹着厚实的绒被和亚麻布巾。就她的一身装束来看,也像是个贵族家的孩子。我们没有多想,就是将她抱来抚养。这孩子一开始嘴刁得很,什么都不吃;后来喂着喂着,也还是肯吃菜汤和饭团了。我们把她养大了,她很快就学会说话了。

这时我们想起来,这孩子似乎是没有名字的。这样一来,如果要去找她的亲人,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却都对这可爱的孩子有了感情,也不愿意再把她送出去,于是我们便决定把她留下来,就叫她织姬。因为,这孩子很喜欢做针线纺织一类的事情。我们养着她,教她读书写字、佛理道学,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很平静。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我后来听说,那人自称左井武右卫门,好像是将军手下的家臣武士一类。他抢走了织姬,就那么嚣张地带她走了。”说到这里,伊势惠子的眼泪如泉涌。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一手捂住心口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斑璋院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是无言地听着她的叙述。

“我不知道织姬这孩子的身世。但是,织姬真是一个好孩子啊。她只有一点木讷,但真的是一个神一样的好孩子啊。”伊势惠子痛苦地嘀咕着,伸出一只手比划着说:“她帮我们扫地,偶尔会跟我们一起做法事,一天到晚都在为我们做着缝补的工作,又端庄又娴静,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被抓去啊?她只是有一点木讷而已,即便如此,她也是神一样的好孩子啊……”

斑璋院悲哀地想到两个字。

徒劳。

一切都是徒劳。

说到底,问了这么久,他算是知道了所有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但是,虽说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可他依旧无法解开心中的那些疑惑。在他的空明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大数量的阴霾。原本应该已经遁入空门、进入大乘境界的他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无力,就像是已经沉入水中太多的溺人一样,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浮出水面。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即便他不知道她的身世,但也觉得这真是一个神明一般善良的孩子。如此想着,他想到了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两个字:

徒劳。

“唔……我知道了。也就是说,那孩子是贵族一类的人家的孩子罢。”斑璋院试着问道,却发现伊势惠子正无力地垂下头哭泣着。她的哭声是那样的衰老而枯朽,令人感到厌烦和悲凉。斑璋院在那一瞬间就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可是他很快惊慌地发现,这份恐惧的来源甚至比他想象得还要纯粹,那就是对衰老的恐惧。

说到底,惠子也好、他自身也罢,甚至……甚至,左井武右卫门也罢,他们所有人都害怕着失去。自出生起,生命便一刻不停地奔向死亡。这种注定的结局令人对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满了期待和贪恋的情绪,一旦要失去了便会本能地想要去挽回。但是自始至终,他们都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向着不归的失去坚定而痛苦地迈出步伐。织姬的事情不过是将这种情绪引出来了罢,可这又打破了斑璋院心中的那一份平静。说实话,难道要帮忙真的是出于无私和自我奉献的伟大理由吗?斑璋院不由得在答案面前停下探索的欲望了。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掺杂一丝私欲于其中吗?难道这件事不应该放任自然吗?说到底,他如今的信仰难道还是佛说的那些经文和石刻上的那些古字吗?亦或是说他只是在重复着给自己洗脑呢?这么想着,斑璋院智明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恐慌之中;就连思考的功夫也不剩下了。

“智明……智明,”惠子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拜托了,如果你有什么办法,那就去帮帮她吧。哪怕不成功也好,就去帮帮她吧。”

斑璋院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和未干的泪痕,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悲哀地想到,自己的脸也是这个样子。时间让他们都改变了太多太多,那些在年少时期做过的梦和说过的话都变成了破碎的泡影,使他已经完全无法对之产生留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斑璋院深深地低头答应了。他这么做只是想掩盖自己的悲哀和羞愧,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么做真是太逊了。

二人一口茶也没喝就走出了茶室。伊势惠子身穿着干瘪的巫女服,无力地走在后面为他送行。等在外面的汉子敬重地看着斑璋院,那真挚的目光令斑璋院感到难以忍受。

斑璋院走出了神社,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车。龙一被他的动作给弄醒了,赶忙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坐在车外,手握着缰绳准备驱动马匹离开。

“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们,还我们一个公道啊!”那汉子站在车旁边喊道,声音是那样的饱满而振奋。斑璋院将手杖丢在一旁,喉咙里含糊地嘟囔一声,根本不想再抬眼多看一下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地方。

但是,想是那么想的,斑璋院还是无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车外----那汉子正向自己挥手告别,惠子无神地立在一边,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朱漆的鸟居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庭院中的落叶没有打扫干净。

斑璋院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马车便动了起来。眼前的景物飞快地后退,像是一片被模糊了的梦中的景色。龟田龙一坐在前头驾着马,哼着一首走调的歌谣。斑璋院智明感到无比的疲惫,这种疲惫根本说不出来由,但就是足以击破他层层武装过的内心。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垮掉。有太多双眼睛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逼迫他不停歇地走着、走着。寺院里的弟子们、京都的朋友们、稻荷神社的众人们、自己死去的父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那个少年和织姬以及龙一和他的弟兄们、还有,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眼睛……

徒劳啊,真是徒劳。

这么想着,斑璋院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在睡梦中,他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那时的一切都与自己的想象一致,他还是那样青春而美好的一个孩子、一个神明一样善良的少年。

“白月高照兮~~~流年易逝~~~人生如泡影兮~~~有遗恨空留……”龙一哼着歌,想要回头找斑璋院说两句话。可他说的话却无人搭理,于是龟田龙一也不再问了,只是哼着歌赶路。

“唉……”龟田龙一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有遗恨空留阿……真是无奈的事情呵!……”

也许正是那么回事罢。

杉林里,稀疏的几缕阳光漏进葱茏的叶影。在狭窄的石子路上,马车行进的声音十分空旷地荡开了;然后消失在了森绿的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