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见有希子心悸地回想起自己方才冒险的举动,真是感到一阵懊悔。

这下麻烦了。

不用说,当那少年倒在院子里时,即使是很善于隐藏情绪的古见有希子也忍不住放出一声惊叫。可方一叫出声来,她又马上用手捂住嘴,神经质地确认着周遭的情况。

这可不是什么要捡一只阿猫阿狗之类的小事,而是捡两个活人!想到这里,古见有希子急得快哭了出来。

正当她犹豫不定时,一阵叫喊声从街上传来。古见有希子赶忙撑起无力的身子,想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要走到破开的围墙边,古见有希子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破开的木板该怎么解释?

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古见有希子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在到处都找找!可能跑到这里来了!”

完了,那一定是官府来抓人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就是来抓这两人的吧?

古见有希子踟躇了。她可以马上冲出去,大声呼叫告诉他们有两个可疑人员闯进了这里,要求他们将其带走并赔偿损失。但是,她也可以将这两人藏起来。

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用想。答案已经摆在那里了。

很明显,她应该选择前者。

“真是对不起啊……”背对着倒下的二人,古见有希子自言自语道。“虽然很想帮你……但是我可不想扯上麻烦……”

下定决心后,有希子大步踏出了院子,想走出巷子向在街上搜查的官兵汇报这里的情况。

“哎,这位夫人您好……”

古见有希子惊得双肩一跳,赶忙回头看了一眼叫住自己的人:那人身披袈裟、手拄长杖,须发尽白,一副仙风道骨的禅师模样。

“啊……您好,请问有何贵干?”古见有希子站在破开的围墙边上,很努力地冷静着回应道。

禅师挺客气地竖起右掌行礼,左手执杖指向那破开的围墙问道:“请问,您这墙是怎么回事?”

有希子感觉自己的额前已经被冷汗浸湿。

“啊,您是指这个吗?这墙是今早坏的,一个喝醉了的武人在这院中舞剑,一不小心劈开了这围墙。店里还来不及收拾,故而就这么放着了。”

很好。简直是完美无缺的谎言。

古见有希子刚在心里松了口气,却听见老者又追问道:“哦,原来如此啊。我方才瞥见,有一少年抱一女子闯进这巷中,敢问您是否见过?”

混蛋!

古见有希子简直要被逼得破口骂出这句话。真是意想不到……他居然看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古见有希子再三盘问自己。

现在情况骤然复杂了。但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她可以如实告诉这老人有可疑人员闯进这院子里,这墙是他砍烂的;也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等等,自己不是要去告诉官兵吗?那么就这么应付一下他吧。

这么想着,古见有希子呵呵地讪笑着,用手掩唇做出了极其平和的姿态:“呵呵,您说笑了。这世道虽然是乱了点,然而帝京毕竟是和平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求求你别再问啦!!!

古见有希子在心里祈祷道。

老者似是洞察了有希子心中所想,颇不自然地瞟了她一眼。有希子竭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应付着,暗自留心听着外边街道上的声音。

官兵搜查的声音还未变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者哀哀地立着掌心叹道。“这位夫人,还请您三思啊。”

古见有希子很艰难的压抑住了自己惊恐的情绪,强笑着颔首。

老者又看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躬身施礼,与她擦肩而去了。古见有希子立在原地不动地待了好一会,心中不甚认真地咀嚼着他话中之意。

老者的身影已经远去。古见有希子双手捏住胸前的和服衣襟,心怀忐忑地小跑到了街上。

果不其然,街上还有数十名官兵正在挨家挨户地询问着情况。古见有希子随便抓着了一个士兵,很急切地说:“您好,我们院子里闯进来两个奇怪的人,您还是跟我来看看的好。”

那士兵一听便意识到找到目标了,马上招呼着其他军兵一起跟着有希子走到了巷子里去。

有希子快步走在前头,婀娜的背影让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官兵不由得心驰神往。他们只知道这女人怕是花魁一类的大人物,但绝不会知道她的名字是古见有希子。

“您看,就是这儿,这木板被砍开了,人就在里……”

古见有希子愣住了。

官兵们看着眼前的庭院,除了一只被打翻的水桶、一些凌乱的除草工具以外,他们并未看到别的什么人。

“这位大人,您是不是不小心用耙子打坏了墙?”一个官兵狐疑地看着有希子。

“不……不是!我真的!刚刚有两个人,一个人砍烂了围墙冲了进来!”有希子拼命辩解,但是并未吸引什么注意。

“唉,真是麻烦。”一个士兵悄悄说。

“估计是把墙砸坏了想骗我们帮忙吧,走吧走吧。”另一个人已经掉头走掉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真的!啊……”

那些官兵根本没想过要进院子里搜查一番,很自然地认为这个艺伎想要骗他们来帮忙,于是一边抱怨着一边走掉了。

古见有希子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看着眼前这全然不同的景象,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可是,有希子却很分明地记得,自己绝对是看到了那二人才对的。因为,草地上还有一些没法除干净的褐色血迹残存着。这样看来,他们是跑到别处去了。

那些混账!居然都不仔细看一下就走了!

古见有希子烦恼地想到。

不管了,走了就好。

古见有希子自我安慰道。但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踏着小径走到侧门那里,有希子伸手拉住门栓就要开门。这时她奇怪地发现,门把手是湿的。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这门根本没关上,显然是被人打开过。

不祥的预感即将被证实了。有希子的心口一痛,豁地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他们很有可能上楼去了。

古见有希子非常懊悔自己居然那么大意地搞出那么大阵仗,估计是惊动了两人中的哪一个,随后那人便带着另一个人躲进了屋子里。

楼下是绝对不可能的。楼下还有人在打扫。楼上是很多名贵的艺伎的房间,很少会有人叨扰。

古见有希子推门进屋,反手将门带上,踩着木屐一路小跑上楼。在这期间她并未发现,貉玉屋内十分安静,就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

古见有希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在她的直觉看来,现在的自己十分危险。虽然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但总之她想马上回房看看。

古见有希子打开障子门冲进房间内,这时,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少年正背靠墙坐着,他的怀中躺着尚且昏迷的少女。

古见有希子跪倒在了榻榻米上,崩溃地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少年沉默地看着他,很艰难地呼吸着。他与有希子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下麻烦了。

古见有希子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再怎么说,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这个人想的话,他随时可以将刀拔出来,一刀砍下自己的头颅。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她根本无法冷静理智地思考。

“别哭。”

古见有希子没听到这句话。她双手掩面,难过地啜泣着。这也难怪,一个养尊处优、身处社会顶层的花魁大人也不过是没有见过真刀真枪的普通女子。有希子就是这样的人。一旦问题的困难程度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就会彻底崩溃。

少年无言地将刀放在了一边,巨大的响声吸引了古见有希子的注意力。

“把门关上。”少年说。

古见有希子不敢不听。她跪着身子去拉门,关上以后便不动了。

“您有布料吗?给我一些,麻烦您了。”

古见有希子两眼通红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默默地照办了。

少年准备接过她手中的长布自己包扎,有希子却轻轻地说:“我来帮您吧。”

少年看着她笨拙地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找着伤口,客气但虚弱地制止了她,自己脱下衣服,拿过布料缠住了自己的后背。

“热水。”少年说。

古见有希子连忙跑下楼去打了一满盆热水,很费力气地提了回来。

少年默默地把布料用刀裁开,用薄布沾湿热水后开始擦拭身体。

古见有希子还是跪着拿过湿布说:“这个还是让我来吧。”

少年眨眼同意了。

有希子小心地避开被薄布包扎好的伤口,用热水擦拭着少年背后的一道骇人的伤疤。那个伤口深得几乎伤及内脏,仍在汩汩地出血。

古见有希子觉得自己疯了。自己居然真的在帮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子擦拭伤口。而这个人看样子是一个亡命徒之类的危险存在,长期相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用力按下去的话,可以杀死他吗?有希子小心地用热水敷着那处伤口,惊疑不定地想着。

有希子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她忽然意识到一件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人还是个孩子。

“您还是个孩子吧?今年多大了?”有希子小心翼翼地搭话道。

“十六。”

“哦,那已经行过元服了吧?”

少年不做声。

古见有希子将布再次浸湿水后拧了拧,轻轻地按在了少年背上的伤口上。少年的背猛地一躬,他低低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您是去做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古见有希子既害怕又好奇地问着。说来真是奇怪,她居然不再抗拒这个来路不明的入侵者了。

古见有希子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趴在地上的样子,不禁感觉自己像是真的捡了一条阿猫阿狗回来。尽管还是很害怕被官府查到,但是,如果不会的话,就这么留着他好像也不错。

古见有希子的心态已经变了。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走进她心中的男人。虽然他走进来的方式既粗鲁又文雅,但她不在意。也许,她只想和这个男人真诚地聊聊天。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中,街上的吵闹声已经消失了。看样子,官兵们已经彻底查过了这片街区,前往别的地方去了。

古见有希子正准备下楼去换水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跑步声。

古见有希子的心骤然一紧。那跑步声在她门口停下了。

还未等她将少年藏在身后,一个男人已经将门粗暴地拉开了。那人身穿素白的浴衣,外头罩着一件短褂,可头发胡子却一团糟。他的脸瘦而长,肤色如犿州人那样的黑。

“啊,这位夫人您好,俺是大侠龟田龙一,敢问那小兄弟在您这儿吗?”

还未等有希子回答,他便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很惊愕地拉长了脸:“啊呀呀呀,糟了糟了,他脸都白了阿!不行不行,这是要敷药的!再不止血他就要出事的阿!”

一边说着,龟田龙一边自顾自地跑到少年身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很烦恼地摇了摇头,一把抢过有希子手中的湿布,将它扔出了老远。

“您真的不会照顾伤人阿!热水是用作开始是化瘀用的,过个一刻钟要马上包扎起来才是阿!”

说着,龙一很麻利地用剩下的布围着少年的腰腹裹了两圈,然后用力勒紧,防止血继续流出。

“不过莫事,老禅师和俺弟兄们就来了,这小兄弟命保得住,保得住!”他颇自信地点头说着,一下子坐到地上舒了口气。

古见有希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那个大盗龙一吗?你们……很熟?”

“哙!不熟不熟,就刚才见过而已。俺可不是甚么大盗龙一,俺是大侠龟田龙一呵!”

古见有希子没法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龟田龙一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叹了口气:“这位夫人,您是很奇怪俺为什么要帮他么?这很简单。俺觉得,他做的事情没错,所以俺就帮他。”

见有希子沉默不语,龟田龙一很认真地说:“您自个儿想想,您怎么要护着他么?您刚刚想要把他交给官人不是?那您怎么又要护着他了?是吧?”

这当儿,门又被推开了。方才有希子见过的那个禅师和两个精瘦如猴的男人一齐赶了进来。禅师见到有希子后,很无奈地移开了目光,对着龙一说:“小兔崽子,你确定你没有撒谎?”

“没有,俺确定了。”龟田龙一皱着眉头肯定道。

“好吧。老朽行个善事,积攒些功德也好。”禅师从袖中掏出一枚小皿,另外两个男人也从囊中摸出好些草药一类的东西准备开始做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见有希子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

“俺就长话短说了罢。”龟田龙一一边观察着少年的情况一边说道:“前些日子,将军府上发生了一件行刺未遂的大事。据闻那行刺者乃是一女子,将军下令要追捕那女子归案,对外谎称是要捉妖归京。一武人奉命从溪见川捉了这少女回来,只要行了刑就算是了事。而这少年,恐怕是从不知哪儿听闻了消息,于是要前来截人。方才他大闹了行刑场,携这女儿出逃,仓皇间到了您这儿。”

“可是,这根本就是胡闹!”古见有希子很难堪地争道。

“对,这确实是胡闹!”老禅师用臼杵一下一下地捣碎草药,用一些水混进去继续打着。“但是,胡闹的不是这少年,而是那将军大人!”

古见有希子惊愕地看向龟田龙一,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对,大师说的不错,这就是将军大人在胡闹!”龟田龙一很愤愤然地说道。“俺方才去找了一个弟兄,托他问明白官府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只听得俺那兄弟从九条家的家臣那儿听到了真相。”

“那家臣名叫鞍马昌一郎,赐姓九条,如今在九条廉胜将军身边做事,昌一郎于前日酉时进出将军府时,尝见一女子着玄衣拜谒将军。昌一郎欲知何事,遂藏于屋外听。只闻得那女胁迫将军说若是不与虾夷停战,她便要杀他以换和平。将军自然是不答应,结果那女应是执匕欲刺将军未遂,将军呼救;于是昌一郎佯装驰援,那女急忙逃去。最重要的是,昌一郎告诉俺弟兄说,今日处刑之女绝非那一日他于府中所见之人。这就是说,今日要杀头的女子,是一个清白之人!”

古见有希子被狠狠地震惊了。

“确实如此,咱家费了许多口舌,不仅问了昌一郎,还问了同为家臣的兵之助。兵之助也说他日后听闻将军发脾气,说那蛮夷弹丸之地的小贼如猪狗一样。”其中一个精瘦的男人点头道。另一人愠怒着不语,积极地帮禅师打着下手。

“这也就是说……将军大人居然为了泄愤,而想要滥杀无辜吗……”古见有希子痴痴地问道。

“正是如此!”老禅师恨恨地一锤臼杵,捣得药皿底部的草药一团稀烂。

“多亏这位小兄弟挺身而出,救下了这可怜的姑娘。不然的话,今儿个真是要冤死一好好底大活人!”龟田龙一神色凝重地说。

“我早就觉得,九条廉胜就不是甚么好狗。他为了抢到将军之位,亲手在其兄长九条廉平之饭菜中下毒,直接毒死了他!”那个先前默不作声的男人厌恶地骂道,“那菜,是我亲手做的。廉平大人死后,九条廉胜将罪名推至我身上,强逼我离开宫中,四处流浪营生。”

古见有希子总算是摸清了事情的真相。而知晓真相之后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上泛起一阵恶寒。

这帝都之内,到底还有多少看不见的恶在发生呢?更进一步,所谓“大正和平”的盛世之下,又有多少恶在四处横行呢?

古见有希子痛苦地咬着下唇,竟咬出血来。

禅师将药磨好了,连忙端着药皿移到少年身边,以手指抹去药膏,在龙一的帮助下一点点为少年的伤口上药。少年早就昏厥过去,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话语。被救下的少女亦沉沉地睡着,根本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俺今儿个将您这貉玉屋中的人儿都支出去了,这半天之内是绝不会有人再来的。”龟田龙一冷冷地一手按摩这少年的腰腹,一边直直地望着闭紧的障子门发呆。

“问题是上完药之后,这二位要到哪儿去休息。”老禅师一边说着,一边也没停手上的活儿。

古见有希子马上想说可以留在这里。却只听到龟田龙一说:“这位夫人,您这儿恐怕不行。貉玉屋的人儿我能支开半天已是极限,之后再有人来定会发现您这儿有些端倪。”

古见有希子懊恼地垂下头,无奈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方才老实地告诉那禅师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她在心中自问道。

忽地,她想起了老禅师与她擦肩而过之前的那句话:“这位夫人,还请您三思啊。”

自己居然还会说出“帝京毕竟是和平的”这种鬼话!现在想想,有希子简直羞愧得想抽自己几巴掌。

沉默半晌,老禅师说:“龙一,你有办法吗?”

龟田龙一看了看老禅师,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兄,很艰难地摇了摇头。

老禅师苦恼地皱着眉,没有再说话。

古见有希子真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的话,好歹可以在这种危难关头为人解难。但是,她毕竟没有房子,只是蜗居在这小小的一方榻榻米中度过了二十余年的人生。

想到这里,古见有希子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障子门被猛地拉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又是一惊。两个坐得离门最近的男人直接从宽袖口中掏出削尖的铁锥,直直向开门的人刺去。

“住我那儿。”打开门的男人举起双手,严正地跪在了地上。

古见有希子很记得清楚这人。这个粗鲁野蛮的男人正是那天夜晚她在庭中碰到的米山直哉!

“报上名来。”龟田龙一凶狠地瞪着来人。

“米山直哉。咱家在将军府下工作,是官府军的正式军人。”米山直哉双手置于膝前,行了标准的土下座礼。

“你他妈觉得我们会信吗!?”坐得离米山最近的那个自称为前任九条家家臣的男人怒喝道。

“咱家绝非有歹念。这事咱可以作证,这少女确实清白。”米山直哉诚恳地保持着土下座的姿势说道:“听说你们认识昌一郎是吗?你们可以问问他,我是他的友人,也多少听过了事情的原委的。”

龟田龙一看了眼他的弟兄,其中一个人马上跑出了门去。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要去找九条昌一郎问清楚的。

“那么,你是有什么计划吗?”老禅师头也不回地问道。

“在下已经想过了。我家就在这貉玉屋下边一条街,并不是显眼的建筑。家中平时只有我小女和内人在,并不会有甚么外人到访。这少年养伤的时间,都可以在我家中度过。一旦你们不放心,随时可以来查看。”

众人没有回应,各自在想着各自的事。米山直哉突然直起身子,威严地说:“这少年确是有骨气,乃天生的猛士和英杰。面对我不敢面对的黑暗,向我所视而不见的邪恶拔刀,此我所钦佩之事。故而我愿意冒险收留他,算是慰藉我曾经匡扶正义的理想罢。”

说罢,他再次磕头,认真地请求道:“请诸位给我一个机会罢。若能如愿,在下甘愿以死相报。”

龟田龙一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他也端正地坐好了,略略低头谢道:“你的意思俺晓得了。不过,一切还得等俺兄弟查证完毕之后再进行。你若真是恁么个侠义人士,俺龟田龙一会很乐意与你做个兄弟。”

米山直哉磕头长谢。

古见有希子看着这些男人,又看了看昏迷的少年和少女,心中的阴霾不知为何消散了许多。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哀伤与孤独竟然像融解的坚冰一样,一点点地缩小了。

抬头看向窗外,有希子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那阳光是格外的强烈,仿佛能把所有阴影赶到人们所看不见的地方去。院子里,樱花已然欲谢。

这时已是午后十三时,京都的白昼尚且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