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舔狗的自我修养》

你是我生命的全部,而我只是你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但我愿意用所有的时间来守护你,来自一个狼人的爱。——序言

“谢谢你,我要结婚了。”她这样说道。

我能猜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刚看到她发表的动态,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向她求婚,她带着惊喜答应了。回头看了看我的聊天记录,她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是在学校开展的感恩节认识她的,那时有很多书贩子会来学校卖书,我们都想买同一本书—《重返狼群》。我喜欢狼正好她也喜欢,她说她很喜欢默默守护在微漪身旁的格林,很有安全感。可惜书贩子那里只有一本,于是我主动让给了她并约定好一定要借给我看,她答应了。

很普通的一个女生,一个眼神几句对话就成功夺走了我的目光。

“她?你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男生宿舍最爱聊这种话题,仿佛不趁早把自己的喜欢公布天下就会被人抢走似的,结局十分令人意外,室友们的话里多少有些讥讽的成分。

我知道他们并非是嘲笑我不自量力,因为所有男生都会为兄弟们的爱情出谋划策、制造机会,甚至当众撮合,只是为了满足不谈一场恋爱的高中是不完整的这样的鬼话。

可惜,他们口中的兄弟不包括我。

从刚进这间宿舍起,我仿佛就注定不受待见。孱弱的体格、没有共同爱好、关键是我还睡在离门最近的位置。那时英雄联盟正风生水起,我忍不住好奇问了一个室友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玩这个游戏,他说:我不是喜欢玩,我只是不想被他们孤立。

本以为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原来对一个人的成见竟能从这么细节的地方开始。

“啊?你居然喜欢她啊!”

“加油,她可不太好追。”

结果当然没有下文,恋爱攻略什么的就不要做梦了。

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安心去想如何向她告白,不用和别人为了争夺这个权利而勾心斗角的,颇有先占住茅坑的意思······

喜欢一个人好像找不出特别的形容词,在这个荷尔蒙爆发的年纪。女生因为愈发成熟的打扮不时散发出诱人视线的气味,挑逗着男生们紧绷的心弦,直到在万花丛中看见那不起眼的一朵,心跳便再也掩饰不了想法了。

她就是这样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儿,却比我见过的任何女生都有魅力,特别是读到书中某段抒情的文字时,心跳声便愈发澎湃了。

这是她读过的书、她喜欢过的文字,阅读着它们仿佛跟在她走过的每一个街角,去嗅她曾留下的味道。这便是她的大学呀,我遵循着字里行间留下的气味来到这里,每当视线扫过操场、教学楼、食堂还有宿舍,眼前便好似出现她的身影,坐在静谧的窗台,轻轻撩动遮挡在眼前的头发那般,令人心动。

一旦锁定了猎物,不论对方跑多远遇到多大风险都不会轻易被挫折打败,这便是狼。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接近,这有些颠覆我对年级前十的认知,我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看起来没什么朋友的,显然以我吊车尾的成绩有些自卑了。

这也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她并不在意我是不是差生,因为我也在看书。

“你借给我的书,我看完了。”我来到她的座位,试探问。

“我正想找你呢,我一个朋友也想看这本书。”

“那你还有其他的推荐吗?”

“哦······得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看武侠会多一些。”

女生也有会中意武侠的,这倒令我有些意外。我随即来了兴趣:“武侠的我也看,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怎么写,能让我借鉴一些也好。”

“你在写小说啊?”她忽然惊讶地看着我。

“诶······在尝试,才写了几千字呢。”

“那你一定要给我看一看哦!”

突然做出少女般期待的神情,我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是不是我对她的印象有些出入,她不只是个书呆子吗?

“当······当然,谢谢你。”

然后她便再也没有把笔记本还我,她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搭话的人。

虽然只有几千字几十页内容,我想那应该还没到需要读上半个月的程度,那之后我们也再也没说过话,仿佛彼此间根本不认识一样。

我一下子没了辙,要是我身边也有兄弟能帮我想想办法该有多好啊。记得跑课间操的时候室友们为一个同学起哄,当着全校同学吼着二班的谁谁谁他喜欢你啊,何其尴尬让人听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这对我这种只敢把想法埋在心里的人来说,反倒生出几分羡慕的意味,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终于我按捺不住向他询问,何谓一击必杀的恋爱攻略。

“你竟然会喜欢她,真的假的?”室友的口气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你不也是只知道打游戏和睡觉的烂人吗。

我只好点了点头,红着脸回应了一句:“嗯。”

“你不会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吧?”

“诶?”

我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盆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男生们很讲义气,相互恪守“朋友妻不可欺的理念”,甚至会信息共享帮忙出谋划策,所以得知对方有喜欢的人通常都会放弃的,不会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可是,我连对方的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兄弟。

要我孤军奋战同一个不知姓甚名谁实力几何的对手竞争,我没有那个勇气和信心。万一失败的话,被人嘲笑那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啊。

现在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只要继续坚持初衷,继续写出自己的一些想法便已知足,毕竟自己早就过了情种的年纪。

“这么说文学也算是艺术吗?”

“嗯,文学算是艺术的一个分支,其实只要尊重客观事实就足以打动人了。”

“比如画家凯绥·珂勒惠支。”

“是的,写实的意义就在这里。”

我依然不时在和她讨论一些心得,这和当初借作画的由头搭话如出一辙。

之所以不像其他舔狗一样嘘寒问暖,是因为我自己也过得不怎么样。已经失去一回自尊,没必要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彼此之间保持好距离就好。

她现在应该会比以前更漂亮了吧,还会记得我写在段落里那份爱慕吗?或许时间会让人忘记伤痕,可时间也会带来新的伤疤。我不时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我心里还装着她吗?

这种时候我的兄弟便会对我说:“去上网吧?”

他还惦记着那会儿一起出去通宵呢,那是我们兄弟俩感情最好的时候。我二话不说满口答应:“走啊,还去筠连那家?”

“当然,那儿环境好些。”

“等等,你这会儿叫我出去上网,我侄子谁照看?”

“害!有兰兰看着天天吵着要听儿歌跟着跳舞,我这好不容易才有去玩的机会,你可别扫我兴。”

我欣然一笑,身体早已不客气地坐上了副驾说:“放心,就你那技术再练十年我也能吊打你。”

“嘿?要不是那会儿我要陪女朋友,谁吊打谁还不一定呢!”

“是,我得感谢你没忘了我这个兄弟。”

他脸上写满了幸福俩字儿,朝我嘿嘿一笑说:“女人嘛,新鲜劲儿一过就只剩下柴米油盐,你要是羡慕也趁早给我找个嫂子呗。到时候我教你儿子唱歌你教我儿子画画,我们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哈哈哈,你可真会做打算。”我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这婚呐还是算了吧,一旦尝过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算现在摆满了满汉全席都不一定有胃口。”

“你他妈不会还想着那个淑芬儿吧?”

“草,名字都让你给叫土了。”我顿时笑骂道,沉重的心情也不翼而飞。

“那舅舅没催你吧?”

“催~怎么不催,他这会儿知道急了。”

“哈哈哈哈哈。”

我们很快到了附近镇上的网吧,比起十年前这已经不算是网吧了。空调、按摩椅、食品柜,还有随时清理环境的网管小妹。我不禁感慨,要是还有单间和泡脚的地方,我都宁可住里面不走了。

我们依然在玩着十年前喜欢的游戏,至少现在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要知道以前读书那会儿,在所有屏幕都是英雄联盟的时候我俩就是异类,可惜还没玩上两把我便没了兴趣。比起玩游戏,我现在更中意在这种无人打扰的地方看看电影、写一写东西什么的。

然后,我鬼使神差般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重返狼群,那是一部自导自演的纪录片。

李微漪因为没有听格林的话出门遇上了冰雹,患上了严重的肺水肿需要立刻回成都治病。格林好天真,一直在她门口焦急晃悠,嘴里哼哼叫个不停。当格林把自己过冬藏起来的雪兔挖出来给她吃的时候,我明白狼并不像狼图腾里那样冷漠,狼也是有人类感情的。

“所以你真喜欢她啊?”同样是在十年前的网吧,兄弟问我说。

“你是我亲兄弟,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确定的话,我可以让兰兰帮帮忙,兰兰和她一个宿舍的。”

“真的啊?”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满怀期待叫着说。

“嗯,我听兰兰说她有个校外的男朋友,听说他没有念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么好的一个女生要这样我都有点抱不平。”

“没关系,试试看吧!”

我一下子来了信心,我这兄弟可是情场老手了,上初中那会儿就两情相悦,毕业就已经人生巅峰学业爱情双丰收,有他帮忙这事儿准成。

“那你先准备好她喜欢什么,到时候送给她。”

我满口答应,虽然包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五十块生活费。

说来真是奇怪,她就坐在离我一米远的座位上,我竟然需要绕过好几个班找到兄弟帮忙才能更多了解她。这也实属正常,谁让她不知从哪儿调出来个莫名其妙的男友呢。

管不了那么多,我心里已经按捺不住在盘算送她些什么了。

说到女生会喜欢的东西我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我这开局就满级的兄弟全凭一张嘴花言巧语就把我弟妹哄到手了,要说礼物问他也是白问,我只好不断回忆她和我的聊天内容。

狼!我顿时想到一起相中的那本书,她想要一匹像格林一样守护着李微漪的狼。

为了确认这个想法,我踌躇了半天终于走上前去与她搭话。

“小说······怎么样?”

“啊?”她仿佛不记得这么回事,然后一拍脑瓜子:“瞧我这记性,上次拿回家看忘了给你带回来了,真不好意思。”

我连忙示意没关系,因为这本小说本来就是我偷偷添油加醋写给她看的。

“嗯······怎么说呢,还是很有想法的,虽然诗歌部分有些陈腔滥调,叫人倒懂不懂的,不过我觉得能喜欢小狗的人都是好人,你也没那么孤僻嘛。”

我有些无语,挠了挠头说:“呃······里面的那个不是狗,是狼来着。”

“喔······是狼啊,真好我很喜欢它。我也想试着写写小说,就是担心自己会写不好没什么人喜欢看。”

“没关系啊,你要是写了可以先给我看看,我很喜欢看。”

我叹了口气,她好像并没发现我藏在片段里的信息,不过确认了她的确喜欢狼也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去写下这几千字小说,要知道检讨我也才写五百字而已。

之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从不逛街的我破天荒找遍了镇上所有的文具店,那种水晶球动物玩偶文具店有很多。不过令我失望的是没有一处有卖狼的玩偶,毕竟印象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脑门一热:“不对啊,我可是美术生!像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干就干,刚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翻出爷爷的锯子、刨子凿子等,作为一个木匠的孙子,用木头雕出一只动物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那原本计划买礼物的钱换成了一套雕刻刀,手里捧着方木跃跃欲试。

我当然没有财大气粗到用什么红木紫檀之类,家里最好的木料就是针楠。为此我还和爷爷大吵一架,那可是用来做梁柱用的,让我给活活锯走了一尺······

“你在雕什么东西?”父亲问。

我手里忙得不可开交,头也不回地说:“我在雕木头。”

这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看我没回应他暗暗叹了口气。

“送人的?”

“是,送人的。”

“你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你已经是高中生了不要整天想着玩,要考个好大学你才会有出路。”

“我知道,我会考上大学的。”

“知道就好,你看我们现在工作好苦嘛,为了供你读点书·······”

“哎呀行了行了!”我随即不耐烦地说,“你要再说下去我就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父亲于是便不再多说话,实际上对他来说我考不考得上都不重要的。天知道为了省下买雕刀的钱我吃了多少碗泡面,倘若能多一块买水喝的零花钱也好。我知道父亲是拿不出来的,他还得想办法对付离婚款项呢。

当然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因为交不起所谓的分班费用。

大致意思是说假期快来了,马上面临高三就得重新分一次班,想要留下就得交一千的费用,给假期老师们给我们补习用。利用假期时间学习是可以理解了,当我打电话给父亲时却收到这样的回复。

“去哪个班学不是学?学校都是一样的教学,咱们不花那冤枉钱也可以的吧?”

大约是我没说清楚缘由,以至父亲毫不犹豫拒绝了我。所有学画画的人高三会浪费掉半年时间去参加美术高考,进度会和普通班级不一致,班主任才会出此下策。

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不留下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更别说大学之类的幻想。

我是多么渴望能留下来,于是我开启了比平时多十二分的努力,也许成绩可以挽救些什么。而我也取得了相应的成绩,至少过线能有更多选择权,是的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过线了,我也终于有了与之一战的资本。

不过我等了许久的消息仍然没有到来,弟妹说好的探路也石沉大海。

几次三番我来到兄弟的教室都不曾找到他,一打听才知道他和弟妹又不知去学校哪个角落蜜月去了,我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是自己上吧。

虽然文化成绩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在我有一手足以傲居群雄的专业成绩。

当专业课下课所有人都嬉笑着离开,只有她还手忙脚乱擦着画板上的画,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瞧,哦我的老天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她的专业成绩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快考试了,还来得及吗?”我带着救世主光辉悄悄来到她身后,装作揣摩作品寻找机会,她欲哭无泪地转过头来。

“画不完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改改。”

“真的啊?感激·······”

我顺理成章坐到她的位置,凳子上还残留着体温的余热。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凑近了,也许是我太过敏感,学习好的女生不一定都是冰山美人,从这幅乱七八糟的画就可以看出,她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罢了。

我能嗅到她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味道,以前从不觉得小卖部五角钱一包的洗发水有这么好闻,让我神经麻痹到想花更多时间改完整幅画,连这张小小的凳子也舍不得离开。

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我们才逃也似的离开教室。

和上次买书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飞快往自习室赶去,只是那时一起看的是书,现在一起练的是画。小说就这么被我抛到了脑后,我想要是铃声一直不响那就好了。

我回过头看向她,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害羞,大约是因为沉浸到画里连晚饭也忘记吃的缘故吧。如此不经害臊,青涩到甚至······尚未被人采摘的地步,我忍不住怀疑,这么单纯的一个女生会是有男朋友的人吗?

“还来得及吧?我这鬼画桃符。”

眼看考试日期愈发逼近,她流露出少有的紧张。

我拍了拍胸脯说:“成绩嘛靠的就是信念,我不也从吊车尾追上来了。”

“你挺厉害的,好像什么都会,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说。

这种认可的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打了肾上腺素,整个人都跟着头重脚轻起来。我再也等不及了,必须趁早做些什么。

“那我的小说你喜欢吗?”我忐忑地问道。

那种小儿科式的告白相信就是个傻子也能读出来,我传达的意思吧,否则我真想不到她为何对其闭口不谈的原因了。

“我·······”

刚吐出一个字,我便迫不及待地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心跳声几乎让我失去听觉。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着她,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凑近了才发现这份普通底下似乎还藏着不一样的神韵,细看之下还有些像演员汤唯。

可弯下腰才发现她的眼睛像是熬了许久的夜,又或是哭过很久似的,红红的看起来格外憔悴。或许,还因为她感到困惑才·····

“我觉得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还是等毕业了再说吧。”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给她补专业,她从没跑得这么慌张过。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释怀,室友们的烟味呛得我呼吸不过气来,只能用被子捂住脸。除了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不抽以外,更多是怕别人看出我这张恨不得找个缝藏起来的、猴子屁股似的脸。

“所以,我这是被拒绝了吗?”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现场,也没有足以打动芳心的礼物。和室友们的经验比起来,我这样顺势而为的告白是否太过普通,所以才会瞧不上?还是说,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男友存在的缘故?

只有这个可能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至少也要让自己死个明白。于是我起了个大早,宿舍刚打开锁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教室,把想了很久的话写在纸条上连同礼物一并偷偷放到她的课桌里,宛如做贼般。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她怒气冲冲找到我。

“就······就那个意思。”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认认真真说出那句话,不料她却指着我的鼻子说:“谁让你管我的闲事了?这跟你没关系!”

那之后我更难以见到她,就像是刻意避开我似的。

果然是因为男友的缘故吧?我愈发确认这个想法,一想到自己需要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怄气,宛如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空有一身气力却无处使的憋屈涌上心头。

后来弟妹找到我,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她被那个人甩了,你以为她是那种一尘不染的好学生吗?”

“告诉我他是谁?!”我愤怒地追问。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经历,只有我的信息还停留在2G时代。驱使我做出行动的再也不是对她单纯的好奇,而是满腔怒火。那双红到像是患病的眼睛,一定是哭出来的!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我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了。

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我却不觉得她有任何肮脏,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面对一个甩掉自己的无业游民她依然会选择那边,爱情难道就这么会让人盲目吗?

于是我跟踪了隔壁班那几个经常在网吧出没的二流子,弟妹说他们经常和那个人混迹在一起,只要我跟着他们就一定能找到这个人,然后把他胖揍一顿。

果然不出所料,我被他们狠狠揍了一顿,鼻青脸肿铩羽而归。

红色的鼻血滴落下来,在木雕的狼鼻子上留下一颗鲜红印记,这是我第一次和狼缔结契约成为狼人。我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能多了解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还能像第一次阅读书籍那样,产生灵魂共鸣。

这么一来大约是不可能了,我盯着眼前的木雕发呆,长长的狼嘴上挂着殷红,像是在诉说着心里的不甘。不错礼物也跟着被她退了回来,是趁着课间操我不在时悄悄放回我抽屉的。

一并送回来的,还有一张新的纸条。

“我不希望你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前程,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应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读书上。”

言简意赅,短短两行字给了我莫大信心。

但真正给我信心的,是那个一直关注着我的班主任,他大约是我遇到过所有班主任里最好的一个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陪伴,却让我感受到这是离那个伟大的梦想最近的一回。

班里的助学金名额下来了!

“同学们,这一次我们的助学金名额不能再以成绩好坏作为评判标准了!”

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要知道我可是最后一批入团的人。班主任的决定打破了我所有的认知与偏见。

“我始终觉得,我们应该按实际需求把这些名额分配给每一个需要它的同学!我这里有根据走访罗列出的名单,我们大家举手表决这位同学是否合适可以吗?”

“可以!”

不止是我,全班同学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助学金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千块,但对这些家庭困难的同学来说就是雪中送炭,而且班主任所选的人也都是全班人有目共睹,实实在在需要帮助的同学。

每念到一个名字,所统计到的票数几乎都是全票。有勤俭好学的、有先天性疾病的、有缺少监护人的,每一个都实至名归。我有些暗暗叹气,虽然咱家里也是揭不开锅,可比起那些有贫困证和残疾证的家庭来说我已经好太多了。

尽管这会让父亲失望,他可是每年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盼着这棵救命稻草的,有了它我就能顺利留在这个班级,这里有太多我舍不得的东西了。

三年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就这么眨眼功夫就悄悄从指尖滑走,甚至连一份普通的恋爱时间也不肯等待。

“最后一个名额!”

班主任迟疑着看向班里的每一个人,我已经预料到最正常的结果,于是苦笑着在这片向日葵中低下了头。

反正,又不会是我。

我只是一个成绩不好,外表普通,又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性格敏感到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的透明人罢了。

“可是班上需要帮助的人都得到了,还多出一个名额,这个名额该给谁呢?”

班主任拉长了声音,在班里来回扫视寻找着什么,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炸开了锅。

“成绩好的人!”

“班长!班长做的事最多!”

“应该给少数族裔!”

是啊,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开个困难证明都能排上两天的队,记得前些年为了争夺这个东西,打扮最时髦的同学能顺手掏出一张特困证,平时胡吃海喝的同学能掏出残疾证,而我为了证明上有个红戳子都得看别人心情。

安心度过这最后一年就知足了吧。

“最后一个名额,我觉得应该给黒猫。”班主任终于把目光锁定到我身上,笑着说。

疑惑的不止是我,还有全班惊讶的目光。

他笑着解释:“成绩好的同学已经占了两年的份,少数族裔考试有加分,班长是你们之中家境最好的,所以·······”

“所以?”

“所以这个名额应该给进步最大的人!”

“我?”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掏过以至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直到班主任确认地再次喊了我的名字。

他说:“黑猫的专业成绩已经达到了重本线,他没有辜负老师对他的栽培。这一年以来我看着他的成绩从吊车尾一路爬到二本线,要是在最后半年里加把劲,拿到双一本也不是没可能,他的家庭也对得起这份名额。”

我怔在原地,才反应过来一年时间不知不觉提高了两百分,原来我已经跑了这么远了。但此时我的脸却烧得跟火似的,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有羡慕、也有不可思议。

这个性格孤僻的家伙怎么也配?我仿佛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这句话。冒名顶替综合症说的便是我了,吓得我晚上回宿舍台灯都不敢开。

这是我第二次确认,我已经变成了狼人。

“好学生啊!真令人刮目相看。”室友们冷嘲热讽道。

“是啊,我们也得好好学习学习,我可不想等落榜的时候再哭。”

我不想与他们多做争执,名额是班主任定的。

于是乎,除了我几乎所有人在熄灯后台灯都是亮的,只是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还抽着烟。我若是说话有些骄傲自满的意味,那反而会让同学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装作如释重负假睡是我唯一的选择。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室友们都倒在了血泊里,而我嘴角沾满了鲜血,镜子中的自己已然成为一个狼首人身的怪物,手里的木雕早已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狼人。她浑身颤抖地站在教室门口,带着含糊不清的口气对着我的背影说:“怪······怪物!”

她被吓得不轻,我只好温柔地抚过她的刘海,试图安慰她。

可是我的手不知何时也跟着变成了利爪,锋利的指甲如同收割麦子的镰刀,即使我眼神再温柔也抵不过她眼中流露出的害怕,我只好远远看着她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

“为什么?我明明离她那么近?”

一次食堂的偶遇,她本能地想要躲开我,我没奈何只好给她让开了路。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另一个奇奇怪怪的女生问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给她补专业课。”

她突然蹦到我眼前,坏笑着说:“那你要不要给我补一补?”

“你想干什么?”我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儿。

“别紧张,我从兰兰那儿听说的。要是你能帮我也提一提成绩的话,我说不定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有用信息哦!”

“这个······要是考不过老师会把学费退给你的吧?”我随口找了个理由想要拒绝,她叹了口气。

“你觉得有几个人希望自己考不过的?”

好吧,这话的确说服了我。

班主任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伸来了橄榄枝,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离正式考试也没有几天了,所有人都需要加油。

“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她根本没有男朋友,至少我没听说过。”

“你怎么证明?”

“我们三个住一起的呀~”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不太转得过来。如果这个女孩儿说的属实,那么我这一年多又是在和一个什么东西战斗?

这件事儿对我打击挺大的,正考虽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取得翘楚,总算没有辜负班主任重托考过了重本线,而是否要和她上同一个大学之类的想法似乎就此终结了。

只是来到最后六个月的决战,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什么想法都阻挡不了越发昂扬的斗志了。所有人都像是发了疯似的从鸡刚叫决战到狗吠停,只是为了不想留下遗憾。至于恋爱什么的,去他妈的!

我点上一根烟,默默来到厕所最靠窗的位置,不容易被公司的人发现。

“我想要的不是一群听话的绵羊,而是一群嗷嗷叫的野狼!”

不想我这从不抽烟的人竟也不知在何时,染上这等恶习。脑子里滴溜溜打转,回忆着当年令我热血澎湃的誓师大会。这就是你们要的样子,我完成你们的要求了。

“野狼啊?”我苦笑一声熟练将烟灰弹掉,自嘲了一句:“还是说,你们要的其实一头野兽?”

我不是人,甚至我记不起什么时候我是人。当沉重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便会铤而走险诉诸魔鬼的的力量。我终于确定,我的确已经变成一个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野兽的动物,一个不知为何而活着的狼人。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同学,你们彼此是竞争对手,是敌人!以后你们还会遇到更多对手,这里仅仅只是你们的起点!”

高考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直到最后一个科目考完全班在教室里开欢送会,我还一度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模拟考。

我看向她的背影,她的行动和写在字条上的话如出一辙,也许只有现在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吧。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那个人,他们和我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我倒觉得上个大学没什么难的,反正一样会有考不完的试,抽不完的烟。

看向地上那团殷红,再多雨水也无法洗净它那刺眼的光芒。我辞去了工作头也没回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回到了我的故乡。

雨后我漫步走在早已不复当年的校园,我竟不知天空能有如此蓝过,纯粹得和宝石一样。

荷花池旁边的几颗梧桐树还屹立在那里,小小的报亭边便是阅读圣地。风从荷花池吹过来,夹杂着熟悉的芳香,还吹来那艘打捞垃圾用的木筏,却听环卫工人骂了句:真不知是谁的洗发水袋子又在乱扔了。

“喂?”我带着颤音问电话那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你这个疯子!你怎么可以在欢送会上做那种事!”她怒骂道。

“因为总算毕业了不是吗?”

“是啊,毕业了。”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大约会吧······谢谢你。”

她这样说道,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

如释重负,和我现在漫步在校园里一样轻松。不用考虑明天吃什么后天去哪里,不用怀疑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和谁打电话就和谁打电话。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写实,这玩意可真的难。”

“那是,写实最难的就是真诚······”

番外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