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这里明明也是一副惨状,我说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至少打扫一下嘛,到处都飘散着灰尘呢。看,竹子也破墙长进来了呢。”

“跟我抱怨没用啊,毕竟那次事故之后,这边基本就禁止进入了。”

像是推开尘封记忆的大门,我们走进了昔日训练的道场。

虽然过去了许多年,踏进此地的瞬间,小时候扎着马步,呼喊着“嘿哈嘿哈”,挥汗如雨的训练的场景,瞬间就浮现在了眼前。

墙上挂着用潇洒的墨笔书写的牌匾,好几张已经破损的厉害。幸运的是位于道场最里侧,正中心墙上挂着的《明镜止水》,依旧还是那么光亮。

正中心地面榻榻米的蔺草基本上是完整的,只有在靠近左右休息区域和摆放器具的区域附近才有破损。

视线往两边扫去,两边的架子上摆着积了不少灰的竹剑,结构依旧完好,也没有腐蚀的迹象。

该说不愧是禅宗的修行吗,即便环境变得比之前还要恶劣,但一看到《明镜止水》四个字,身体条件反射地直接就能进入状态。

“一晃好多年了,尽管那些劳累的剑术训练真的让我不想回忆起来,但那些冥想训练还是挺合我的胃口的。”

“没想到搞了半天,你只回忆起小时候怎么摸鱼的伎俩嘛。”

“冥想的训练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可别小看它啊,勇者,当年师傅也是夸赞过我的。”

“你少来,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信你有这么上进。”

“呵,嫉妒。”

进入道场后,我们各自站在左右两侧,一边斗嘴,一边看着这些老旧的物品。

竹剑的剑身没了往日的锋利,剑柄上也满是伤痕。架子上贴着几张小纸条,上面是我们曾经用歪歪扭扭的不熟练的书法写着的自己的名字。

走进了看,墙上还贴着几张值日表,训练日程表一样的东西,上面也还写着我们的名字。只不过,在上面,我的名字全部被划掉了,毕竟我已经离开利贝尔很多年了。

不过他们居然依旧保存着我曾经使用过的竹剑,并且依旧是署上我的名字,这让我感到意外。

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曾经喜爱的竹剑,拿在手里掂量,那熟悉的重量和轻盈的手感,果然这是我自己的那一把。

然后放在隔壁的另一把,就是蕾斯缇雅署名的训练竹剑,很明显,剑柄的部分比我的要细上一圈,但整体保存的还是很好。

“你的那把竹剑比我的要轻不少呐,原来你也是会在训练中偷懒的那类人吗?”

“说什么胡话,你要女生拿着和你同等重量级的竹剑,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哦,也是啊,我都忘记了这可是为每个人量身定制的训练剑了。你在看什么呢?”

我握着两柄剑,朝蕾斯缇雅的地方走去。

“嗯?看些有纪念价值的东西。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这也是过去我们一起努力来的成绩呐。”

蕾斯缇雅从另一侧的架子上取下了被玻璃框裱好了的奖状,上面是我们曾经一起参加的剑术比赛的荣誉。

“啊,那个啊,回想起来还挺不容易的呢。明明当时还是新手,为什么就莫名其妙被分到了高年级组里呢。”

“也许是老妈想要让我们有更多历练的机会吧?”

“那真是煞费苦心,虽然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差,那些家伙还是太弱了。”

“哼,这话真不要脸,哪个人有你当过暗杀者的经验啊?还真是庆幸你没在比赛的时候闹出人命呢。”

“不至于不至于,作为暗杀者,最为基础的素养就是要对症下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儿总有一套最适合他们的死法。”

“呸,你就继续装吧。”

蕾斯缇雅嘲弄地吐着舌头,对我的发言嗤之以鼻,继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泛了黄的合影端详起来。

出于回忆和好奇,我也凑近了看看。

“喔,都是些熟面孔啊,当时我们的剑术队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小屁孩吗?”

“废话,这可是教会组织的,大部分都是周边居民家里的孩子嘛。”

“没记错的话,当时用假名字的好像只有我们了。真是不知道当有一天他们知道你是公主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是啊,不过也是难得的交到了不少好朋友呢,只可惜现在大家也都各奔东西,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不过,你看你,之前拍照的表情怎么这么傻,哈哈。”

蕾斯缇雅抹去了镜面上的灰,指着照片笑了起来。

当时年龄还很小的我们站在前排,明明应该是严肃的集体合照,而我却因和蕾斯缇雅站位太近而互掐,情不自禁地摆出了极其扭曲滑稽的表情。

“看看你那一脸臭屁又幼稚的不行的表情,一点美感都没有。”

“半斤八两,彼此彼此。某些人自己站不住还要拖我下水,胡掐乱斗,我也只能哭脸笑纳啊。”

“还不是因为某人什么个人荣誉都没拿到,还非要酸言酸语,质疑本人拿到的奖牌的分量吧?”

蕾斯缇雅舔了舔嘴唇,摆出了一副挑衅的姿态,还刻意强调了“个人”二字。

哦哟,还真敢说诶,要不是我当时就在现场,这节奏不得被她带偏到哪儿去。

“姑且不评价你当时的实力,你赢我的那场里面有没有黑幕可不好说噢。”

“哼,你要这么说,谁让你在剑术比赛的时候还在搞小动作?专门用一些正规剑术比赛里面没有的操作,你不觉得这反而才不公平嘛。”

“战场上可没有公平一说哟,天赋什么的在胜负和经验面前不值一提啦。即便放到今天也一样。”

“这我可不能当成没听见啊,魔王。神圣的斗技场上,任何人都应该坦诚面对所有的对手,向剑起誓,公平、公正、公开的对决,才是应有的礼仪吧。”

“说了那么多,你也从来没真的赢过我啊,勇者什么的也不过如此哈,不靠裁判你也赢不了我。”

“哦?是吗?”

听此,蕾斯缇雅放下了手中的照片,额头上稍微暴起了青筋,摆出了不服输的架势,十分有气势地转过身“瞪”着我,然后露出了无邪的微笑。

顿时,我只觉得有股介于杀意和折磨人之间的凉意直戳脊梁骨。

“干,干嘛?笑的这么灿烂,你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没有没有,总之多谢你了,居然还帮我把剑都拿过来了。这么自觉,姐姐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啊。”

“怎……怎么?有何指教?”

我向后退了两步,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让我瘆得慌,尤其是她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在朝我微笑的。

“嗯?没有没有,突然有些技痒罢了。看到某人嘴硬的不得了,怎么也得重新树立下作为姐姐和勇者的威信才行呢。来久违地陪我练练吧,维恩,今天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说着,蕾斯缇雅从我手中抽走了自己的竹剑,然后十分帅气又做作地在空中划出了美妙的星状图案,最后劈开空气,指向了我,剑尖离我的鼻头仅仅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喂,不是说不结果我的吗?果然还是你算计好的吧?这才是你本来的目的吗?”

“这话还真是刺耳,明明是你自己拿着竹剑走过来挑战我的,可不能怪我啊。当然,我不否认今天把你拉来山上是我有意为之的。不过,练练手什么的,的确是临时起意。”

“啧,这种说法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你可以当成和小时候的切磋一样。对了,我们之前的胜负比数你还记得吗?”

“快没印象了,如果你指的单纯是剑术对决的话,49胜,49败,外加73平?”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装什么蒜。”

蕾斯缇雅白了我一眼,狠狠地吐槽。

“总之,你可以理解成是晚餐之前的额外运动,这次可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啊。今天过后,我就会以突破临界胜利值的姿态站在你面前了。”

“这算什么理由?你就不担心晚饭前把你这一身好看的衣服弄脏吗?”

“不用担心。”

说罢,蕾斯缇雅潇洒地把外衣卷好,轻盈地扔向一旁,然后施展了持久的风魔术,让外衣飘在上面,这种方式看得我目瞪口呆,同时还一边示意是不是我也需要这样的帮助。

当然,我摇头拒绝了。

“哪怕穿着长裙我也不会输给你的,你可别放水哟。你要是觉得那身行头碍事了也可以脱下,我不会介意的。”

“我都还没答应和你一战……”

我不禁扶着额头,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我看见蕾斯缇雅正在活动筋骨,并且已经慢慢地走向道场的另一侧。

“来吧,上次没能好好领教,这次倒要看看你这几年进步了多少。这次的胜负绝对光明正大,你就再也抱怨不了了。”

蕾斯缇雅站定了脚步,十分自信地用剑指着我,向我发出了挑战。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了,我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发展。

“哈……规则呢?总得有个结束的信号吧,我可不想打得连晚饭都吃不上。”

“简单,不准使用魔法,就在这个场地范围内,踏出白线或者武器被打掉的一方就算输。”

“那我主动投降认输行不行。”

“当然不行,还好我没在规则里加这条。钻空子,想得美。”

蕾斯缇雅一边吐槽一边率先摆好了架势,高举着剑的同时,侧着身踏出一步站定。

看着手中生了灰的竹剑,远处传来的热情也久违地点燃了我许久未曾拾起的胜负欲。

作为回归的礼物,也是不错的选择。既然对手已经站定,那么我也该做出回应。

“行吧,手下留情,可别借着练手的名义下黑手啊。你来喊开始吧。”

“放心吧,我又不是你。那么,准备好,我数三个数。三——”

道场外,十分不合时宜地刮起了风,竹叶婆娑之间,伴随海浪起伏,犹如波涛,沙沙作响。

“二——”

空中的云默默聚集,挡住了最后的烧阳,仅仅穿过点滴的光亮,透进竹窗。

昏暗中,寂静的旋律,从脑前溜走。目光如炬,连雪白的灰落地的声音都如此清脆,点缀出颜色。

“一!”

……………………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维恩率先发动了攻击。

在完全不使用任何魔力的前提下,维恩以穿越音障的速度,撕开大气,一个瞬身已经逼近了蕾斯缇雅的面前。

在一个简单的假动作后,绕到了身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将竹剑以自由落体加之双手的重力挥下。

反观蕾斯缇雅,她并没有选择接下这一击,转身的刹那,柔软地将双腿弯曲到了有些夸张的程度,而后稍微向左倾斜闪开,同时紧盯维恩的剑路,紧接着从维恩右侧腹部的空隙处,发起反击。

啪——锵——

竹制的剑刃在空中交汇,木头碰撞的清脆声,似火花崩裂,空气在一瞬之间数次坍缩。

“呼,可以啊,勇者。”

“这点小伎俩,我可不会上当。”

维恩在看清蕾斯缇雅意图的瞬间,转换了方向,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来自下方的挑击。

“那么,接下来这招你可以吗——”

“什——”

电光火石间,维恩脱出了左手,仅用右手持剑,并持续向处于低位的蕾斯缇雅施加压力,而后左手抓住了蕾斯缇雅的肩膀,仅需要一点点力气,蹬地而起,跃向空中。

不过是一些老套的把戏罢了,这是维恩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坏习惯。

带着试探、挑衅以及戏弄对手的小伎俩。

突然的重心偏移,导致蕾斯缇雅本就别扭的站姿变得不稳定起来,身体重重地向前卧去。

“接招——”

张开的五指,紧缩成锁,借助全身上下流动的力,汇聚一点,突然爆发。

“寸劲——”

“唔——!”

来不及闪避的蕾斯缇雅狠狠地吃了一记维恩的寸拳,撞在地板上,发出短促的悲鸣。

即便是小伎俩,一旦中了招也是会腹痛许久。

“可恶,区区这点——”

“嗯?嚯——”

蕾斯缇雅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借助地板的反弹,蕾斯缇雅迅速扭转身姿,接着就是两记凌厉的剑刺,几乎擦着维恩的脸颊而过。

维恩向后快速垫步,也只能重新退回到安全距离。

“有一套啊,勇者,刚刚那下居然没让你反胃啊。”

“哼,小人,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要是怂了你,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兵不厌诈,况且我也没用魔力啊。”

“你就趁现在嚣张吧。”

蕾斯缇雅舔了舔嘴唇,站稳了身形,再次摆好架势。

不能再被这种攻击分心,既然体能以及经验上有缺乏,那么就靠自身的精准,靠数以千万计的一击致命的——

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冷却,身后的世界开始变得缓慢。

向前踏出,一步飞跃,两步绝影,三步鸣闪——

哪怕眼睛挣得巨大,蕾斯缇雅的的确确在维恩的视线中消失了1秒钟。

“嚯,好快——”

眨眼间,蕾斯缇雅已经贴在了维恩跟前,犹如晴空利箭般的剑雨,不,应该说,那是枪林弹雨般的极速刺击。

攻击的地方只有一个点,突破他防御的极致,划伤皮肉只不过是一些点缀,最关键的是正面的中心——

并非是单纯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每一次击中的瞬间,即便被将将挡下,强大的冲击力带来的麻痹感,无时不刻不在袭击着维恩的手臂,仿佛下一秒手肘即将不属于自己。

不过蕾斯缇雅并没有满足,观察着维恩阻挡动作,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快速回收剑击作为诱饵,带上一次精准强力的回旋,将维恩踢飞出去。

“呼呼,好险好险,差点就出界了。你也不赖啊,不怕被我看到小裤裤吗?”

“哼,本小姐穿的是安全裤,请不用担心。”

蕾斯缇雅帅气地撩起淡粉色的长发,蜻蜓点水地侧了下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如果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对局,维恩绝不会多花一秒,浪费在欣赏这朵带刺的娇花之上。

“切,真是狡猾。”

“兵不厌诈,你教我的。”

“不,不是说那个啦……”

“这么悠哉可不行,下一招,你接的住吗!”

“唔——”

蕾斯缇雅压低身姿,往前正面快速突刺,在到达的一瞬转换剑路,从左至右片扫横坎。

维恩则向后再次退了一大步,脚后跟已经踩在了线上。

“怎么了?刚刚的攻势哪儿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剑击如同暴风雨搬倾泻,那并非是胡乱的劈砍,斩击的同时,收回动作返还下一次的突刺。

维恩招架的同时,紧紧抵住脚跟,稍有不慎就会出界。

“嚯,明明胳膊这么纤细,力道却不小啊。”

“不完全是力道哦,这也是技巧。”

“真是刮目相看了,当年那个只会莽撞冲刺的假小子,如今也变强了。”

“哼,还有时间感叹,不咬紧牙关,待会可是会咬到舌头的!”

蕾斯缇雅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维恩也逐渐开始感到难以用肉眼追踪。

啪——十分清脆的响声,维恩挥出了反击的一剑,极具冲击力的一击破风而出,擦过蕾斯缇雅的鼻头,蕾斯缇雅则十分灵敏地向后一垫步,闪过了这一击。

“老被动挨打可不行啊——”

下一个瞬间,维恩已经贴近在了蕾斯缇雅脸上,双方没有间隙地展开了第二轮攻防。

维恩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量,不再是使用技巧,更加充满压迫与重量——

蕾斯缇雅也明白过来,虽转攻为守,但依旧不落下风。

充满力量的劈斩,总能被迅捷的突刺化解;幻化流星的突进,又总是能被坚实的剑盾防御住。

即便没有任何魔力的鼓动,依旧是令人炫目至极的剑技。

孤高的奏者与灵动的舞者,缠绵于律动的节奏。

剑与剑之间的交锋,震颤出肉眼可见的音爆。

虽说控制了规模,但那依旧是能够导致严重后果的对局,稍有不慎,可能下个瞬间脑袋就会被轰飞出去。

这是心无旁骛的决斗,任何人都无法打扰。

名为勇者与魔王的存在,仅仅只是日常之上,彼此坦诚,宛如孩童,最为直白的交流。

但——

“怎么了,你是在收敛吗?动作可没以前流畅哦!”

“哪怕是虚张声势也得选择对手啊,勇者。”

“开玩笑,你的攻击变弱了呢,魔王。”

“是么?我的输出一直都是高强度的,单单语言上的东西是动摇不了我的。”

“那我很快就要拿下你了,现在你的剑路里面可是充满了迷茫啊。”

“我吗,迷茫,我吗?”

维恩并没有动摇。

呼吸并没有紊乱,一招一式也是按照剑术的套路,极其正确的进攻,恰到好处的防守。

但的确,对比以前的维恩,他的确有所保留。

“随便小看我的话,可是会吃大苦头的!”

“——?!”

蕾斯缇雅主动逼近,反常理地从下往上,硬靠自身的力量,顶飞了维恩的一次攻击。

“勇者——”

维恩在心中嘀咕着。

并非招架不住,只是单纯的害怕。

好几年都没有过认真的切磋,中间长达至少五年的空白。

蕾斯缇雅的功力恢复了几成,这个问题虽不主要,但也在维恩心中占据了一小块。

若伤到了怎么办,若她的诅咒不合时宜地突然触发了怎么办……诸如此类的想法,无意识地影响这维恩。

更重要的是,维恩把自己当成了麻烦,一个不应该再次出现的灾星。

维恩最初的打算,是在解决完雇主的委托之后就直接离开的。

这次回到利贝尔,本来也只是应雇主的要求回来,没等到委托不说,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想要把身边的人卷进来,不想继续背负着可悲的宿命,不想再成为他人手中的剑——

这样的想法一直萦绕在维恩的脑中。

“我啊,这次看到你回来,真的很高兴。”

“嗯?”

“我知道在那件事情之后,你一直很自责,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蕾斯缇雅的剑也逐渐慢下来。

“但是,够了吧!那些早就过去了。是时候别再从我眼前逃避开来了吧!”

“逃避……?”

维恩露出了有些不解的表情。

“你还是想要溜走对吧?”

“吼?何以见得?”

“别小看女生的第六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从你回来开始,麻烦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你似乎知道什么但却也不告诉我。从在小妈那边检查完那天,回去之后再见你,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

遇见了将他擅自拉入魔王的棋局中的人……这种话维恩说不出口。

那正是他现在的心结所在。

是背叛还是放弃,维恩只想守护住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罢了。

“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犹豫的家伙了呢,魔王,真丢人。”

“你说啥?”

“是男人就别随便逃避啊,这场胜负我可是要拿下了!”

蕾斯缇雅爆发出惊人的斗志,气势上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维恩。

“喂,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我直说了,我需要你。”

“哈?”

感觉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语,维恩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

“勇者小姐,是我耳朵出毛病了吗?你刚刚说啥?”

“我需要你,作为我实现目标的助手。”

“目标?”

“首先呢,果然还是得从利贝尔的治安做起了,然后粉碎那些蠢蠢欲动之徒的阴谋,不管是魔王还是恐怖分子,都给他们拿下。你可得帮我啊,有个强力的保镖和苦力在身边,可是能事半功倍的啊。”

“苦力啊,你还真抬举我。”

维恩注意到,蕾斯缇雅在讲的时候脸颊有些微红,大约是为掩饰过于直白话语的害羞。

“虽说还未成为真正的勇者,我也不知道之后的选拔能不能成功。但不管成不成,我都想要守护,守护大家的和平。当然,这之中可是包括了你的,想要混日子的懒惰的魔王先生。”

蕾斯缇雅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十分俏皮地说道:

“我可是许下过愿望的,在实现世界和平之前,要把身边这个不肖弟弟,咳咳,不肖魔王,引导成为和平使者呢。”

“听起来真是崇高,不过你拜托的对象不对吧?拉着魔王陪你实现和平什么的,你的老祖宗要知道了铁定会从墓里爬出来找你的。”

“哼,才不会咧。我会告诉他们,如果连魔王都改变不了,我还做什么勇者。”

蕾斯缇雅一抹鼻头,回以最自信的微笑。

“所以啊,不来和我一起试试吗?不管是那些想要复活魔王教的人,还是那些危害和平的家伙们,这样吧,来创造一个能让你合理摸鱼的国度吧。”

是啊,这才是我们之间的常态,这才是我认识的勇者。

维恩不禁苦笑起来。

讲着直白的,无厘头的话。

明明就是最低级,最没深意,没有任何修饰,宛如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般的言语。

相比之下,自己的迷茫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仿佛失去了迷茫的理由。

仅仅只是躲得远远的也大约没用。

不管是灾厄,还是“麻烦”都会自己找上来。

与其继续在黑暗中蜷缩,不如盯着那束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明前行。

维恩自嘲一般闭上了双眼,又释怀般睁开。

“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我不希望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逃跑。你之前承诺过我的,会告诉我一切。”

“哈哈,我居然这样承诺过的嘛。”

“那当然,而且赢家可是可以随意提要求的。先说好,我赢了的话,你以后可不行没理由随便消失啊,至少给我留一张请假条~”

蕾斯缇雅气势高昂,踏着轻巧的舞步冲了上来。

“喂,还有这种规则?你现场加的?”

“小时候的规矩,你要是忘了我可不管啊。”

“那可不能随便输了啊——”

维恩露出了一副拿蕾斯缇雅没办法的表情,久违地振奋起精神,漂亮的对决中,两次精准的弹反,将局势再次扳回。

“我赢了的话,可得让你不能在大白天随便骚扰我,我绝对要一觉睡到太阳高照。起来享用早午餐。”

“看你有没有这份毅力了——既然你也是高傲的剑士的话,就别对我保留,让我好好领教你真正的实力!别把我只是当成柔弱的小女孩啊——”

抓住了维恩片刻的空隙,蕾斯缇雅紧逼不舍,爆发出更强的意志,怒喝一声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剑端。

“唔——这力量——”

剑锋上爆炸性冲击力的一击,连维恩也不禁为此震惊。

“一决胜负吧,维恩——”

“如你所愿,这一击,定胜负——”

最后的一次拉开距离,最后一次的冲刺,把信念赌在了最后一闪——

“哈——!”

“喝啊——!”

啪——

夕阳下,两个身影相互交错,风冻结在了原地,停止了流动,掀起的灰尘被凝固在了空中,迟迟不肯落地。

“哈……看来我还是修行不足啊……干的漂亮啊,勇者。”

“呼,呼……啊啦,这次放弃的还挺快嘛。”

维恩轻声叹了口气,有些依依不舍地举起手中的竹剑。

在抬起的那一刻,这柄竹剑应声从中间慢慢断裂开来,最终支撑不住掉在地上。

“哈,毕竟,剑已经成这样了呢。可惜啊,用了这么多年的剑居然就这么坏掉了呢。”

“你要那么珍惜,就多少注意点使用规范嘛。不过我的也差不多了,还好没完全断开……那些之后再修好就行了,不过我们警队现在可是有不少训练用剑的,只要你正式加入,就随你使用哟。”

“你这样算是欺诈劝诱吗我说。”

“才不是呢,我们这儿待遇这么好,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赢了,太好了,太好了。”

蕾斯缇雅还是按耐不住,兴奋地握住了拳,开心地跳起了小碎步。

“这样我就率先突破到50胜咯,光明正大地。”

“恭喜啊,勇者,下次你就不可能这么走运了。”

“哼哼,你就趁现在嘴硬吧,我只知道之前的约定从现在开始就生效咯。”

“随你啦,反正在你的地盘上,你是老大,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真是……累了。”

维恩突然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也许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决过了,出出汗果然还是挺好的。

“才这点强度就不行了?看来以后也得多抓你去好好训练了。”

“随你便,你就搁那使坏吧。”

“哈哈,这么老实,姐姐我有点不适应啊。魔王的从良是不是伴随着什么阴谋之类的,果然还是得好好提防才行。”

“你也想太多了吧,那种事情那么麻烦。”

“也对哦,我认识的魔王先生,不对,应该是摸王才对,摸鱼王,噗。”

“恭喜你,你掌握精髓了。”

蕾斯缇雅笑了出来,维恩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回应似地笑着。

“接下来就要忙起来了,做好准备吧,为了和平而战。当然还有各种案件,琐碎的委托等等等等。”

“行行行,你是领导,你怎么说都对。”

“但,在那之前……”

不过下一秒,她便煞有其事地走近维恩身边,稍微弯下身,伸出了手:

“还是得先跟你正式说一句,欢迎回家,维恩。”

“喔,哦……”

维恩呆住了。稍稍回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习惯于孤身在外,习惯于把自己排除出那个能够肆意撒娇的温暖港湾,再次听到这句话时,再是冰封已久的坚冰,都会慢慢融化。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蕾斯缇雅的侧颜,温柔的微风吹拂起淡粉色的长发。那一抹浅浅的却又自信的微笑是那么的迷人。

当初那个宛如假小子一般的家伙,现在突然这么有女人味,简直不可思议。

“是嘛……原来如此,这才是我所想守护的,这才是我所一直……。”

像是认了命一般,维恩摇了摇头,一边感叹着自己的不成熟,一边嘲笑着自己的不率直,终于握住了那温柔的手。

“啊,我回来了——”

…………………………

这是一段很长的路。

那仿佛是夹杂在异次元之间的独木桥,踏在任何一块土地上,都有被扭曲的大地吞噬的风险。

即便道路的两侧布满了燃烧的老式油灯,四周的黑暗也仿佛马上可以吹灭掉微弱的烛光。

明明是通往地底的一条路,但是旁边的无底落穴似乎根本不与此连通,不知是风的呼啸还是生物的哀嚎,那大约是从深渊传出的弔诡歌声。

即便是浑身长满了温暖柔和羽毛的猫头鹰,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一直喜欢站立于主人肩膀上的它,如今也只能蜷缩在主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披着风衣的男子独步前行,单调清脆的脚步声,为弔诡的歌声赋予了节拍,被放的无限大,每一步的回声,不知是不是在和什么虚空生物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是路的尽头。

仿佛是世界彼端的大门凭空出现,浮夸奢华的装饰,昭示着这个地方似乎并不属于这世间的任何文明。

男子叹了口气,手已经放在了门上,但却犹豫不已。

乖巧的猫头鹰使魔悄悄探出脑袋,胆怯地瞪大着双眼,仿佛在劝诫自己的主人,不要推开。

但,仅仅只是短暂的迟疑,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这沉重的命运之门。

“我回来了,魔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