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渐晚,黄昏临近时的太阳挥发着最后的余热,将天空照的通透。

今日的火烧云,为整齐飞行的纯白飞鸟提供了美丽的背景板。

象征着夜生活的霓虹还差一刻即将被点亮,饥肠辘辘的人们也开始往夜市和小吃街聚集而去。

博物馆里面已经几乎散场了,虽然依旧能够看到几个正在奔跑的,打算趁闭馆前最后一刻,赶紧观赏先前因为排着长队没能看到的绝世展品的人们。

门口的保安们从门亭的座位上站起身,左右摇晃摇晃,松了松一整天站岗的辛苦身体,而后陆续走回博物馆内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还真是待到了闭馆前的最后一刻啊,不愧是勇者的毅力,在下深感佩服。”

“古人常云,不学史无以自省,不读艺无以自冶,既要博览群物,也得知其奥妙。这可是对你好啊,免得哪天你重登王位,旁人问起一些高深的问题,你也能对答如流不是?”

“才没有那一说,你难道能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

“当然不行,死刑~”

我和蕾斯缇雅结伴一起走出了博物馆那庄重古朴的大门,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又开起了玩笑。

虽然才回来了短短一月,但是这种常态似乎又从已经泛黄的记忆中回来了。

的确,今日的休闲时光,是我很久未曾体验过的日子了。

至少不会像曾经独自一人造访各处的名景点的时候,看着成群结队的情侣们暗自落泪了。

“今天其实过的还算不错吧?只要稍微做点功课,也能够让一天过的很充实哩。”

“是啊,今天就姑且打个8分吧。”

“哼~剩下的两分呢?”

“为我白天宝贵的回笼觉时间默哀。”

“为了你那失去的两分,不介意我用正义的铁拳来偿还吧?那可是永眠级别的补偿哟。”

“那还是不必了,忽然回想起来,前些天的睡眠时间似乎偏长了一些。”

蕾斯缇雅听了我的发言,故意开始摩拳擦掌,不过并不是生气的那种。

“知道吗,我其实也很久没单独约异性出来过了,要是被宫廷里的那些老古董们看到了,估计又要被说教一顿了。”

“既然知道还这样,你也真是够勇的。不过,你还和别的人这样出来玩过吗?不担心被狗仔跟踪,上什么花边新闻之类的?”

“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点嘛。怎么,你嫉妒了吗?”

“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我的下意识的发言,蕾斯缇雅露出了极其“欠揍”的笑容,准备着开始嘲笑我。

“好奇吗,呐,好奇吗~”

“你是哪儿来的小屁孩嘛……”

她快速贴了上来,开启了嘲讽模式,以至于我开始后悔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呐,呐,如果我之前真的和其他男性约会过,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才没有什么心情……还有,大庭广众之下,算我求你了,别这样……”

“啊啦啦,号称这片大陆花心界的鼻祖,多伴侣制的创始人的子孙,居然也会露出如此困惑的表情,满足了。”

看见我犯难的反应,她像是达到目的似的笑了起来。

“放心啦,上一个和我出来约会的男性,是5年前的你哟。那时候我们去的,可是更厉害的地方啊。”

“啊,是哦。多谢你的回答,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令人作呕的回忆了。”

“又来了又来了,真是气量狭小的男人,噗。”

没错,那天正是我们离死亡最近的一天,也是让我最后悔的一天。

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了,真不错。

“不过,偶尔来下这种地方,感受下内心的宁静也挺好的不是吗。虽然比起去冒险来说少了份刺激就是了。”

“对此我深感意外,我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来这样的地方的。”

“才不是嘞,哪会有淑女讨厌这样的地方的,别老觉着我只会去什么竞技场、运动场一样的地方发疯啊。”

“淑女吗,总感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又违和的名词……”

“那就是刻板印象哟,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可以算是对我的性格歧视了,小心被道德伦理委员会谴责哟。”

蕾斯缇雅坚决地反驳我的吐槽,还以“政治正确”的玩笑口吻,讲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名词。

“是哦,多谢提醒,那个什么听都没听过的玩意。”

我又习惯性地叹了口气,舒了舒明明没有体力劳累却有些疲惫的筋骨。

“总之,托你的福,今天也算是悠闲度过了。那么,是时候撤退了,之后在任务的时候见吧。那么今天的晚餐应该怎么解决好呢……”

“给我站住,我都没发话你就想开溜么?”

“诶?”

本想趁着氛围绝佳的时候正好借着理由开溜,结果刚迈出第一步就感受到右肩上,被一股柔软的力量给拽住了。

“蕾斯缇雅小姐?”

“之前就说过了,你今天一天都被我包下了,没到今日结束你都别想走。”

“这是你临时附加上去的条款吧?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喂——”

“一天的结束,是时针和分针交错迈过钟表0点的那刻才算数哟,这可是常识啊魔王先生。”

即便有着明显的身高差,但她依旧不输气势,像老大哥似的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强行把我拉到了同一水平视线上。

“所以呢,再陪陪我吧,夜晚现在才开始呢。”

“难道你要进行什么夜间的约会吗,被发现的话我是不是会被老爹直接判死刑啊。”

“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吗?满脑子黄色废料,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你要敢对我做点什么,区区死刑都算便宜你了。”

“那在下想象力不够丰富,还请公主殿下告知,一位妙龄单身的女孩子大半夜还要与男性出游邀约还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哼,龌龊。你要以为这种刻意的性骚扰发言就能够让我动摇,做出不经世事的那种,嗲气小女生一样的行为可就大错特错了。”

即便用这种说法,依旧没法改变她的强势。

蕾斯缇雅换成了一副姐姐模样,嘴巴凹成了“w”型,凑近到我耳边轻语:

“这次,陪我去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吧,然后我们私下解决一些事情吧,绝对会让你留下美好的回忆的。呼~”

“喂!”

她居然在我耳边开始吹风起来,我则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一边说要我停下猥琐的想法,一边又是摆出这种挑逗的姿态。

心脏受到了强烈的鼓动,我只感觉到我的体温正飞速上升。

这是什么年代的酷刑?要逼迫我承受身心的双重打击。

她倒一脸坏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地方,反而十分享受地看着我受难的表情。

我试图想要挣脱,不过但并没有什么用。

她的左臂加大力度勾住了我的脖子,柔软的胸部直接抵在我的身上,逼迫我弯着腰歪着头,接收她强大气场的视线。

懂了,她今天吃定我了。

万幸现在门口的人不多,不然绝对会被路过的民众误会成奇奇怪怪的场景的。再来几个狗仔队什么的,明天的花边新闻就不只是让我社死这么简单了。

“尊敬的勇者小姐,难道亲爱的过家家游戏结束之后,我就得这么早迎接死期了吗?”

我有些唯唯诺诺地发问的同时强行保持强硬的说法。

“不错的提案,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呢。既然是亲爱的过家家游戏,那不得缅怀下过去的回忆才算得体啊,既然上了舞台就把戏唱完吧。”

“请容我再度确认下,真的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吧?”

“真是胆小的男人诶。这可是女士主动提出的约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女士没面子,作为男人可是巨大的失格哟。而且……”

“嗯?那边,有什么吗?”

蕾斯缇雅一改之前小恶魔般的表情,眼神突然注视起了远方,收起了笑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蕾斯缇?”

“不,没什么。那这样吧,今晚的晚饭我请了,没有怨言了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蕾斯缇雅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不,这不是晚饭的问题……”

“果然约会还是以一顿丰盛的晚餐来结尾比较好,如果还有什么夜间营业的甜品店也是不错。我觉得你可以现在开始先想想晚上想吃什么了哦。”

“都说了,不是晚饭的问题,这也太突然了……”

“先说清楚,太贵的我也吃不起噢,咱也是拿工资过活的人哩。王室也是提倡节俭的,那些个山珍海味等有大型宴会的时候再拉你回去享用吧。”

她无视掉我的吐槽,自顾自地讲起来。

“哈……我知道了。最近我有点健忘,带路就靠你了。”

“跟着我走就好了,别担心。”

蕾斯缇雅再度露出满意的微笑,解放了我的脖子,然后十分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往她说的地方走去。

我本想挣脱开她的手,但迈出步伐的那一瞬间,泛着黄的老旧走马灯突然闪烁在我的眼前。

握紧了我的小小掌心,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虽然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因为练剑而产生的老茧,无法撼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触感依旧充满了少女的微香柔软。

回忆起以前也是她拉着我们几个人到处东奔西跑来着,幻想着不现实的冒险,在所有能到达的地方肆意闯荡。

可恨。为什么这些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我几时开始产生了这种焦躁感……

穿过了几个熙熙攘攘的街区,蕾斯缇雅一路上兴奋地给我介绍着附近的美食,一边说着等会结束了之后再次折返回来。

今日多亏了这样的伪装,即便我们像是情侣一样走在街上也不会引起注意。

虽然她可爱的美貌以及俏皮的动作,依旧吸引到了不少回头客,不过我都会一一瞪回去就是了。

毕竟现在包下了你们家公主殿下一天的人可是我啊,不对,我好像才是被包下的那个才对。

别误会,不是出自什么男人狭隘的嫉妒心或是占有欲,只不过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啊。

虽然走的很慢,但是目的地并不是很远。

仅仅是步行了约二十分钟左右,眼前的场景便从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变成了长满郁郁葱葱的景观树木的长坡。

尽管天上的夕阳依旧还未落下,新式的导力灯在我们到达的时刻依次亮起,仿佛是为了我们点亮一般。

虽然离喧闹的街区并不是很远,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即便只是为了通过此地,多数人也会直接绕开靠近山一侧的人行道,甚至不惜跨越马路到另一侧,再折返回来。

更别说路旁还立着谨慎靠近的标识。

“还记得这里么?”

“当然,想忘也忘不了。可惜,这里冷清地让我差点没认出来。以前我最讨厌来的地方之一,空之女神的姊妹——光之女神赫斯提亚斯的灵庙,拉克丝山寺教堂……”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这里充满敌意呢。”

“创伤应激听说过吗,就是这样的玩意儿了。”

“大惊小怪,男人这么矫情怎么行。”

身为被世间厌恶的魔族人,这些信仰就注定与我无缘。

除此以外我就没什么感觉了,讨厌的原因大多来自蕾斯缇雅死缠烂打的挑战以及老妈的修行。

在她们严厉的教导下,每日过得都是以辛苦结束的。

当然,还有令人疲倦的祷告仪式,要一个不是信徒的人坐得住天天听念经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来这种地方,果然是打算在女神的见证下做个了结啊。可惜今天没先好好热身呢。”

“你就偷着乐吧,今天我可没带圣剑来。赶紧跟上来,不想看看以前充满回忆的地方变成什么样子吗?”

“没兴趣,现在回忆过去晚上就得做噩梦了。”

“那还真好,先预祝你晚安了。呐,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参加庙会的情景吗?”

无视掉我的吐槽,蕾斯缇雅先我一步慢慢走上了坡道。

微风拂过她的裙摆,可惜她长长的毛衣披肩正好挡住了那最关键的春光,那修长洁白的双腿让跟在后面的我一时不知往哪里摆放视线,只得随意应付起来。

“啊啊,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那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天呐……好好的庙会和最后变成了格斗大会,我差点以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毕竟那时候刚认识你啊,第一次得到和宿敌一战的机会,总是让我感到兴奋嘛。”

“这是什么男生行为?真是感谢你在最后的关头收敛住了你的兴奋,差点害得我英年早逝。”

“太夸张了啦,我从来没想杀了你的。不过想要好好折磨你的确还是有的。”

“恶魔啊你是。”

“更正一下,是勇者,谢谢。”

啧,这种恶意卖萌真的犯规啊!

“不过以前的庙会还是挺有趣的吧?这可是为数不多能够被允许自由参加的活动呢。我至今忘不了那些粗点心和烧烤小吃摊。平常被禁止,一旦偷偷尝试了就停不下来,回想起来真是欲罢不能。”

“你以前最喜欢去的是那些游戏摊子才对吧?我似乎有一段奇怪的,关于某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少女,在某一年的庙会里,因为不满游戏规则,然后用‘作弊’能力把那周边所有的店家赢了个‘倾家荡产’的记忆呢。哈呀,那可是段在庙会的小孩间流传很广的传说呢。”

“那才不是作弊啦!规则里面也没说不能用魔力嘛!再者说,谁让那个射击游戏摊非要往奖品里面灌注土系魔力,还加重那么多啊!”

“但你也还是作弊了。”

“闭嘴,烦死了。”

蕾斯缇雅有些脸红地朝我吼道。终于让我将了一军,心里暗爽不已。

“不过,那个时候还真是年轻啊,为了一个小小的玩具也会那么较真呢。”

“这种老成的中年大叔台词可不适合你哟。”

“有感而发罢了,不吐槽会死啊你。以后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多谢提醒,不是很需要。”

“难道你有那种取向?”

“谁知道?”

我们大眼瞪小眼,她最后没憋住笑出了声。

“噗……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和你文斗也是一大乐趣。”

“每次都要编台词很累的。”

蕾斯缇雅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也放松下来,氛围仿佛再次回到了小时候。

水火不容的宿敌,却有着青梅竹马与家人的错位角色。

看似互不相让的争斗,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毫无营养的斗嘴。

不是为了什么胜负,仅仅,彼此都是那个,能够让对方毫无保留,毋需掩饰,自然地展现最真实一面的对象。

走了好一会儿,我们已经站在了山顶前的最后一段阶梯前。那是一段从下往上看近乎垂直的,有着夸张长度和数量的阶梯。

实在想不通这些个女神的神庙、教堂啥的为什么这么喜欢给人添麻烦。

“这种长的离谱的阶梯真的不想想办法吗,什么折磨人的低级恶趣味……”

“神圣的古迹可不是你能够随便改动的,稍有不慎都是大不敬行为。”

“还真是苦了我们这些无神论者。”

“定义上我觉得你应该算异教徒。好啦,别发牢骚了,本来就没几步路不是么。啊,还有,别随便偷看人家的裙底哦!”

“不会啦,谁稀罕……”

“你是再说我没要女人味吗?灭了你哦!”

“到底要我怎样啊……”

没有过多犹豫,我们还是登上了台阶。

这里的氛围不能说是阴森,但也的确太过缺乏生气了。

“明明夕阳还这么刺眼,但总感觉下一秒树丛里就要钻出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玩意来。”

“我是不相信那些东西会真的存在的啦。不过,从那之后每每经过这里,这种冷清真是让我不习惯。”

“那还真是遗憾,难道利贝尔的市民们也开始失去信仰了吗?”

“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不过信仰的确在慢慢流失之中,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搞不好所有市民都会变成魔王教徒呢,到那天我就成反派了。开玩笑的。”

蕾斯缇雅的语气明显没了之前的开朗。

对此词穷的我也只能识趣先点到为止。

虽然从下往上看,长长的阶梯叠成了近乎垂直的陡峭坡度,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夸张,大约几分钟后我们便到达了半山腰,也是登上山顶前最平坦的地方。

这里是山寺教堂的私有地,记忆里的庙会都是在这里举办的。

环绕着竹林的道场,是我们最经常去的地方。

不是被老妈拉过来进行训练和冥想,就是被这儿的主教传授经法。

这儿的主教是个十分和善的老人,传说他是近百年来第一个将东方的禅宗修行也融入到艾尔纳斯文化体系的人。

不得不说,这是种十分奇妙的体验。虽然我不喜欢听女神的教义,但冥想的确帮我清除了不少杂念。

虽然每次来到这里修行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灌输一大堆赛兰蒂斯教的教义,但他却是为数不多的,教廷里从未逼迫我非要信仰女神的人了。

这里也建立着女神的礼拜堂以及供游客休息的净室,山顶上是供奉空之女神和光之女神的祭坛。

竹林的清新,山的另一侧偶尔传来的波浪潮鸣,道场里上好的红木的古香加上礼拜堂里独有的蜡香,即便在建筑外面,那是让任何人都能够放松身心的良好氛围,即便是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感受到……本应该如此。

现在的这里让我陌生地感到可怕。

死气沉沉的大地,伴随着难以言状的不属于这世间的恶意。那是带着憎恨以及怨念的灵能,像是在地狱中游荡的恶鬼,又被束缚住了手脚,不停嘶吼。

教堂的建筑变成了废墟——准确来说,是被什么不可描述的强大外力给整个掀翻,然后重重砸在地上的那种伤害,形成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和结构,很难想象这样庄重的建筑是要遭受何等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残垣断壁中掺杂着肉眼可见的黑色迷雾和巨大抓痕。

旁边的到场和净室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过大体上还保持了完整性。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灵能,铁锈以及腐烂的味道,无法吹散的诅咒,盘旋于半空,被夹在中间。

除了道场那条小路,其他地方都被带着警告小心灵能辐射的标语黄带封锁,上面还被施加了强力的驱人结界和封锁结界。

虽然这个级别的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了。

“这是什么残酷的凶杀现场……我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科了。”

“没有医疗保险的话,看病可是很贵的,你那点收入估计只能到庸医那儿买点非法处方药了。”

“你怎么也开始丑恶的资本家嘴脸了?”

“当然如果你要愿意正式加入我们警局,我可以给你担保个好的公务员套餐哟。”

“啧,原来只是保险推销员吗……”

“嘛,总之不开玩笑,这里的状况如你所见。即便已经清理过了,也做了不少的补救措施,结果就是,还是惨不忍睹的场面以及极其危险的环境。光是被摧毁成这样已经很棘手了,再加上正常人体难以承受的灵能辐射。”

“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算正常人类的范畴了吧?不过还真是惨啊,难不成是什么传说巨人的杰作嘛。”

“要真是巨人,我们至少还能追踪到罪魁祸首。不过这个并不是他们的杰作。净化仪式的失败导致魔力暴走,从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召唤出了深渊的产物,阎魔。”

“怎么可能……那种程度仪式的失败能够造成这样的后果?那个术式怎么会有这种效果?”

我的脸上写满了吃惊,相比之下蕾斯缇雅却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净化祈祷仪式的过程十分简单,本质上就是需要用到魔力净化术式的礼拜和祷告。本质上,这就是为了净化一些带诅咒的器物,或者是被怨念和罪恶缠身的人的仪式。

“阎魔,那可是虚无的产物,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世上,但连存在的合理性都是未知的家伙,只要出现伴随着的就是破灭和腐坏。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召唤出来?”

蕾斯缇雅转头看着我,用微妙的表情回应了我的疑惑,而后缓缓开口说道:

“这是,事故。”

“事故?”

“至少官方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三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一次严重的,意外的,由于主教——菲利普斯·马特奥·李锡尼奇的渎职而引发的重大事故,同时,他的所作所为被视作严重的叛教行为,整个李锡尼奇家族也由此剔除出教籍。”

“怎么会?菲尔他可是……”

蕾斯缇雅转过身再次面向前方的废墟,语气里面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但每字每句都透露着失望。

“你自己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么,勇者。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菲尔吧?那可是做事一丝不苟,对女神的信仰最为忠诚的人……”

“哈……接受与否有意义吗,警方根本不敢往下继续调查原因,老爹也是,说着什么为了顾及各方势力以及减少民众恐慌,增强信徒的凝聚力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果然,教会不会随意放任这样的丑闻,如果动摇了信徒,那么就是得不偿失的。不管是教会的失误也罢,教会的叛徒也好,有什么阴谋势力也好,直接作为意外事故结案的确更为高明,悬案事故总比人祸更容易让人遗忘。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外人察觉到教廷可能存在的脆弱和腐败。”

“那之后我曾去过教廷。不过那帮家伙也是,比起查出真相,他们更开心于有人能够担起这份责任,而且还是位已故之人,而且死无对证,案子也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是嘛,菲尔他……”

我感到了些许哀伤,心中多少有些酸楚,回忆起老爷子慈祥的笑容,时间仿佛还在昨日。

“那也是我第一次体验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明明励志成为守护大家的勇者,却什么也做不到。”

“你当时在现场吗?”

“当时我在隔壁的道场里做冥想训练,然后就突然发生了。那真的是从地狱喷涌而出的恶意,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尖牙利爪,我还根本来不及救助任何人……。”

蕾斯缇雅顿了顿,搓了搓自己的发梢,叹了口气。

“那时候第一个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那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受了重伤,魔力几乎已经枯竭,只会诵经祷告的老人……没有菲尔爷的话,伤亡会更加惨重。”

“蕾斯缇……”

“老实说,虽然也很棘手,他们的压迫力比起那个死神混蛋来说已经差很多了。而且虽然都是魔,但相比之下还是你比较和善呐。”

“菲尔老头子生前也挺喜欢讲这种话调侃我呢。”

我附和着吐槽到。

“啊哈哈,没有在讽刺你啦。真的没有,但……”

蕾斯缇雅苦笑了一下,将五指张开,面向了正下落的耀眼夕阳:

“我算是能理解你五年前离开的时候的那种落寞了,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就是了。”

蕾斯缇雅走到了一边,轻轻抚着一棵满是伤痕的竹木,神情里流露出了些许不甘。

“所以,你有什么看法?”

“我接下来要讲的,可能会冒犯到你。你觉得会是魔族人做的事情吗?”

“为什么会想到我们?”

“没什么,只是平常看你那么讨厌女神,就想起魔族人所信奉的魔神,和空之女神从某种意义上是敌人来着。然后就是刚刚想起,喝咖啡的时候你提过的事情,正好也是发生在三年前。”

“是嘛……三年前啊,如果真的放在一起比较,那这时间点未免过于巧合了。简单的仪式变成了召唤阎魔的温床,‘被’染指禁忌的主教……我嗅到了他们的味道。”

“魔王教团,继承了魔王的遗愿,立志于重整魔道,创造新的魔王的组织。是一帮捉摸不定的危险分子呢。别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我知道,哪怕你不提,我也在怀疑他们。”

虽说被怀疑了心里不是滋味,但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魔族人被忌讳的原因,除了由于曾经的魔王挑起了几个大陆的战乱以外,还有就是信仰。

大多数魔族人至今为止,信仰的依旧是被称作是至高无上的空之女神的宿敌,叛逆的魔神。

在科技落后并且人类只有信仰的时代,这可是最强大的兴奋剂,最恐怖的武器。

在魔王登上历史舞台的更加遥远的时代,信仰不同的人们曾经厮杀到要把对方灭族的地步。

聚居的魔族人们集中在西部地区,而分散开来的魔族们学会了伪装,藏进了人群之中。

那些教徒的确是危险分子,是一帮天天想着颠覆世界的恐怖分子。在被收养前,我曾经也是那之中的一员,作为只知道破坏的兵器,手上沾满了鲜血。

也许,他们也是受到了那些家伙的蛊惑吧,开始要有什么动作了,对这个表面和平的世界掀起逆反的风暴。

“我有预感,接下来会变得更加忙起来的,做好心理准备吧,维恩。”

“还是希望你别给我这个懒惰的人太多压力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恩~恐怕还不行。”

“你还有什么需要指教的地方吗?”

“喏,隔壁。没忘记吧?回忆之旅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地点呐。”

蕾斯缇雅回过身来,努了努嘴,指向旁边。

那个位置,正是位于教会礼拜堂左侧,竹林深处的训练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