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坂瞪大了眼睛。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她小声说。
我稍一用力，把她的左手和右手分离，垂下，变成很自然的手牵手。湿热的自家手心不断感受着高坂的手带来的凉意，她并没挣扎，左手听话地停留在我手中，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一齐向前迈步，走出十几步后高坂忽然笑出声。
“我以为你听不懂呢。”
“什么？”我故意反问，知道她定会害羞得紧。高坂果然没回答。
“我才不上钩。”
我情真意切地握紧这个女孩的纤柔小手，感觉到的高坂“啊”了一声，“就知道你会欺负我。”嘴上这么说，她却并没有不快。
“要是不喜欢我，我也没有这样欺负你的机会。”我轻轻一捏高坂的手。
“这番不过是抵消了上次的债！上次，你的表妹牵得你那么开心，我可是看在眼里。”
“连我表妹的醋都吃？”
高坂不回答，示威性地朝我笑笑。“你真像只有领地意识的——”我脱口而出。
“什么？”
“猫。”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喜爱猫咪的高坂自己也像只猫咪。高坂没有立刻做出反应，沉默了一会她问：“这次是夸我还是损我？”
自打刚刚牵起她的手，连声音都小了，不愧是害羞如斯的女孩。我眯起眼，“是损你。”
上一次这么问时我说的是反话，这一句也是。
我和你都很喜欢猫咪，这话我没说出口。
百无聊赖往北走了一两公里，来到繁华的市中心周边，高坂却摇摇头示意返程，也对，原本就是来新年参拜的，再加上高坂今晚穿着木屐，不好去那种地方四处闲逛。我依言和她到了马路对面，往前走了两百米会出现一座小桥，今年夏祭的时候来过。
说起夏祭就会想起高坂那天的大快朵颐……虽然她那会搬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她家做客得付钱”，让我好好请她一顿，后来上这桥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手里的一串炸丸子扔到水里喂了鱼，想起那时高坂沮丧的神情就觉得好笑，如今故地重游，我心情大好，忍不住又提起这一茬。高坂和我扯了几句松开手，站到桥上的护栏边，这桥实在小得可怜，目测还不到三米。高坂向下望去，定定看着清澈的水面，月光经由水面映照在她脸颊，我举起手机，当即拍下一张照片。许是手机的快门发出声音太大，无意中翘起脚的高坂转脸望向这边，脸上满是好奇，我愣了一下又拍了一张。
月下桥上，凭栏的少女眼中含笑。
直到现在，这张照片还是我的锁屏壁纸。
被我偷拍的高坂也没生气，跳下桥就来看我拍的照片，她喜上眉梢，重重拍了我一下，“我原来这么好看吗？”高坂沉迷在照片中，对自己使用的力气丝毫不理会，只是自言自语，她忽然露齿一笑。“快把它发给我！”
“不给，给你太吃亏了，我舍不得。”
“那回头我给你发一张别的漂亮女孩，成不成？”高坂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点头，“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要别的漂亮女孩干嘛……我腹诽，不过也没勇气抗议，只得点点头。高坂的笑容古怪，见我点头，一只手轻轻碰我的手一下，算是暗示。
“真是爱撒娇。”我感叹，牵起她的手。
一口气走到山脚下，高坂主动挑起话头道：“空月君，还记得期末考试前的事情吗？”
我说记得。“提这个干什么？”
“嗯……那时候小岛同学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吧？还在大庭广众前拒绝收下你颁发的奖状。”一想到往事，高坂还是有些动气，握紧拳头，“我那时候没忍住就和她吵了一架，真是的，太过分了。”
我想起自己和小岛的往事，若是她很记仇，会做出这些并不奇怪。“没什么，我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
“高一的时候她和我表白了。”我说，“不过我拒绝了她。”
听闻此言，高坂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她……她对你表白？我怎么不知道？”
“我答应过她不能告诉别人。不过她现在都这样了，我说不说，实际上也无关紧要。”我笑道。
高坂很是介意地噘起唇，“搞什么嘛……那样的人，还差点成了我的竞争对象。”
“她可没这资格。”
“哼哼，也是，谁都知道空月君是个大色狼。”高坂嘻嘻一笑，忽然觉得不对，“咦，等等，我不是为了说这个！我想说，我那时候其实多管闲事了吧。”
“嗯？”
“你和小岛同学的事情，典子和我提过一点点，我那时候知道小岛同学对你心怀不满，却不知道具体缘由。”高坂顿了一下，苦涩地笑笑，“我那时候还是冲动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既读不懂空气又听不懂暗示的人，这件小小的事情让我更加笃信于此。”
我转头看向她。
“因为总是一味退缩，初中的时候大家就都纷纷疏远我，而我呢，也乐得孤独一人，觉得和人交往是件费力的事情，不乐意。”高坂闷闷不乐地说，摇摇我的手，“遇到你以后我才开始慢慢学习一些独自相处学不到的东西，比如听懂人家的言外之意什么的，起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你一次也没怪我。比如我一见面叫你‘空月君’，还有读书节让你进了医务室那事，再加上——”见高坂又开始数自己的罪状，我连忙阻止她：“可以了可以了，我真的不在意那件事！”
高坂的眼神温柔。
“你看，就像这样，所以我有了勇气。”
“.…..”
“我明白和人打交道终归是必要的，因为我们毕竟是群居性动物，需要和同类相处，发展友谊，知识听起来生硬，真正体验起来才发现正确无误。”高坂叹气，“有时候我也会寂寞的。”
“这么说，拿我当练习的靶子？”
“算是。”高坂含糊地回答，我们走到神社下的台阶，她停下脚步。“但这么久了，我才发现有些东西我怎么也学不来，还是学不会读空气听暗示。”高坂自嘲地摇摇头，“细细一想，其实我很得寸进尺吧？仗着你对我的包容，让你干这干那，明明你也没亲口说过喜欢我……”
最后几个字高坂特地加重语气，说到这儿她停住了，跟做贼似的瞄我一眼，我心中好笑，轻轻捏住她脸颊：
“你这暗示我倒是听懂了，就是想让我主动表白吧。本来还以为你要一本正经说上一堆道理，结果这就露馅了？”
被我捏住脸的高坂还想拿捏一番，见到我毫不动摇的神情一下破了功，泄气地撇撇嘴，“临时起意啦，”她心虚，“前半段才是真心话，后半段是引你上钩的。”
“还想跟我斗？”我捏住她另一边脸颊，捏得高坂求饶地“呜呼呼”叫着。就在这当儿一束烟花“哗啦啦”划破天际，轰然炸开，一时间天空都被照亮，接着半山腰便传来众人响亮的整齐倒数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在心底默念十个数的我听着山上震天响的祝福声，一脸微笑对眼前的高坂道：“新年快乐。”
“刚刚是骗你的。我的确很不甘心，不是说说而已。”高坂仰起头对我道，她没有也对我说“新年快乐”，而是接着刚刚的话，脸上再没有得意神情，只是认真。“我想紧紧地被你抱住，这样不行吗？”
“新年快乐。”我说，语气很平淡。
“我说，亲密一点又怎么了，你怕我会后悔？”高坂紧紧盯着我，把我的话置若罔闻，可上一刻，说这些都是临时起意的也是她。“我就不能直接牵你的手吗？就不能吻你的脸颊吗？就不能在伤心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开心时幸福时紧紧抱着你吗？我不能和你接吻吗？”她激动起来，“为什么？不能吗？”
“我想和你更亲密些有错吗？”高坂几乎是喊出来了，“不行吗？我喜欢你有错吗？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和你再亲密些，你凭什么拒绝我？我想被你抱在怀里，想被你好好地保护，想依赖你，这样也有错？”
“为什么不来牵我的手啊？”她喃喃低语，眼泪盈了眼眶。
“新年快乐。”我第三次说。高坂大抵是累了，她没再接着说下去，或许是悲伤，或许是沮丧，直勾勾地看着我，轻声回了句“新年快乐”。我释然一笑，双手搂住高坂的脖颈，她顿时一脸讶异，我抵住她额头，脸与脸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高坂向上与我对视，满眼泪花。
“新年新气象啊。”我说，高坂嗯了一声。
她说，她不会察言观色。
她说，她不会听暗示。
所以她一字一句大声地对我表达她的不满，质问我，问她为什么不能抱我，不能吻我，不能拉住我的手——
她似乎忘了表白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在我面前她似乎把学到手的东西全还回去了，即便我根本就是那个用来练习的对象。
“你只是个单纯的女孩，你喜欢我，有什么错？”我低声自言自语。
她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纯粹，连对我的感情都是有迹可循，简简单单，那么动人。
高坂的嘴唇颤抖，她终于忍受不住含泪的滋味，开始啜泣，“我喜欢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她的语气活像醉汉。
“我知道。到我问了，我刚刚对你说新年快乐，你知道新年意味着什么？”
高坂直愣愣地看着我，她想要摇头，却没做，怕自己做了眼里满满的泪水会被甩得到处都是。“什么？”她呢喃。
“意味着，我们应该有新的开始了。从说第一声新年快乐开始，我就想这么对你说。”
我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唇。
高坂那对晶莹的眸子先是睁得大大，一瞬过后就顺从地闭上，同时，两道泪珠无声滑落。过了不久我放开高坂，后者像是傻掉了一般一动不动，我伸手仔仔细细地拭去她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滴，她才慢慢地一点一点睁开眼，目光的焦点落在我脸上，接着这个傻傻的女孩嘴一瘪，“呜——”地作势要哭，我连忙又捏住她的脸不让她哭出来。
“不就是亲了一下，至于吗？”
“可是……可是！”
高坂不停地掉眼泪，擦得我手忙脚乱的，估计她这一哭没个完，情急之下我只有把她揽进怀里。
这一招果然奏效，高坂停下啜泣，乖乖地伸手抱住我，抱得紧紧的。“你终于肯这样了。”她抽噎道。
“嘿嘿。”
“还好意思笑！夺走我宝贵的初吻，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代价？”骂我只会用“坏家伙”这种杀伤力有限的词的高坂控诉，说归说，抱我抱得更紧。
“那是，要是刚刚不给你物理消音，我们可爱的高坂希子同学就要到海里当美人鱼了，毕竟脸上全是珍珠。”我调侃。
“我不管，我的初吻……你要负责。”高坂耍赖。
“别傻了，你的初吻早在海边就没了，现在这个顶多算第二次接吻。”
“我不管！我说是初吻就是初吻！而且再怎么说，都是给你了！”
“是是是，我这个作弊大侠。”
高坂没忍住破涕而笑，“你这坏家伙，能不能正经点？”她道。
“因为想看你生气的样子，想看你笑，那实在很可爱。”
“哼——”
高坂忽然说：“空月君，我喜欢你。”
“嗯？怎么突然……”
“我喜欢你不正经很有趣，喜欢你对我做错了事的包容，善意不点破，喜欢你对待难题的泰然处之，喜欢你的细致周到，喜欢你对小猫的呵护，喜欢你对我的温柔，让我如沐春风。我知道你喜欢拿我开玩笑，可我每次都没有真的生气，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我郑重地点点头。
“就是有时候太坏了点……”高坂嘀咕。
“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我都不知道。”
“是挺多。”高坂笑笑，“可我希望温柔这一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高坂的笑容沁甜，“我们上神社去吧。”
新旧交替的时刻过去，神社里仍有许多人在抬头欣赏烟花，我和高坂绕过人群径直来到木架前。我取下两块空的递给高坂，提起一旁的记号笔一笔一画开始书写，郑重地把它们挂上架子。做完这些我们去社屋前许了个愿就打道回府，绕过主干道，走回那条黑峻峻的小路，高坂一言不发搂紧我，这次我没有出言调侃。小可悄无声息地挽住我另一边手。
“你这算是接受她了吗？恭喜。”小可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但我得提醒你，你心里还不够安稳，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似的，希望你注意到这一点。”
“空月君，你许了什么愿望啊？”高坂望向我的眸子里全是温柔。
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写什么，“咱们交换？”我呲牙一笑。
“好。”
“我希望从今以后，我的自行车后座只属于一个人。”
“嗯？？？”小可震惊地看着我，语调上扬，“那我呢？”
“这愿望……”高坂哧哧笑起来，“好像很难实现。”
“回头找个女朋友就实现了。”
“找什么找，那我算什么？”高坂脸上一会红一会白，让人真想捏上一把。她这时候忽然啊了一声，停下脚步，“怎么了？”我回头。
“脚疼，好像破了皮。”她道。
我于是打开手机，打开手电筒蹲下身一照，果然看到她的脚趾附近有一处红红的。“是被木屐磨的吗？”我问，高坂只是点点头。“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实在有点疼。”她嘀咕。
我叹了口气，蹲到她面前。“上来。”
“哎？这是干什么？”
“背你回去啊。”我自然地说，“不然你要是就这么走回去，很疼的吧？我也会心疼的。”
“嗯……”高坂很是犹豫地沉吟许久，“那就失礼了。”
一双手轻轻拢住我肩膀，很轻很轻的力道。“用力一些，没关系的，要不你等下摔着。”我提醒。
“我要是摔了你也得摔吧？”凑近我的高坂说。她加了一点力气搂住我，我用手隔着和服拢住她的腿，她反常地没有做声，忽然整个上半身压向我的后背，我甚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团柔软。感觉鼻血都要飚射而出了……我站起身开始步行，高坂比我估计的要重一些。
“你、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高坂嗫嚅。
“说什么？”
“我很轻——之类的。”
“嗯，很轻。”
“真敷衍！你肯定在想我很重对不对！”
“啊，被你猜到了。”
“打你哦。”
“别，我认错。”
“你背过坂月同学吗？”高坂忽然问，我给出肯定的答复，她扭捏了好一会问道：“那我和她谁更重？”
我勾勾嘴角，“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黑猫和一只小白猫要过河，河上没有桥，河边只有艘小小的船，几乎容纳不下两只猫。河水无比湍急，为了过河别无他法，两只小猫只能乘上它。两只小猫尽管挤在同一艘小船里，但却是谁也不理谁。船行到河道中途，吃水实在太深眼看就要沉没，着急的小黑猫对小白猫说：‘你看，你比我高了一个头，而且腿又这么长，你要是跳下去重量一定会减轻很多，这样小船就能安全地到对岸了！’”
“小白猫也不甘示弱：‘你头上的毛都长到脚踝了，你才该下去！’”
“两只小猫为了谁才该下去争吵不休，甚至打起架来，最后小白猫急中生智，一脚把小黑猫踹了下去，于是少了一只猫的小船顺利到达对岸。”我一口气讲完，高坂一直静静听着。“后来呢？”她追问，“小黑猫后来怎么样了？”
“小黑猫淹死了。它又不会游泳。”
“什么？为什么啊！也太可怜了吧！”
“开个玩笑。小黑猫凭借长长的头发漂回原来的岸边，但岸边却没有船能让它过河，于是它只有干瞪眼看着小白猫快乐地跳下船，到达对岸。”
“这什么狗屁故事啊？”高坂忍不住吐槽道。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我语重心长地说，“腿长的更重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高坂嘀咕。
“哈哈。”
“哈哈个头，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想说我更重对不对？”高坂凶巴巴地给了我一拳。
到高坂家的庭院前了，我背上的高坂却不愿意下来，要我再多背她一会。“去你家。”她说，我只能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让你说我重，累死你。”她在我背上得意道。我暗叹一声，把这个自称任性实际上只对我一个人任性的女孩听话地背到自己家门前，把她放下来，趁她没反应过来抱个正着。“你是更重，但这份重量同样也反映在我心里。”我在她耳边说。
“.…..”
“脸红啦？”
高坂又给我一拳，力道很轻，不说话。接着她下一刻忽然动了，一把把我推到墙上，已是满脸潮红的高坂双手抵住我，“空月君，kiss。就在这。”她低声说。
我们接了一吻。
“我可是很贪心，很任性的人。”高坂紧紧按住我的手，“我想独占你的心。我可是很坏的哦？会打你，还会欺负你，反正被你包容的我有恃无恐。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喜欢我？”
“嗯。”
高坂展颜一笑，“太好啦。”
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这会旁边忽然有人咳了一声，一身黑色夹克的上野正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我说，你们这是在干嘛？”
我们俩当即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分开。“破坏了大好兴致，抱歉。”上野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在那的？”我看向她。高坂规规矩矩地站好。
“‘空月君，kiss’那里。”上野脸上坏坏的笑。这下高坂直接转了过去，不愿见人了，我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对上野道：“你们回来了？小樱呢？”
“小樱早就睡下了，我在楼顶抽烟，就看到你们俩在这鬼鬼祟祟的，好奇所以出来看看。”
“你倒是别出来啊……”
“高坂，”上野忽然说，“喂，以后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和我告状，看我怎么收拾他。”
脸皮薄薄的高坂拼命点头。“别瞎说，我可不会欺负她。”我说。
“以后就说不准咯。”上野挑挑眉，“进来吧，空月，我有话和你说。”
“行。”我说，和高坂拥抱一下。“晚安。”高坂拘谨道。
回到家里，上野示意我跟她上楼，她到冰箱拿了些东西，走在我前面。“送回去了？”
“没，她自己回了。她家就在不远处，很近的。”
“这么巧？难怪，之前还在柏尾川的时候总看见你和她回家。”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上到楼顶。“仔细一想我离开柏尾川也将近一年啦。”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也从那个失去理香一脸丧气的小男孩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上野目中含笑，“还脱单了？”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没好气，“分手多久了？”
“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上野果然一脸狼狈。
走到天台，手里被塞了一罐饮料，上野手里举着和我一样的东西，打开灌上一口，无比满足地叹气。我靠上护栏，尝了尝，才发觉不对：“这是啤酒？”
“你也到该喝这个的年纪了。”上野不置可否。她摇晃着手里的酒感叹道：“果然还是那家便利店里的酒好喝，在大学里不管吃什么，都不如在家里吃得香，哪怕是同一个牌子的酒也一样。我说，你去过那家‘山云鲸’吧？”
我说去过。“那个大姐姐，看见我是高中生，死活不肯卖酒给我。”和上野聊起那家店，说起许多趣事，逗得她哈哈大笑。“挺有个性的人，真是。”
“谁说不是呢。我挺羡慕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成年以后身不由己的人多得是，这么自在的，罕见。”上野喝了一口酒，“像我这样的，不用受限于父母，倒是没这种烦恼。”
“.…..”
“我听说那家店的常客，一个是个天天穿白衬衫的男孩，一个是头上顶着团子的团子头小姑娘，你们有几次在那坐到深夜。”上野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店长还说，你和那个小姑娘相谈甚欢，要好得不像是单纯的朋友。”
我露出被揭穿老底的神情。“看错了吧。”
眼前酷酷飒飒的上野学姐露出“怎么可能”的神情，用手指点一下我的额头：“还想和姐姐我说谎话？不说别的，刚刚要不是我在，你们还不亲到天昏地暗？呵呵。”
她不再说了，绽放笑意。
“我早就看出来那小姑娘对你有意思，该有一年了吧？漂亮又可爱，优秀又内敛，如果不是你和理香一直藕断丝连，你早被她拿下了。”她晃了晃梳得高高的马尾辫，“你生病那会她回来找你，我以为你会答应她复合，老实说。可你拒绝了她。我那时就想，你对爱情的设想是不是过于完美了，让你无法原谅理香的举动。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在我的角度看理香做的并不是全然错误，更不是谅无可谅的，她只是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容易犯的错误。”
“或许是这样。可如你所说，我的确多少有些精神洁癖。”
“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吧。”上野抽出支烟，点上火，她缓缓吸入一口又吐出，“也是，我该多站在你的角度想想，毕竟你是我弟弟呢。”
“什么时候？”我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上野听懂了我在问什么。
“我想想，大概是三年前，你给我爸守灵的那天。那时候人手不够吧？我爸他没什么亲戚，我原本不想麻烦你，也不想让你沾上晦气，还叫你快回家去来着，结果你一脸坚定地‘啪嗒’就跪下了。”上野说着笑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你当我的亲弟弟看待。”
“.…..”
“这几年没少关照你吧，那可不是错觉，我本来就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感情也很淡薄，可能是因为得到的亲情不够多？唯独对你不是这样。”上野扔掉手里抽得只剩滤嘴的烟头，“啊，对了，让你当音乐社副社长的提议是我提的。对你这种不懂得关心自己的笨蛋，就得这样。”她笑着摸摸我的头，回身走下楼顶，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你要去睡了吗？”
“是。明天记得早点起，和小樱约好了去看日出。”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近深夜。
星空中两粒光芒相似的星星总会相遇，它们飞行、冲刺、相遇，然后爆炸。
撞见。
我和高坂，两个有趣的人总会相见，一切巧合都只不过是铺垫。也许真有命里注定这种东西，至少我相信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