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my side!!】

跟随耳机中的曲目,口哨声在街道间回响,脚步逐渐蔓延。

食指不时敲向手中的提箱,三种声响的节奏完全契合。

【To get the legend】

当音调走向高潮,一把摘下眼镜;弧线划过半空,落向身后的垃圾桶。

十环完中。

【I am the best creator——】

那时还未驼背,一身整洁黑衣的研究者。

「请你停下,前面是禁入……」

「喂!你听到了吗!!」

「停下!!!」

面对前来驱赶的保安,提箱仅刹那的展开。

隐藏其中,机械生物收回尾刺。瞬间弹出的两枚麻醉弹,已经足够倒下的他们睡上一整天。

「哐!!——」

回旋踢出,即便没有必要,仍然踹开推门。

闯入议会的他,毫不在意自己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场内人物的嘴脸。

「Ggggggggood morning everyone!!!」

「凌牙一马!!不是告诉过你现在还不能来么!!??」

将耳机声音调到最大,音乐指引着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把中年男人,当任局长织田末流的警告,全然无视。

时时刻刻,专注诠释着属于自己的幽默。

【Then world be know——】

「现在,我向大家隆重介绍。」

U盘插入电脑,投影仪继续运作。

逐渐出现的蓝图前,几位熟悉眼前研究者的高层,表情倒是变得饶有趣味。

「世界上的第一套使用魂钢和合金打造的新技术牙狼装甲……」

【I will bring the war!】

「the「gold」。」

嘴角上勾,而音乐骤停。

……

僵硬地从椅上坐起,却又很快恢复原位。

没有任何缓冲睁开地睁开瞳眼,让边角的血丝,又增多了几分。

似乎,睡得有点久了。

研究者重新打开睡眠模式的电脑,滑动椅子,来到杂乱桌上,唯一显得整洁些的咖啡机前。

扫开一旁没来得及扔的废渣,靠在边角,手伸向底墙面的保险箱;几次密码的输入,拿到哪怕喝过千遍,也香气不散,现在只剩下小包的咖啡豆。

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种的树那偷摘了点,还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呢。

现在想想,那时就该把三颗树都摘光。

「呼。」

将咖啡豆全都倒进咖啡机上的进料口,双肘靠在桌上,而双掌,撑着脸颊。

唯有在等待咖啡泡好的这段时间,研究者才能像个正常的普通人一般,安静下来……

「还是老样子呐。」

阴影中蔓延,从里抽丝剥茧。

薄绒边的红织大衣,覆盖着与之相同或异同的身躯;字句错落,缓缓摘掉那戴着太久的恶鬼面具。

「父亲。」

用不上漆黑遮盖的赤色杏眸,烁闪片刻。

一致的面容,却是让人从心底感到反常。

云,说来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角色。

「你想做什么?」

电脑椅转动,相对的视线延长不断。研究者看上去对男性的出现并不意外,或者该说,早已习惯这种方式。

而好不容易从牢笼里跑出来的他,则给出似乎理所应当的答案。

「做您让我做的事。」

四份熟悉,六份讥嘲。

「酒吧那次,中央公园那次,我一直在完成您交代的事。」

在不大的研究所里闲逛,左右翻动那些曾经也许还装在自己身上的废件,停顿数秒。

最后,又回到研究者面前,微蹲以平衡视野。撑大的瞳中,映射着他的轮廓。

映射着,他的回答。

「我应该没有要求过你组织起那些臭鱼烂虾。」

静静回荡。

「所以理论上,您不该问这种问题的。」

语气里挤入的情绪,几乎都要摆到研究者的眼前。可他却总是这样,明明已经看到,却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父亲。告诉我吧,下一步该怎么做?」

“您还要我做多少才愿意放手?”

所以,他才永远都抓不住那抹赤红。

「自己想。」

“云,你是个失败品。”

男性的笑容终是一僵。

在这段话后,那带有讽刺意味的低笑,反而像是对他自己的慰藉。

是啊……慰藉。

「这点我比您清楚。」

恶鬼面具,缓缓盖回面庞。只有遮挡住令人生厌,会不可控地暴露情感的双眸;平静的笑容,独属于他自己的笑才能够维持。

男性,名为云的他,才能够继续存在。

「哐当——」

「凌牙所长,毒蝎站点它……」

重重打开,门边摔上墙面,面带紧张,怀里抱着整叠样稿,同样身穿研究袍的青年。当他调整完错位的眼镜,并意识到眼前的赤瞳男性是谁时,紧张瞬间被恐慌替代。

而他,只是在沉寂中,与青年擦肩而过,缓缓走入走廊的阴影。

在这期间,青年僵硬颤抖的身体,没能作出任何反应。

「so,发生什么了?」

直至所长出言,他才缓过神来,空出的手擦拭额间冷汗:

「毒蝎站点又突破防火墙暴走了!已经有多位看守人员被击伤,它一直嚷嚷着要找您,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来的……」

愈发小声,青年低下头,似乎担心着被指责无能。

显然这十分多余,研究者并没有闲到会去干这些事。光是使用大脑去思考各种制造方案,已经足够劳累了。

“毒蝎站点么。”

不禁有些怀念。

好歹,算是自己最初的两个作品之一。

「show the way.」

拿起桌上的平板。

「啊,好!!」

再怎么说,也得稍微意思下吧……

「实验体NL-00,我最后在重申一遍。」

「如果你再不停下暴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和悠闲赶路的研究者不同,这边的气氛已经僵到了极点。

偌大的研究空地,隐藏在阴影中,不断使用尾刺扎向那些警卫尸体的黑色机械蝎子;只敢站在高处装有防弹玻璃的观察点,使用麦克风和“他”对话的科研人员。

「呲——」

回应那些话语的,是再一次从尾上甩出,死死扎进玻璃的毒针。

「唉……」

在半小时前就习惯这种回应的科研人员们,叹气已经无法诉说全部的无奈。面面相觑,想要找到其他人来接替这个不讨好的岗位。

「哟,大伙都在啊。」

正常地刷卡打开观察室大门,研究者常带笑容的面孔终于舒缓了些内心的紧张。

他却只是直接推开凑上前的其他人,大步跨向旁边的玻璃窗口。

「喂…」

…而似乎从一开始,机械蝎子就已经发觉了他的到来。扭动的合金关节作响,戳动尸体的尾刺愈发狂躁。

那并非从某个元件中发出,略带沉哑的声音,将恐惧的写法,直观且重压地打在了在场人员的神经:

「快把我放出去!!」

「把我放出去啊,一马!!!」

「你不是已经把那个混蛋放出去了吗?为什么我他妈还要待在这里!!!」

嘶吼在壁间肆意冲撞,伴随刺耳的剐蹭。有些入职不久的新人,不住地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些那诡异的生命体。

「毒蝎站点,我现在给你三秒的时间。」

抓住麦克风,研究者淡淡的字句。

「如果你还不安分下来,我就永久关闭你的活动系统。」

但这显然激怒了它,语调又上升了几分。

「快放我出去!!」

「三。」

「喂!凌牙一马!」

「二。」

「你!!」

「一。」

「……」

「很好。」

这么说着,视线从刚刚开始就没离开过打开的平板。黑色版面上流动的数据,印刻与被印刻的,只有不见底的漠视。

「想出去对么?可以。」

「但我需要你先打开自己的数据更改权限做一下备份工作,以防之后的置入过程出现意外。」

机械生物终于静下,沉默的时间,似乎正在进行些思考。不过,也仅直到其稍微撑直身子,与研究者对视。

在那敛声的迷雾间,它似乎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唯有造物主和造物的关系,才能看见的某物。

「好……要尽快!!」

声音仍然一致,没有给人任何的异常印象。蓝色粒子开始在关节的导管流动,光芒逐渐散发。

平板上敲动的代码,最后出现的按钮。

【是否切断供源体及武器系统?】

【是/否】

光芒瞬间消逝,瘫软下来的机械生物如同一摊废铁。

回头面对众人愕然的表情,他只是慵懒且无所谓地,发表了些无足轻重的言论:

「数据已经拷贝完了,本来留着就是为那点纪念价值,再造一个也没什么不同。」

「但这不是您特别申请的保管室…」

「我现在又不想留着它了,any question?」

还未脱口的字词,卡在咽喉。

“行行,你了不起,你说了算……”

紧接,再度无奈的叹息。

即便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仍然没能弄懂老师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行事毫无章法可言。难道才华横溢的人们,总是有些七七八八的毛病么?

「而且,都已经第几次伤人了……我可没法每一次都保它。」

双手插进口袋,将平板夹在腰间。就快要接近出口,又接收到不解的惑声:

「那,这个要怎么办呢。」

等待后勤部的人收拾好下面的尸体,将那瘫“废铁”带到众人面前。数双眼眸长久的观察,最后纷纷又落到凌牙一马身上,猜测着决议的字词。

「处理掉吧,反正机能停止,数据也已经拷贝过了,现在啥也不是。」

「或者你想留着当纪念品也可以哟~」

把玩着像真的蝎子一样,僵直蜷缩的机械生物,将它扔到提出问题的中年人手上。出于礼仪的几声尬笑里,完全看不出欢喜。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留这么晦气的东西!!”

看到上面残留的血迹,恶寒再次席卷背部。

「我明白了,待会会把这个拿去交给后勤部的。」

“让他们赶紧把这玩意丢去焚烧掉。”

「okay~那这里就没我事咯?」

「啊,啊……您可以去做您自己的事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研究者嬉笑着摆了摆手,让最后一丝多余的感情也淹没在那堆叠起来的不屑中,以防那句话,会以此为介,显露在那片刻颤抖的嘴角中。

“保重了,同志。”

哐——

观察室大门重重关闭。

剩余的人对视几眼,直至脚步完全消散。

「都听到了?散啦散啦。」

「靠,我午饭还没吃呢就被叫来干这些破事。」

「就你爱瞎抱怨……晚上吃啥?」

「食堂看看有没有套餐呗,警局里能下嘴的不就那几样吗。」

「赞同~」

等待老师离开,在场的他们立刻就换上了轻松的姿态。互相推搡,调笑着新警局对于研究人员的“良好待遇”。

「凤院,干啥啊,不吃饭啦。」

最先提出去用餐的老油条,发现了拿着“那个”,还留在原地拨打电话的中年人。

「你们先去吧,我把这东西扔掉后还要去接女儿放学。」

「也是,你小子可是我们这群科研狗里唯一一个家庭圆满的啊。」

「那你也去找一个对象呗,都老大不小了的人了。」

「我不行——要找对象我就不干这行了,多埋汰啊。说不准哪天搁这破地方打代码呢,头上就多顶帽子。」

「哈哈……行,我先走了。」

「走好,凤院我池。你爹我要去吃饭咯~」

「滚!!」

最后的嗔骂,中年人匆匆离去。

似乎每次面对那个老油条——从大学杠到现在的损友,佐佐木佑介,最后都会以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收场;生的气卡在喉咙升不上,笑也笑不出来。

明明姓氏和名字都是烂大街的类型,搞怪的性格倒是鹤立鸡群。

也不知道,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go in up.】

走入电梯,清冷的电子音空旷回响。

摘下胸前的员工卡,刷过感应器,按下负四层的按钮。而透过即将关闭的缝隙,看到正跑向这里,面色急切的橘红发青年,又按了“开门”。

「谢谢!」

青年喘着粗气,撑着双膝,汗珠顺着脸庞下落。缓过神来,随即去按了“一楼”。

他应该是要去见什么人,电梯下降过程中,还总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时间。这个行为让凤院也突然有些莫名的焦躁,余光扫过腕上针表:

“四点三十五。”

幸好,距离女儿放学还有段时间。

今天下午上的应该是体育课,待会要记得给她买些喝的补充水分才行……

【have a good day.】

「辉田——不好好看岗又玩游戏呢?」

负四楼的前台,管理人员正在枪战游戏里浴血奋战。耳机里不断传来震耳的音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凤院的招呼。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嘿你这人……这次还真不是什么麻烦事,待会拖垃圾的人来了把这个扔给他就行,我要去接我女儿放学了。」

【first blood!!!】

「啧——」

摘掉耳机,直直对上恳切目光。

不过被一个中年大叔这样看,他只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行行行,放桌上赶紧走。」

「谢啦,回头请你吃饭。」

「先把上次的请了吧!」

「嘿嘿……」

兴许是觉得有些尴尬,凤院把全身的口袋都摸索了遍,最后掏出半包烟放进了前台的柜里。

随即灿灿离去。

而追溯其至消散,来自辉田敬吾的目光。

却显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从桌下缓缓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掉了机械蝎子表面的污痕。

【Ace!!!!】

「焯!!!」

直至游戏里再次传出“完美”团战的捷报。眼布血丝,又立即进入战场,手指在键盘上磨出火花,随即消失的便是队友的亲妈。

这幅模样,可远比刚才投入……

【我:瞎几把玩什么呢?跳狙不会搁原地当靶子?】

「喂。」

【我:没手的话赶紧去申请残疾人证吧,就你这水平我很怀疑你以后能不能正常工作养家。】

「敬吾叔。」

【我:你大爷的,扫了四个弹夹一个人都没杀掉!??】

「敬吾叔!!!!」

【我:日你妈,爷现在就去线下单杀你!!】

愤怒达到临界点的管理人员一把坐起,拿起键盘就要朝电脑砸去——如若面前,没有金短发女孩投来鄙夷目光的话;那眼眸半睁的样子,更增添了几分嘲讽意味。

「咳咳咳咳,艾蕾你怎么来了?」

「今天下雪了,提前放学。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爹……」

女孩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言语已在辉田的内心里被补充完整。

「啊,你爹来过,但他好像去接你了,要不要电话跟他说一下。」

「昂,我已经发手机信息给他了,反正我家离学校也没多远。」

双手靠在后脑勺,今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大概也能猜到是为什么——体育课可是艾蕾·莉莉在学校少数不觉得那么无聊的课程之一了,特别是在各科老师一再克扣这节课的情况下!

真是的,比起体育课,克扣英语课不是更好么。体育课至少还能锻炼锻炼身体呢,英语那破玩意,才是点毛用都没有嘞。

“嗯?”

视线偶然途径前台,静静躺在上面的,蓝色花纹的机械蝎子。

玩具?

如果有这么精细的技术干嘛不去造其他能造福社会的……

而且这种看上去很酷炫,实际却丁点作用都没有的设计风格,一眼就能明白是谁的作品。

说起来,上次电脑坏了还是去找他修的吧?

「啧啧。」

明明心里不断嫌弃着,女孩手上翻看的动作,却从刚刚开始就没停过。

嗯,果然这种东西只要酷炫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爹刚刚来找我,就是为了扔这东西。」

敬吾靠在台前,用笔指了指女孩手中的机械蝎子。

「以前人工智能实验里的残次品,已经被废除使用源了,现在说是内构复杂点的玩具也没什么毛病。」

「嗷,就是说我拿走也可以呗?」

「哈哈,如果你想要的话。这东西可不算干净。」

「洗洗不就行了~我又不在意那个。就,当个模型摆柜子里看看而已!」

女孩吐了吐舌,转头就把它塞进了口袋。

而面对依旧我行我素的女孩,似乎也只能干笑几声,就此作罢。好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辉田敬吾很清楚这点。

她决定要做的事,想拦的人少说都要被咬几口。

「行——那……你就拿走吧。」

但,就像刚才一样。

他的视线,再度分化出异样的层数。

藏在桌下的指尖,在键盘敲打着字句。

【Ender:】

【已送出。】

电脑连通的那端,局长办公室;接收到这条信息,坐在办公椅的男性,缓缓从椅上坐起。

手中的打火机,反复翻盖了数次,直至此刻才滑过转轮。

咔嚓——

火花烁闪,点燃早已夹在唇间的香烟。

吐露的烟气在落地窗前凝成雾霾,将他的影子,完全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