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章」
從此以後，我就開始寫小說了。
我和湘語的第一部小說，也是一個像這樣發生在校園裡的故事。
只不過男女主角的設定和現在不一樣——與其說不一樣，不如說是反着來的，通俗一點來講，就是一個怯弱女孩和她的白馬王子的狗血愛情故事。
同樣也是湘語操刀，我打下手，男女主角的名字和設定也都是湘語做出來的，女主角的名字叫心雨，男主角的名字，叫啟光。
啟光……
這個正是我一直以來最想吐槽的地方啊。
「湘語……」我冷汗涔涔地把湘語的故事梗概交還給她：「這個啟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給男主起我的名字啊！還有『心雨在快要遲到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撞到了新來的轉學生啟光』是什麼奇怪的設定啦！」
「因為我想不到更合適的名字了，所以借你的名字用一下。」湘語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頭：「而且，我覺得這個故事還可以啦……」
「……好吧。」
大概當時不想讓湘語失望吧，我到頭來還是陪湘語一起把這個故事寫下來了。
每一次拿到湘語的稿件之後，我都會認真地反覆看好幾遍，並且偷偷嘗試着把自己代入她文中的男主角。
然後我發現——
根本代入不了嘛啊喂！
湘語文中的那個啟光，是一個多麼優秀，多麼堅強，多麼溫柔，多麼專一，總之是多麼好的一個孩子啊。
而我呢。我呢……
好像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搖搖頭，將思緒從舊時光里拉回。鐘聲三響，下課了。
————————
李星耀：不能光講男女主小時候的事情啊，關鍵在於現在，現在才是青春嘛w
李星耀：所以，為了增加一點衝突，我又擅自腦補了一點小小的附加劇情，就一點點哦！
我：你寫完了嗎？
我：發來看看。
現在，和李星耀一起討論故事情節已經是我習慣使然的一件事了。
不過一會，李星耀就給我發來一串長長的文字，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着：
「第一章」煙花墜落
湘語死了。
在一個冷氣的盛夏。
她小小的身軀從十一樓頂端一躍而下。
伴隨着清晨的逆光，她的影子，她的笑容與她的全部都在我眼前模糊起來，最終化作天空中的泡沫，完全消失，不見蹤影。
「沒能抓住她。」
我跪在地上，淚水大顆大顆地墜落在地，可惜，一切已經晚了。
「為什麼呢。」
明明昨天還抓着小熊玩偶在我身邊唱歌。
明明昨天還在抱怨甜點店裡的冰淇淋一點也不好吃。
明明昨天還在一起。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昨天還……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我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大哭大鬧，撕裂了自己的衣服，但是都無濟於事。
可惜，一切已經晚了。
「我呀，好喜歡這個世界呢。」
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但眼角的淚痕卻完全無法掩飾。
然後，她小小的身軀從十一樓頂端一躍而下，而我，沒能抓住她。
就在我眼前。
沒能抓住她。
那個說著「我喜歡這個世界」的女孩如煙花般落下，而不停地說著「我討厭這個世界」的我卻依然行屍走肉般愚蠢地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真是令人悲傷。
往後，我依舊帶着這般延續的悲傷在這世界上活着，一直到，我遇上了她。
第一章完。
可惡，心跳又加速了。
呼吸也急促起來，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莫名的恐懼將要吞噬我的全身。
我顫抖着拿起手機。
我：李星耀。
我：你究竟是誰？
李星耀：？？？
我：好，我換個說法。
我：這個故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李星耀：那個……是我順着你的序章編下來的啊，你那個設定太普通了，這樣寫可以增加一點懸念嘛！怎麼樣，我很厲害吧？
我：……
我：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李星耀：非要說目的的話，這可是我的一個重要伏筆哦！
李星耀：小時候湘語其實已經死去了，然後，時隔多年以後，湘語的幽靈又以長大后美少女的樣子回到了男主角身邊，要求男主角找到她當年死亡的真實原因。
李星耀：怎麼樣，是不是一個像《花○未聞》一樣感人的故事呢w
我：……突然變成偵探小說了啊。
李星耀：你這麼說也可以啦！
我：所以女主角其實是被別人害死的咯？
李星耀：不是啦！
李星耀：其實，接下來的情節我還沒有想好哦…
啊，該死，不由自主地被她繞進去了。
在討論劇情的時候，我的思路總是無法控制地跟着星耀的思路轉動，也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星耀難道真的是……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湘語已經死了，況且，我有關於湘語死亡的記憶，與星耀所寫的那一段是截然不同的。
湘語死前的兩天，她就已經消失了。
我找不到她，哪裡都找不到她。當我鼓起勇氣找到湘語家的時候時，開門的是一個面色憔悴的年輕女人。
「阿姨，湘語在嗎？」
我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湘語的媽媽。
「不在。」女人面無表情，唇間惡狠狠地吐出殘酷的詞彙：「湘語死了。」
「啊？」我一時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死了。」女人又重複了一遍：
「自殺。」
我沒能看着湘語死。
之後，坊間也開始流傳湘語自殺的消息。
再之後，我沒來得及參加湘語的葬禮，就匆匆離開了小城，再之後，我回來，在湘語的墓前放了一朵白色的花兒。
我的湘語，就這麼帶着我的遺憾，消失在我的人生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