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幕间血色
没有人知道,湘语死后的第七天,湘语的妈妈竟然找上了我。
「你就是启光?」
那个年轻的女人狐疑地瞟了我一眼,消瘦的面庞白得像一张纸:「跟我来,湘语有话要对你说。」
「湘语?」我简直难以置信:「湘语她,不是死了么?」
「是的,她死了,但是心还活着。」女人口气生硬:「你来不来?」
于是,我便跟着湘语的妈妈来到了湘语家。
许久以来,我第一次真正踏入湘语的「家中」,这时我才发现,她家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而黑而空,又有点阴森森的凉气。
一点也不像是湘语那种暖洋洋的小女孩该住的地方嘛!
「就是这里。」湘语的妈妈指着一扇小破木门给我看:「这是湘语的房间,打开看看吧。」
我迟疑地伸出手。
吱嘎——
门开了。
我呆住了。
眼前的一切震惊到令我嗔目结舌。
乱七八糟的桌子。宽大的床。台灯。书。衣服。脱落的墙皮边隐隐透着暗红色锈蚀般的血迹,灰色的墙上,一行行红色黑色青蓝色的大字刺入双目,我认得出,那是湘语的笔迹。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垃圾
二百五
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
我爱你我恨你
我死掉以后你也会开心到死掉吗
想活下去啊。
还想活下去啊。
不甘心
去死吧
去死吧
再也看不到你
再也看不到【无法辨认】
我喜欢你
我喜欢这个世界
喜欢这个世界
杀死自己
末日到了就好了
全都去死吧
去死吧
死吧
胡乱的,无法辨认的,这些字。
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把自己关进这样一个房间里,然后,用稚嫩的、娟秀的、可爱的笔迹在墙上留下如此触目惊心而又纠结绝望的字眼。
这绝对不是湘语。
无法相信「她」是湘语。
湘语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湘语从来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只有那一句话,也就只有那一句话也同样被标在墙上——
「我喜欢这个世界。」
「怎么样,看见了吧。」湘语的妈妈冷冷一笑:「你需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我?」
我吃惊极了:「我怎么了?」
「你还没看到吗?」那女人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揪住我的袖子,将我拉倒墙角,只见在那小小的角落里,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小的英文字序列——
XYLOVEQG。
第二章完。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啊!」
我坐在树下,扔了一罐汽水给坐在双杠上的李星耀:
「湘语家根本不在一楼,是在三楼啦……这个放在一边,也不吐槽启光这个名字……为什么故事突然开始暗黑走向了啊!」
「诶呀,人家是取名废啦,用一下你的名字有什么不可以的,可不要不识好歹哦。」
星耀生气地一歪头,双马尾轻轻颤动:「而且什么叫暗黑走向嘛,这个优秀的创意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哦!」
居然把这种怪诞的剧情当做优秀的创意……这家伙是天然黑吗?
「那接下来呢?你想怎么样。」
感觉这种故事我已经完全帮不上忙了。
「接下来回忆杀就结束啦。」星耀摆出认真的姿态:「时间切换到男主角十八岁的时候,女主角以幽灵美少女的姿态出现在男主角的面前,要求男主角帮她破解秘密。」
「所以女主角最终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当然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咯」星耀作思考状:「女主其实一点也不想自杀,然而她之所以会那么选择,是因为她得了一种很可怕的绝症。」
「什么绝症?」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绝症啦,反正现在就是这样设定的!」
「没有找好资料就任着性子动笔可是做不了轻小说家的哟……」
我随口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是——
「再生性障碍性贫血。」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李星耀脱口而出。
「啊……再生障碍贫血……那是什么啦……」
我被李星耀吓了一大跳。
「是一种血液病。得了这个病,人身体里的血细胞就会减少,造血功能也会衰竭,严重的会导致异常出血和感染,再严重的话会死掉哦。」
「是,是吗?」我有些不可思议:「你懂得还不少嘛。」
「嘻嘻,本小姐可是万事通哟!」
「说什么本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啊!」
「哼,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哇啊!」
接着就是一声钝响。
我回头一看,李星耀这家伙已经因为兴奋过头而从双杠上摔下去了。
「笨蛋。」
我摇摇头。
星耀那边没了声音。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向我抗议:「喂!不许叫我笨蛋!」
我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不为人察觉的微笑。
果然。男主角的名字又是「启光。」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树的影子在地上沙沙地游动着,似乎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中,星耀和湘语两个人已经完全重叠在一起了。
实际上,她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不同的气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兴趣爱好,但是有同样柔顺的头发和明亮的眼睛,也有同样的,对于文字与对于「启光」这个名字的执着。
她们说着同样的话。她们做着同样的事。她们爱着同样的世界。
湘语(XY)=星耀(XY)
我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星耀就是湘语…或者说,就当星耀是湘语吧,以星耀取代湘语吧。反正湘语已经回不来了。这样的话,我就能找回热情,找回爱,找回生命的意义,这个世界的希望依然存在。
但是很快地,我就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湘语是湘语,星耀是星耀。她们都是最好的女孩,她们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或许星耀最后的那串字母应该反过来写——JQGLOVELX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