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很有格调的古老教堂,荆棘缠绕的窗沿上,摆放着一个柱状的骨质花盆。
花盆载种着一颗植物,盛开着许多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的小花。
一只布满划痕的纤细手臂从窗内伸了出来,倾斜起水壶,水淋在花的身上。
那手上的划痕并非充满红色的血痂,而是怪异地泛着光明,如同一节节断掉的蛛丝,晒在刺眼的阳光下。
划痕不断地淡去颜色,又不停地闪耀起来,手的主人眉头微皱,看起来有点痛苦。
远处,一只红鸦射向云层,发出惊恐地叫声。
脑海中传来一种莫名的悸动。
她浇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瞬间望向远方。
“堕落仪式?”
水壶的壶嘴还在浇水,下一刻,浇水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段荆棘卖力地撑着壶底,代替着主人完成浇水的使命。
……
服务员小姐觉得这位客人太奇怪了。
如果说是为了保守,她的米黄色的长袍下不必设置开口,可以将修长的双腿露出;如果说是为了激进而设计,偏偏她的胸口又被白色的布料捂的严严实实。
说到胸口,这位客人……她的胸口好大呢!
野外,传来红鸦惊恐地嚎叫。
服务员小姐没空抱怨烦人的鸦,脸红地理了理发梢,忍不住偷偷地朝着客人的胸口舔了舔嘴唇。
那位客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欸,诶诶诶?!
客人朝着我走过来了!
服务员小姐立刻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胸口,沮丧地发现,自己的胸口就像山下长草的平原,没有山峦一样高的凸起。
等她回过神时,那位客人已经远去,从她身后的大门离开。
服务员小姐觉得自己似乎少了些什么,有点怅然若失。
“那位客人,好像还没有给钱啊!”
客人已经不见了……
服务员小姐懊恼地低头,看向客人之前用过的餐桌,竟然发现一块棱形饰品,金光灿灿,一看就很不便宜,难道是黄金?!
在金色饰品的旁边,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手印入木三分。
两个人,两个地方,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荆棘教堂的主人率先停下脚步,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
她的目标,被截胡了……
饭店客人微笑挥手,扬了扬手中雾状植物缠绕的孩子,微笑道:“论速度,依旧是我快。”
教堂主人眉头皱得更弯了:“你完全没有和我争夺的必要……这孩子本就不是你此行的目标。”
“只要是敌人所需要的东西,对我来说,就一定要抢到手里。”饭店客人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耳边,水滴状的黄金吊坠无风晃动。
啪,啪啪啪。
周围的树木间,一根根血红色的荆棘坠落地下,痛苦地蜷曲着枝丫。
滋,滋滋滋!
天空中,一根根闪着光的细线折断破碎,在空气中迅速燃烧。
教堂主人的脚边长满了带刺的荆棘,饭店来的客人胸前挤满了闪光的细线。
这场交锋,在见到对方的面孔时,就已经开始了!
地面钻出越来越多的荆棘枝,天空中的光线越来越亮,双方似乎受够了试探与轻微的碰撞,准备同时放开手脚……
“对了,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嘴角的东西……是在饭店里粘上的吗?”
教堂主人好奇地指着饭店客人的脸颊。
“哼,幼稚。”饭店客人不相信地笑了笑,举起双手,无形的能量在她周围积压,正在等待一个释放!
“我可没有骗你呀,那硬硬的,圆圆的东西,是植物的种荚吗?”
饭店里怎么可能会有植物的种荚?有也是虫子的……呃!
饭店客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眼神里全是厌恶与恶心。
她眼睛里露出杀人的光,周围的光线越发明亮!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饭店客人的嘴角,好像脱落了什么东西。软软的,白白的,像是一粒椭圆的米……
她的身体瞬间产生了极度不适的反应,一幅幅虚幻的想象和现实发生重叠,那些或带须,或者多毛的小家伙们站满了心灵的走廊,如同正在参加展览的活标本。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迟钝地跌倒在地。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露出的双肩起满了细小的惊吓疙瘩。
然而,在面对面的交锋中,注意力从敌人身上分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这无异于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需要谁来提醒,在她跌倒的一瞬间,教堂主人就已经开始冲刺,她的身后,是巨量的荆棘。
饭店客人周围的光线失去了支撑,就像燃尽的烛火一样,挣扎着熄灭了。没了那神圣的光守护,饭店客人娇嫩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狰狞的荆棘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教堂主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团状的荆棘杂乱狰狞,立着猩红的尖刺,宛若一条鳞片炸起的毒蛇。而现在,荆棘温驯地蜷缩了起来,匍匐在教堂主人白色长裙之后,逐渐消失不见。
没有想象之中的出手,教堂主人挽起裙边,安静地蹲下身体,微笑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如纯净的水,没有一点杂质。看着她,好像看见了记忆里盛开的花。
看着这样的她,饭店客人不自觉张开了口,说出了记忆里很久没有喊出的,那个有些生疏的名字。
“茉莉……”
“嗯,我在。”
“教堂主人”不再皱着眉头,她对着跌坐在地的饭店客人绽放笑容,然后向她伸出手……将饭店客人丢下的孩子提进了手里。
饭店客人愣了一下。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脑袋里嗡的一下,瞬间醒悟过来了。
立场,能力,宿敌……这些概念被清醒的脑海唤醒。饭店客人的眼里有了愤怒的光,牙齿紧咬。
教堂主人“茉莉”提起了漆黑缠绕的孩子,安静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饭店客人,不慢不急地走着。
没有“荆棘”的缠绕,她连衣长裙包裹下的背影看上有些单薄,黑色柔顺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遮住纤细的,像花枝般柔软的腰。
1、2、3……她在心里默数着,数字越来越大,教堂主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好像在等什么人跟上似的。
“等等!”饭店客人急促地声音喊来。
停下了心头跳动的数字,教堂主人松了口气,回过身,笑容灿烂。
“怎么啦?”
饭店客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茉莉单手捂着耳朵,笑着装傻。
“在说谁啊,我听不懂。”
“你!”饭店客人擦了擦双眼,面色绯红,牙齿紧咬,周围光线异常明亮,竟是隐隐有再出手的迹象。
教堂主人看着快要流出眼泪的她,笑容渐渐淡下去了,露出稍微带着无奈的,有些心疼的表情。
“水仙……”
茉莉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丢下手里的孩子,朝她快速走近。
水仙……
熟悉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喊着自己的名字。
“不要过来!”
水仙大喊着。
她身旁的光明越来越亮,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又一道光明之线,“灼烧”着普通人看不见的“罪业”。
是的,“灼烧罪业”,这就是水仙获得的能力!她将双臂裸露,展开!冥冥之中贴近了某种存在。
周遭的“灼业”之线更加疯狂,神圣的光线粗壮得像是手臂,如饥饿的蛇群一样奔向茉莉。
灼热的光线似乎要立刻将她融化,甚至增强了她身体上的划痕,越来越庞大的神圣力量侵蚀着她。
再这样下去,使用与“灼业”对立力量的茉莉,在反击前,就会先被身体中的划痕吞噬!
明明已经大难当头了,茉莉却像没事一样,朝着水仙微笑,态度悠然。
“你变得更强了呢……”
她似乎完全没想出手抵抗,也不相信自己可能死亡。
水仙狂热的姿态,出现一丝迟疑。
“怎么不继续啦?”
“你……没杀我。”
水仙的嘴里发出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低沉声音。
“那又怎么样。”
“我被你放过一次,所以,这次,我要放过你,不欠你的人情。”
“那我若是不领情呢?”
茉莉从光线的包裹中突破出来,身上的划痕从明亮变得暗淡!
“荆棘!”
她抬起手,掷出荆棘组成的矛。
暗红色的荆棘长矛被轻松瓦解,气势汹汹的矛,也只是让水仙伸出一只手指。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荆棘就像旋转到极限的钢铁一样崩坏了。
趁着长矛掷出后的时间,茉莉召唤了更多的荆棘,在荆棘之间,她的身影快的能超越光。
“你为什么不走呢?我都说了,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你了……”
水仙周围的光线迅速膨胀,烧毁了许多的荆棘。
可还是有一截荆棘没有倒下,它将枝丫上唯二的两根刺撑在地上,弯曲着暗红色的躯体,奋力膨胀着。
“奇怪的荆棘。”水仙挥手,光明吞噬了荆棘。
她的背部却传来异样的触感,有一双手臂不老实地钻进胸前,就像两段不安分的荆棘。
“你该不会以为,近身就能伤害到我吧。”水仙的身体泛起光芒。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可爱的水仙。我呀,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茉莉将嘴对向水仙的耳朵,红色的嘴唇微微开启。
耳朵上多了些奇怪的触感,软软的,滑滑的……
水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鲜红,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自己,茉莉的手也顺便用力地挤进丰满的怀里。
她将嘴唇离开,对着湿润的耳朵轻吹一口气。
“哎呀,真的好敏感呢,对了,既然已经摸到了,我可以揉揉吗?”
没等水仙回应,天空上,一只原本想要逃离的红鸦不自觉地发出兽啼,半截身体染上漆黑的颜色,飞速朝着地面落去。
在“汪汪汪”地鸦叫声里,一股似曾相识的粘稠恶意肆意膨胀
茉莉将水仙推开,独自被红鸦身上坠落的攻击命中,白色长裙里伸出了许多姿态放肆的荆棘。
“呃啊!”
水仙的胸口狠狠地撞在了树上,即使有胸部作为缓冲,痛感也依旧强烈,竟能让她昏厥过去。
森林里变得异常安静,没有风吹草动,没有月光朦胧,没有虫子鸣叫的声音,像一副静止不动的画。
过了许久,等虫子的鸣叫再次响起的时候,水仙茫然地睁开眼。
她坐在草地上,像是大梦初醒的猫一样揉了揉眼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知情。
“茉莉?”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水仙扶着树站了起来,害羞的红色攀上她的脸颊。
“水仙,我……那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我真想好好的见见,现在的你。
可是,我的面前遮满了荆棘。
“这就是你希望的?”
她没有感情的眼盯住红鸦。
在一阵痛苦地鸦啼后,源于虚空的荆棘自顾自地遮住了茉莉的眼睛。
不止是眼睛,身体,腰肢,双腿,整个白色长裙,都被源于她自己,却不受控制的荆棘遮满。
连她的眼泪,都遮去了。
缠满荆棘的茉莉提起了其中之一的孩子,快速飞跃起来。
为什么要得到这个孩子呢?她也说不清楚。
可心里却有一种预感,只要好好使用这个孩子,她和水仙的未来,或许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改变。
如果非要给这种感觉下一个定义的话……
那就是一个快要成功脱单,却被命运打扰的女生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