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江月明意外醒的很早,他在被窝里困了一阵,终是睡不着,于是打算到外边晨练。

他本来也是很懒的,醒得早必睡回笼觉,但在留学期间几乎每天都被香月千寻拉着去晨练,渐渐也就习惯了,早上起来不动一下就不舒服。

不过他今天也并没有由着自己的性子报复式地去拉挚友起床一起晨练,因为他隐约知道千寻昨晚一直在他父亲那待到深夜,像在商谈一些事。

他换好衣服,经过附近的庭院时,发现比他起得还早的香月雄太正在凉亭里一边沏茶一边查看文件,脸上难以掩饰地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神色。

“早上好,伯父。”出于礼貌,江月明还是主动向香月雄太打了声招呼,尽管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人。

“月明君起这么早啊......”香月雄太放下手头的文件,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今天看来会有好事发生。”

“是嘛......”江月明讪笑了一下,也没想多问,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阴险的男子口中的好事绝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至少对华阳人而言。

江月明出门后沿着海岸晨跑了几里,然后再练习香月千寻教他的刀法、国际纵队成员们教他的格斗技巧和从贞德的生前记忆中读取的武术,就这样锻炼到日上竿头才作罢归去。

此时当地的人们已大多起床劳作,街上车辆行人来来往往,使这古朴的小城焕发出别样的生气。

“号外!号外!华阳人炸毁我国修建之铁路!皇军现已攻克华阳东北重镇奉天!”这时,一些报童穿梭在市井之间,奋力挥舞手中的报纸。

江月明一惊,赶忙花些零钱从他们手中买下了一份报纸,当他目光落至报端,脑袋嗡的一下像要炸开,心沉重得像要沉入大海。

报纸的内容是,昨日夜间,华阳军队炸毁了东和帝国在华阳东北修建的铁路,于是东和军队在数小时内便攻占了华阳东北方面军大本营驻扎的重镇奉天,并接连进攻周边其他地区,在此事件中,华阳军民死伤以万计。

江月明的手指颤抖着,将纸角都给揉皱,尔后他一甩报纸,便愤然往香月家跑去,丝毫没有顾忌会撞到熙熙攘攘的行人。

香月家,凉亭里的香月雄太轻轻抿了口清香而苦涩的茶水,香月千寻则跪坐在一旁,恭敬地等候父亲的安排。

“千寻,现在华阳东北落入我国手中已成定局,天皇陛下的圣战势在必行,我希望你能摒弃那些幼稚而无意义的杂念,加入皇军为陛下布国威于四方,振我香月家之荣光!”香月雄太一副凛然的模样劝道,“你放心,凭借你自己的能力和香月家的地位,你一定能在军中步步高升的。”

“这些都不重要,父亲,我想问的是难道我们现在除了战争之外,真的已无其他道路可走了吗?”香月千寻望着父亲问,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东和地域狭小,资源匮乏,许多重要的物资长期依赖进口,然帝国国力的日渐强盛引起了诸列强的戒备,他们对我国的资源封锁和运输管制日益加重,严重制约了我国的经济发展,自经济危机以来,这种矛盾更是凸显,使得帝国上下社会动荡,民不聊生......”香月雄太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十分痛心。

“可父亲,您总说我国在列强们的钳制下经济下滑,民不聊生,但我见许多官员、财阀、贵族等上流阶层仍过着锦衣玉食,夜夜笙歌的生活,我们家姑且还算节俭,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咱们的财富分一些给贫民们呢?”香月千寻有些不解地问。

“千寻,你这问题问得就有些幼稚了,那些财富都是他们通过自己或祖上的努力合法积累而来,又有何分与他人的义务?”香月雄太不屑地反问道,“再者人性本就贪婪,你给他们一升米他们还会想要一斗米,如果给人的帮助太多,让其形成了依赖,一旦停止帮助,反而会遭到忌恨,与其如此,还不如用宏大的希望感染他们,再加以种种鞭策,令他们为自己的欲望奔波的同时还为帝国作出贡献,只是现在,我们需要通过对外扩张来维持这个富有竞争性和活力的体制。”

“这样吗......”香月千寻听后不由攥了攥衣襟,尽管他觉得父亲的话很刺耳,却无法辩驳,毕竟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最简单的,我问你,如果让我们一家都丢掉现在这体面而优渥的生活,去像那些雇农般从早到晚地进行辛苦的劳作,还要时刻忍受地主的打骂,你愿意吗?”香月雄太又问。

香月千寻攥着衣襟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他终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看,人的本性就是自私。”香月雄太笑道,“但我们可以利用这种自私,让它成为不竭的永动机。”

“我们还是说回刚刚那个话题吧,既然是维斯普西等列强造成我国现在这局面,那为什么又要挑几乎从未得罪过我们的华阳下手?”香月千寻转而问道。

“因为维斯普西等列强太过强势,而华阳资源充足而国力低微,我们有较大的胜算和战争回报,别忘了,我们国家现今的发展,尤其是军事的发展,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仰仗当年和华阳帝国那一仗索要的巨额赔款......”香月雄太分析道。

“嗯......”香月千寻点点头,他知道父亲所说的是一场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海战,战争的导火索是华阳帝国的藩属国高丽王国爆发叛乱,当时华阳帝国和刚刚经历过变法维新的东和帝国都以支持不同的势力为由介入该事件,最终引发冲突,干戈相向。

战争的结果出乎人们的意料,当时军事实力号称在世界前十之内的华阳帝国战败了,王朝引以为傲的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战后,东和帝国要求华阳帝国赔偿足足两亿白银。

这场战争也可说是正式点燃了东和帝国对外扩张的野心。

“且华阳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占了它,我们便可北与矢车菊帝国夹击红斯拉夫,南取富产油气的南洋诸国......”香月雄太说着又反驳了香月千寻:“而且你刚刚说华阳从未得罪过我们,这一点其实就错了,像这次华阳东北的事变,就是因为华阳军队炸毁我国修建的铁路在先......

“我还得到线报,现在军部打算将华阳帝国废帝淳仪接到东北,成立禛洲国,事实上,天皇陛下之所以想要发动圣战,也是想帮助落后地区的人民建立更好的新政权,以此摆脱西方列强的压迫,实现更长远的共荣嘛!”香月雄太仿佛很是慈祥地笑道,“其实我们东和帝国从来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反战国家,我们所进行的战争都不过是为了让八纮一宇合为一家,共同享受天皇陛下的无上恩典!”

“光明磊落?反战国家?你可真有脸说啊!”这时,一声厉喝打断了香月父子俩的攀谈,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江月明正站在不远处,神色悲愤地望着他们,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今天买的报纸,力度之大像要将其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