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本想把鸥小妹抱上床时便离开的。

魏来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尤其,魏来的直觉告诉她,鸥小妹应该是个直女。只是把鸥小妹抱上床时,魏来踩到鸥小妹落下的软拖,脚一滑,两人双双跌至了床上。

该死。两个人的身子陷进了床铺,魏来心里暗骂了声,但见鸥小妹一眼迷蒙,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嗯,你的眉头皱得好紧。”

魏来愕然,一抬眸,鸥小妹的指腹已在她眉心盘旋。

轻轻、逗留。

她俏脸嫣红,倔惯了的眼残剩无辜。

不能喝酒的女人,可知道自己喝了酒会做出什么事?魏来想,柳眉纠结,皱得更紧了。

魏来吁了口气,她冷然惯了的心因这肌肤之亲而有了一丝波动。

但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魏来知道。

鸥小妹不会有,但她有。

必须停下才行。魏来撑起身子,她放开怀里的鸥小妹,放开那一怀抱的温暖。

“你喝醉了,得睡了。”她对鸥小妹说。

鸥小妹听话了,她不挣扎,一眼的懵,她唔了声。

她乖巧的用被子把自己的身子给裹了起来,像条寿司卷。

魏来失笑,她本要下了床,但瞧见鸥小妹眼角的泪痕,心却软了,指腹逗留在鸥小妹泪痕的残迹上,抿唇。

为什么哭泣?她想问鸥小妹,问这个暂住在她家的女子。

说到底,魏来还是把这件事搁上了心,她素来不是个善于放下的人,以前是,看来,现在也没半点长进。

鸥小妹却是逮住了她的手,鼻心一皱,揭开了被子。

“嗯?”不懂鸥小妹的意思,魏来拧眉。

鸥小妹拍拍床,吃力地坐起了身,头晕目眩,轻晃着,像是个玩具店里常见的摇头娃娃,“今天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多问。”

鸥小妹嘟哝着,唇噘着,后头的话剩在唇瓣里嚼碎成呢喃,魏来听不清楚。

魏来为了扶住她失去平衡的身子,结果,又抱住了她。

“以后别这样喝,不开心用喝酒解闷,不是个好方法,尤其,你酒量不好,这样喝,十分危险。”手托起鸥小妹的腰间,魏来说,一丁点的严肃没忘。

此情此景若是魏媛见着了,见魏来现在还如此柳下惠,肯定气得拿柄扫帚追打魏来一屋子的跑,但还好,魏来不在,命运让魏来坐实了柳下惠这个名字。

鸥小妹更是想不到这些,她的手揪着魏来的浴袍,酒精的催化让她毫无芥蒂的挨在魏来的怀里耍赖。

魏来低眉,却也把鸥小妹此刻的无助望进眼底,她没有推开鸥小妹,她知道鸥小妹不是故意的,跟那些知道她性向后便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不一样。

这些年,随着她职位的提升,有目的的投怀送抱,魏来不乏辨识的能力。

鸥小妹没有想从她那里获得什么。魏来明白,于是魏来知道她该做的,只是关心眼前这女子卸下防备后的脆弱。

见鸥小妹的发丝凌乱了,魏来的手埋进鸥小妹的发间,温柔地替她梳顺了。

鸥小妹拧眉,没有拒绝,但她苦思着什么,挣扎着,似乎希冀图得一丝清明。

“嗯?”魏来总觉得她有话想说。

怎料,鸥小妹开口,却是问了个魏来没想过的问题。

“…你,以前不是一个人住…对不对?”

魏来抿唇,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那张合照上,想起曾经,她的心涌上一抹冰寒,她看着鸥小妹的目光袭上一丝冷。

“为什么想知道?”她问鸥小妹,没有回答,却已经给了回答。

鸥小妹摇摇头,她的手托上魏来的腮,她那因酒精催化而发烫了的手,像是烙印,烙印在魏来寒透了的肌肤上。

“我喜欢你,待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心。”她说,勾上魏来的颈,挟着酒意的她,少了平时的倔强,多了素日里没有的执拗,“不要赶我走…我陪着你,你陪着我。”

说着,鸥小妹吻上魏来的眉眼,吻上了蛰伏着的狮子,在鸥小妹混沌的脑袋里,她简化了人长成后给予一个吻的繁复程序,也简化了一个吻对于他人的意义。

鸥小妹喜欢此刻的魏来,所以她想吻她,如此而已。

只是这种喜欢,是朋友的喜欢,又怕是连朋友,都还不是。

魏来愕然,抿唇,这样的分际她比谁都清楚。

她低眉,一本正经的抽开鸥小妹揪着她衣领的手,“睡了,好吗?”

鸥小妹点点头,她乖巧的躺好了,手却是拉住了魏来的浴袍,怕是再用力,魏来浴袍就要被她扯开了。

止步了的魏来叹息,阻止她,耐心开口,“怎么了?”

鸥小妹抿紧唇,眼角蕴着一丝黯然、一丝倦、一丝疲惫。

“你不要走,陪我,好不好?”她问她,简单的问句,却是乞求。

魏来拧眉,望着她。

出于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这句话,鸥小妹不是对她说,而是想对另一个人说。

她跟她之间,似乎,有着相似的地方。

魏来因为那分相似迟疑了,她望进了鸥小妹眼里的无助,抿唇。

她们两个人都是女人,一个是心伤未愈的女人,一个是心寒如冰的女人。

她们什么也不会发生。魏来清楚。

想着,魏来对鸥小妹的心疼终究是太多了,魏来妥协,她低眉,轻轻松开鸥小妹抓紧她浴袍的手。

“好,那不能再闹了?”她说,哄着鸥小妹的任性。

“你陪我,就不闹了。”鸥小妹点头,听话了。

两人躺了下来,魏来就近关上了夜灯,一室漆黑。

外头的夜色挟着星光点点扣入了床榻间,把屋子里的漆黑稀释了。魏来睁着眼,睡意在这夜里变得稀薄,她的呼吸平稳依然,只是在这卧房里的回忆却不住涌上。

“会变成这样,不是我的意思。”

“无所谓,魏来,你还冀望我要为这段感情付出多少代价?我在乎什么、我要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见你,你根本不知道如何保护我,我不想有一天,我得学会如何恨你。”

魏来想着,抿唇,她的肩头却挨近了一阵暖。

魏来低眸,这才注意到自己漏算了一步,漏算了喝醉了的鸥小妹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才躺好的她,翻了个身,挨近魏来的肩头睡了。

魏来本想抽开手,但听见鸥小妹平稳的呼吸,还是作罢。

是什么样的伤,可以伤得了平日里倔强惯了的她?又或者,是因为受了太多的伤,于是只能倔强?

魏来想,发挥她平日缜密思考惯了的能力,提出了各种假设,但她却无法击破任何一个。

只因她还不够了解鸥小妹。

“唔──”鸥小妹嘤了声,魏来下意识伸手一探,拧眉,她探着了一指腹的泪。

不管原因是什么,有她在,不让她哭了。

将错就错,魏来提了口气,把鸥小妹抱进了怀里。

当日光洒进这屋子,鸥小妹挨着宿醉后的头疼,迷迷糊糊开眼。

她注意到自己枕在一个人的颈窝间,那颈窝没有她习惯了的男人气息,是另一种令她陌生的柔香,应该说,那味道,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属于一个女人的温柔。

她抬眸,愣了下,那丝温柔,她认识,来自那个总是目光清冷的女人。

昨晚发生什么事?

鸥小妹拧眉,混沌的脑袋拼凑着琐碎的记忆,直到她目光扫向桌上还搁着的马克杯,绯红如晕开的色彩染尽了她的脸颊。

“鸥小妹,你爱在我家喝酒随便你,但你千千万万要记得,不可以在你家跟我家以外的地方喝酒啊…,你男友那里,为了顾及你的形象,也不要喝了。”

鸥小妹的耳际萦绕某日宿醉醒来时,她的好友杜小蔓对她的殷殷告诫。

“…为什么?”

“你酒品不好啊,不好的夸张,你一喝醉,就又抱人又亲人的,太可怕了,不知道平常是有多压抑,你这种在夜店里肯定被人捡走…,所以,听到了吗?不可以在你家和我家以外的地方喝酒啊。”

想着,鸥小妹抬眸,看向魏来的侧脸,魏来仍睡的沉,一想到魏来见着了昨晚那段鸥小妹自己都拼凑不起来的记忆,鸥小妹耳根子一阵烫,虽然她们两个都是女人,枕在魏来怀里赖了一晚上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可是…

她捂住脸,羞愧的想藏住自己,却无处可躲。

此际,一丝温暖却是盘上她的腰际,把她搂进她胸前平稳的呼吸里。

鸥小妹愣了下。

“没事了。”那声音淡然,一如以往,却多了一丝让人陌生的温柔。

鸥小妹抬眸,她一度以为魏来醒了。

只是鸥小妹一看清,便知道自己多想了,她的目光滞在魏来熟睡的面容里,睡着的魏来,少了总把人隔绝在外的冷酷,多了让人忍不住亲近的温柔。

“我很喜欢你。”鸥小妹的耳边盘上了这句话,却分不清是她对魏来说的,还是魏来对她说的。

不重要了,那都是出于一份人与人间相互想亲近的感情。

鸥小妹抿唇。她的手抚上魏来熟睡着的脸,她好奇魏来熟睡时神色里的柔和,此际,她多少有几分玩闹的意味在。

“你答应过,不闹了。”魏来低低的说了声,把鸥小妹的手别开了,翻过身,背向她。

鸥小妹失笑,她下了床,心里暖烘烘的,宿醉的头疼缓解了些。

她走进浴室里,抬眼,看见镜子反射出她的一夜凌乱,她拍拍脸,强打起精神。

不闹了。鸥小妹想,她笑自己。

踏出浴室门的她,怀着这心思的她看向正熟睡着的魏来一眼,轻巧的带上了门。

喜欢上魏来这个人,终是比鸥小妹所想的,容易多了。

她将门带上之际,仿佛抓好时机似的,鸥小妹搁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下,亮起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