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傍晚。
夜幕将临，褚夜榕看见几个女生聚在补习班门口的不远处。她们和褚夜榕都是参加补习班的学生，关系说不上亲密，但偶尔会聊上几句。
“你们在看什么呢？”褚夜榕上前问。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不会多管闲事。但现在，如果天黑后还在街上逗留十分容易遇到危险。
更何况这几个月，总是五点未到，太阳就已经消失在天边。
以至于出现了名为“永夜之环”的邪教，散播着诸如“永夜神将带着末日降临世界，皈依者可幸免于难”等危言耸听的言论。
也许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人们认知当中的世界了。
“快来看看，这只小狗好可爱啊！”其中一个女生向她招手。
小狗？褚夜榕快步上前，然而当左右两边的女生让出一条道时，她全身止不住地发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狗，甚至就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物种。
看到这只怪异生物的瞬间，褚夜榕察觉它的眼睛也看向了自己。这双眼睛其实很好看，仿佛未受污染的深蓝湖水，但心底的恐惧并不受她支配。
“你好。”脑海中响起小女孩的声音，她万分肯定这不是幻听。
有个女生发觉她的异常：
“褚夜榕，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没有，我……”她其实很想大声揭穿这只不明生物的诡计，但终究没有开口。它似乎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施放了障眼法，如果揭穿，没准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我有急事，就先回去了。”她后退好几步，转过身。
“嗯，下周六见。”对方用欢快的语气说，然后继续跟其他人围观这只怪异生物。她们蹲下来轮流抚摸它的后背，好像它真就只是普通的狗。而它很配合，静坐不动，没有同褚夜榕想象的那般，突然变成骇人的嗜血巨兽。
褚夜榕加快脚步，但没走多远就身不由己地转回头，发现怪异生物的眼睛仍在注视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又看了眼围观的学生，不自觉地呢喃，然后赶紧收回目光。
太阳的余晖已然消逝。
从补习班到家仅需经过两三条街，褚夜榕也用上了比以往还快的速度，却感觉永远走不到终点。那时回头看到的、充满违和感的画面萦绕在心头。自己离开后那些女生遭遇了什么，她不敢想象。路灯接连亮起，周遭安静极了。寒意忽然席卷后背，使她心悸，仿佛有只难以形容的怪物跟在身后。
确实有东西跟在身后。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褚夜榕战战兢兢地转回头，当即瞥见十数米阴影处有个漆黑的人形轮廓。接着，她听见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血液涌上大脑，她赶紧收回目光，想要拔腿狂奔。刚迈出几步，一道银白透明的光幕占据视野，一声爆响几乎要将耳膜刺破。褚夜榕不由发出惊叫，接着又听到身后有人在说：
“啧，偏偏在快得手时……”
她转回头，看见一个人影向后跳开。他是谁？刚才的黑影？但他是什么时候跑到在我身后的？这三个问题刚冒出脑海，未来得及思索，她的身体忽然散发辉光。
“现在情况紧急，等下再跟你解释吧。”
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想起在补习班门口看到的场景。难道那只奇怪的生物也在附近吗？
辉光散去，她打量全身，发现便服已经变为风格迥异的连衣裙。身体仿佛被注入了力量，至少在感官上，她觉得自己的体质不同以往，同时又感受到人影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不详气息。但她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这些变化，就被小女孩的声音拉回现实：
“小心！”
褚夜榕抬起头，下意识后跳，风在耳边呼啸，几道残影从眼前划过。还未对自己的反应和速度赶到诧异，她就看见人影越发模糊，从侧方逼近。
“快用意识引导体内的能量！”
小女孩刚“说”完，人影飞起右脚，褚夜榕依旧选择闪避。一声巨响，周围失去了亮光。旁边的路灯断裂开来，砸在地上。
这真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第二记飞踢直刺太阳穴，褚夜榕却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哪怕直觉告诉她，普通人被这一脚命中将性命难保。
就在这时，光幕再度充斥视野。又是一声爆响，人影同刚才那样跳出十几米，落在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褚夜榕能感受到他仍面向自己，但没再发动攻击。
“不要害怕，你可以打败他的。”
“可……可是……”“小女孩”在鼓励，褚夜榕的左脚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转身逃跑。如果这么做，人影肯定会立马追上来。
“快按我之前说的做。”
褚夜榕犹豫了片刻，然后集中意识，同时目光紧盯人影。这股莫名涌现的能量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在她的运转中流向左手,在掌心汇聚成光团，随后逐渐勾勒出长弓的形状。
“这到底……”
褚夜榕大脑陷入空白，但心底的某些疑问似乎也得到了解答。
光芒四散纷飞，左手掌心上赫然躺着一把雕花精美的长弓。
“你本就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力量，我只是将其唤醒了而已。去战斗吧，你可以打败他的。”
少女却踉跄地后退几步，不断摇头。她只想安全地逃离这里，并不想进行所谓的战斗。更何况她没有练习过射箭——就算练习了，光有张弓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心中犹豫之时，视线中的人影忽然腾空而起，褚夜榕下意识地举起长弓，右手拉开弓弦的瞬间，一根箭矢凭空出现。这时她才明白：这股能量既然可以变幻成弓，为何无法变幻出箭呢？
不过，她还未瞄准，人影就消失在屋顶上。
那股不详的气息正在远去，褚夜榕松了口气，说明人影真的离开了。意识分散，箭矢随之消失，衣着却没有变回原样，弓也仍然拿在手里。
我难道得穿着这身衣服回家吗？褚夜榕面颊发热。如果父母都不在家倒还好，可这个时间段，他们估计已经坐在饭桌旁边等自己回来了。
“关闭魔力核心就可以变回原样了。”
脑海中的话音刚刚落下，视野角落就出现一个体型类似猫狗的雪白身影，褚夜榕双腿失去了力气。那只不明生物从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来到她的正前方。
“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啾吉，请问该怎么称呼你呢？”
褚夜榕低下头，一言不发。
“抱歉，把你卷入了事端当中。可是刚才除了这么做之外，别无他法，小念和小彤她们没法第一时间……”
“对不起……”褚夜榕抬起头，再次拉开长弓。
然而这次，箭矢对准了这只自称“啾吉”的不明生物——更确切地说是它脚下。
“请听我解释！这个世界即将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存在侵蚀，要是听之任之……”
“可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箭矢离弦，于地上激起碎石，啾吉在此之前就跳到一旁。
“但要是世界毁灭了，你就没法再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你去找更合适的人吧，我光是读书就已经很累了……”
褚夜榕说话间，第二支箭在空气中留下轨迹。啾吉同样往后一跳，避开了。尽管站在原地，箭也不会击中它。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第三支箭蓄势待发。
啾吉似乎终于放弃了，转过身去，但眼睛仍在注视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如果你遇到了其他魔法少女，请不要伤害她们。要是改变了主意，可以用魔法给我发送信号。”
啾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褚夜榕无力地垂下双手，长弓和衣裙化为无数光点四散而去，替换回之前的便服。
我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
想到穿着羞耻度爆表的衣服去跟怪物打打杀杀，褚夜榕心底就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哪怕这只不明生物说“世界将要毁灭”，而她“本就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力量”，她也不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料。
毕竟现实世界，没人拥有主角光环。哪怕你被选为救世主，也要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
回过神来时，褚夜榕发现自己已经推开家门。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客厅电视正放映着爸爸最喜欢看的连续剧。
“快过来吃饭了，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啊。”
妈妈的声音从饭厅那边传来，褚夜榕连忙编个借口：“跟同学讨论，忘记时间了。”
“这怎么行呢？虽然学习很重要，但也得注意安全啊。现在外面这么乱，特别是天黑以后，要是遇到邪教徒……”妈妈的说话声压过了所有声音。
“嗯……嗯……”褚夜榕心虚地点头，忽然想起那个人影。寒意悄无声息包围了她，让她不敢细想。
一家人吃饭时都默不作声。父母的饭碗空了，褚夜榕会主动帮忙盛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似乎只是表象。她想起邪教徒与他们口中的永夜神，然后是刚才遇到的人影，感觉两者间有着极大的关联。
“要是世界毁灭了，你就没法再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啾吉的话语又在脑海中浮现。褚夜榕暗自摇头。
死在那帮怪物手上更没意义，而至少现在……
*
4月28日，清晨。
清泽市第七高级中学，高一4班。
褚夜榕拿出课本复习之前的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里的声音逐渐密集起来。也在这时，一道闪电从褚夜榕的脑海中划过。她惊觉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教室已经来了不少学生，与昨天没两样，她却从中感受到某种不详之气。
昨晚那个人影身上也散发着这种气息。
这个教室里有邪教徒？昨夜的辗转反侧，已让褚夜榕将两者挂钩。
这时有人在旁边问：“你的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褚夜榕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一名扎着单马尾的少女，便连忙回答：
“不，只是没睡够。”
“哦，那就好。”少女流露出略微憨厚的笑。
少女是前些天来的转校生，名字叫徐琪。褚夜榕记得她刚来没两天，就跟班上好几个女生团体打成了一片。
笑过之后，徐琪没有离开，上下打量褚夜榕一番，又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不知何故说了句：“陶萱同学真受欢迎啊，就是……怎么说呢？我感觉她没别人想象的那样平易近人。”
褚夜榕顺着她的视线，看见话题的当事人正被好几个同学围着，在聊些什么，气氛愉快，于是不由得问：“为什么这么说？”
陶萱是这个班级的中心人物，五官端正，成绩优异，乐于助人，也因此被推举为班长。虽然平日鲜少来往，但褚夜榕很尊重她。
“大概是感觉她有难言之隐吧，不过应该是我想多了。”
“唔，这样啊。”褚夜榕不以为意地回应。然而话刚脱口而出，神情就凝固了。她切切实实感受到，陶萱身上正散发着某种气息。阴冷、压抑，使其看起来像条藏起毒牙的毒蛇，或是假装被驯化的恶兽。
“徐……”她赶忙移开目光，徐琪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感到视线无处安放，她又低下头，如坐针毡。
我每天都在跟邪教徒朝夕相处还浑然不觉？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发现了学校底下埋藏已久的定时炸弹。就算向老师或同学透露，他们多半一笑置之。心里一番挣扎之后，她只好祈祷陶萱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可同时她又疑惑，昨晚的邪教徒是否就是因为看出这点异常，而盯上自己呢？
整个上午，褚夜榕仿佛担心被天敌发现巢穴的小动物，提心吊胆。
*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亲眼看见陶萱像往常那样去了羽毛球场，褚夜榕就借口身体不适，逃回教室。对于上午的疑惑，她仍不确信，只能以这种方式尽量避免暴露自己。
教室安静极了，外面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黑板上还留着上节数学课的笔记。
过去半天，褚夜榕才使内心彻底平静。但只持续了片刻，她就又感受到不详之气的存在，接着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话音：
“我还以为教室没人呢，原来你在啊。”
心脏横冲直撞。褚夜榕战战兢兢地转回头，一个头发比自己还短上些许的少女进入视线。
明明没听到脚步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褚夜榕试图保持镇定，声音却不可控地颤抖：“是陶萱啊，这次没去打羽毛球吗？”
“有样东西忘在教室了，就想回来拿一下。”陶萱脸上挂着平日的微笑，“我还听体育老师说你身体不太舒服，怎么样？不要紧吗？”
“不要紧，应该只是有点中暑。”说罢，褚夜榕就后悔了，今天是阴天。
陶萱表现出不太在意的样子，“你大概很累了，这节课就好好休息吧。对了，今天放学后，能在教室等我一下吗？想跟你说点事。”
“不好意思，我放学后没空。”许久，褚夜榕才声若蚊呐地拒绝。
“是吗？那就算了。”
没等褚夜榕松口气，陶萱话锋一转：“今天中午，我有去过你家哦。”
费劲心力维持的镇定顿时分崩离析。
“上周我不是借了你的学习资料吗？本来我打算今早就还的，但是忘记了，中午路过你家的时候才想起来。所以我就想，趁着还没忘，现在就还了吧。”
闻言，褚夜榕确信陶萱在威胁自己——对方根本就没向她借过学习资料。意识到事情不对，她赶紧地翻了翻抽屉，发现前段时间买的文言文讲解不见了。
陶萱毫不理会褚夜榕的惊慌，接着说：“不过当时你没在家。说明来意后，阿姨十分热情地想留我吃午饭来着，但我心领了。不得不说，阿姨做的饭菜真的好香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咦？褚夜榕，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恐惧忽然烟消云散，褚夜榕的心里仅留怒火：“别碰他们……”
“那就放学后见，不要放鸽子哦~”陶萱俯下身，在褚夜榕耳边低语。话音刚落，她转眼就走到教室外，没发出丁点脚步声。
班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教室恢复了安静，褚夜榕紧绷的神经却并未得到放松。之前极力避免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就好像前方出现了一条充满迷雾、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而她没有其他方向可选，要么涉足，要么原地不动。
但就算原地不动，仍会被笼罩在迷雾中。
*
余晖洒满每间教室，从操场方向传来的打球声也已经听不见了。褚夜榕在位置上坐立不安，而陶萱位置是空的——整间教室只有她一个人。放学后，陶萱就跟着朋友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仿佛体育课的事从未发生过。走读生强制离校的时间快到了，但她不敢擅自溜走，对方知道她住哪，要是找上门来，估计很难收场，而且父母和邻居也会被牵连。
不过，回家确认下情况，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吧？心底产生这个念头之时，意识深处的某种直觉忽然驱使她迅速逃离座位。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后门方向闯进她的视线，将她刚才还坐着的椅子撕成碎片，留下黑色的雾气。
一个人站在教室后门，背对余晖，影子被拉得很长，面容被黑暗遮蔽。
但褚夜榕知道对方就是陶萱。那股不详之气就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神经上。
“听我说，我不想加入这场战争！所以……”
陶萱轻挥右手，一条黑色的长鞭横扫而来，一阵咣当的声响，教室的课桌椅子飞上半空。褚夜榕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双臂挡住面门。几张椅子与她擦身而过，玻璃传来破碎声，反射余晖的碎屑四处飞散。如果窗户没装防盗栏，这些椅子会直接摔往楼下。
睁眼，褚夜榕铆足了劲，往教室前门狂奔。接连不断的咣当巨响紧随身后，但她强令自己直视前方。跑到走廊上时，她远远发现装设在楼梯口的摄像头已面目全非，某种期望消失不见。
同时，直觉又在告诉她，危险逼近。
那股力量忽然开始涌动，仿佛随时要冲出体外，光芒包围了她。当她回过神，发现校服已被换成那件衣裙。身后传来闷哼声，转回头，只见空气弥漫着几团黑雾，陶萱扶着墙壁，手捂胸口，仿佛挨了一拳。
余晖映出陶萱脸上的怒火与怨毒。
很难想象一名十几岁少女会流露出这种神色。
褚夜榕再度奔逃，转眼穿过楼梯，跑到楼下。本想通过正门离开学校的她转念一想，改变了方向。正门面向大路，还有门卫把守，从那离开太引人注目了。
现在绝对不能回家，得把陶萱引到其他地方。确认对方紧随身后，褚夜榕翻过围墙。
*
褚夜榕敏捷地穿梭在房顶之间——获得超常力量后，她逐渐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些事情。
不详气息并未消失，所以她不用回头确认情况，也知道陶萱仍跟在后面。天色渐暗，说明这场追逐已经进行了好些时间，她还没想到该如何甩掉对方，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邪教徒在前方埋伏。
但要是停下来，冲突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褚夜榕感知到陶萱身上的不详气息变弱了。
她放弃了吗？但自上午就在紧绷的神经没有放松下来，褚夜榕终于停步，转回头。远处的陶萱正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消失在视野中。褚夜榕跑向房顶边缘，确认街道上的情况。
陶萱正快速奔向一个路人。
强化过的视力告诉褚夜榕，那路人只是个与她们年龄相仿的男生。她赶忙往回跑，尝试驱使体内的能量，随后昨晚的那张长弓出现在手上。她迅速跑到男生的上方，纵身跃下，几根箭矢同时化为光束射向陶萱，然后在其脚边炸开。
褚夜榕不知道这能否伤到陶萱。但看到后者停下脚步，她便明白自己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只要给那个男生争取逃跑的时间就行。
她在男生前方落地，正好挡住陶萱的视线。
“我来拖住她，你快离开这！”
趁陶萱没有发动攻击的空当，褚夜榕转头对男生喊道。但男生呆愣地站着，像被吓坏了。
不多时，他忽然开口：“小心！”
视线回到前方时，正好迎上刺眼的白光，褚夜榕不由眯起眼睛。待白光减弱，几团黑雾在空气中消散，双方之间又出现一名少女。这名少女手持一把细长的剑，衣着风格和褚夜榕相差无几。
“嘶……”身后的男生倒吸凉气。
而陶萱也好不到哪去。少女出现之后，她就面露警惕的神情，连连后退。褚夜榕不知道这名少女为何令她如此忌惮，但清楚地明白此刻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
下一秒，陶萱忽然侧开身子，接着被几道弧形的光芒从各个方向笼罩。第二名不速之客出现在她的身后——是名留着长发、带着圆框眼镜的少女，给人以知书达理的印象，但她手上拿着把一米多的长刀。
陶萱狼狈地与对方拉开距离，稳定身形后，褚夜榕在她身上发现了几道伤痕。尽管她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却也陷入两名少女的包围圈中。
“趁现在，你快……咦？人呢？”
趁没人注意这边，褚夜榕想提醒男生赶紧离开。
对方却已不见踪影。
应该是趁乱跑掉了。褚夜榕松了口气，也正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就听到一声爆响，随后眼前被黑暗笼罩。
“小心！”褚夜榕听见不属于陶萱的声音在喊。
“学姐，我来拖住她！”
周围响起激烈的金属撞击声，不时有光芒闪烁。褚夜榕的心被提到嗓子眼，转身逃跑，没多久街道便重新映入视野。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人影从黑雾中窜出，消失在房顶，不详气息随之远去。
黑雾顿时散去，那两名少女背靠着背，警惕地注意四周动静。
旋即，她们的目光锁定了褚夜榕。
“别走，我们想跟你谈谈！”
转身奔逃时，褚夜榕听到她们其中一人的声音。
但她不愿停下。她担心如果停下，就算不被对方伤害，也很难再逃脱这片迷雾了。
身上衣物又变回校服，体内澎湃的能量重归平稳，似乎也带走了褚夜榕剩余的力气。她终于停止狂奔，扶着墙壁大口喘气，肺部像被两只无形的手来回拉扯。
“她们是不是很过分？先是给你超能力，然后强迫你加入她们，去跟危险的邪教徒厮杀。”
“你又是谁？”听到说话声的褚夜榕抬头。这次，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格外平静。
“跟你一样。”少女从黑暗走出。她面容姣好，穿着那身迥异衣裙，两条马尾随着走动左右摇晃。
“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在眼里？”
“对，我家就在附近。你们这么闹腾，我很难不察觉。”
“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双马尾少女摆摆手，“比起这个，你对那只不明生物宣扬的永夜神灭世怎么看？”
褚夜榕低声回答：“就算它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阻止。”
“嗯，这太荒谬了。就凭我们，怎么可能跟神抗衡呢？我甚至觉得它在欺骗我们。”
“欺骗？”
“有没有可能，这是外星文明为了争夺地球的控制权，而在地球内部挑起的代理人战争呢？”
“……”褚夜榕无言以对。
“开玩笑的。”少女干笑几声。“但我确实感觉这里面有猫腻，事情太不合常理了。”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褚夜榕仰头，天幕已漆黑一片。
“哎，等下！我还有话要说呢。”
这次，褚夜榕只是安静地等待下文。
“你没打算拿超能力做点什么吗？就算不去当超级英雄，用来服务自己的日常不挺好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合作吧。我们都从那只奇怪生物那里获得了超能力，但也不想参与厮杀。如果其中一方找上门来，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褚夜榕沉默半晌。
争端双方都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她不确定他们会接下来会采取何种态度，不确定是否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而且不管如何逃避，这些非自然的事物总会找上门来。
也许已经回不去了。
尽管面前这名少女底细不明，她还是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