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安想起了卡恩说的话,在地壳之上是地上,而地上之上,就是天空。

没有给安太多思考的时间,斯米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地下城里的那些高位者们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象征着他们意志的【执政官】已经开始偶尔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我也不想把这艘飞船的位置暴露出去,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慢慢研究到底如何打开主控室,也没有时间去寻找那个完全不知道远在何方的钥匙了。”

安接着斯米拉的话说了下去:“所以你才铤而走险,把和这艘飞船有关的信息散播出去,寇朗特的先遣队只是你为了筛选人群的一个跳板,在先遣队失利以后,只有够格的人才能够从先遣队那里获得信息。”

“你的计划是对的,如果真的继续和以前一样去自己想办法的话,你估计再来十年也打不开这艘飞船的主控室大门。”

“毕竟为你送来钥匙的安格斯,是来自地上的。”

没错,地上地上,地壳之上,地下人要去地上都难于登天,更不要说感染者了,这把钥匙本来永远都不可能来到这个应许之地。

斯米拉默然,没有说话。

“没想到所有人都在传言的【天空岛】,并不是你们已经建立的家园,而是这艘飞船,你们是想把飞船启动起来,然后作为你们的新家园吧。”

“没错。”

斯米拉点了点头:“我答应了所有相信我的,追随我的人,要为他们建立一个永远不会沦陷的家园,让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活着,不用再做只能躲藏在阴暗中的老鼠。”

“我答应他们给与他们再次活着的权利。”

“这是斯米拉的第二个约定。”

斯米拉的计划看似简单,但是却非常的宏大,中间涉及到的可能走不通的细节也很多。就算成功的从安格斯的手中拿到了中控室的钥匙,那块生物芯片,并且成功进入了中控室。中控室中是一个什么情况还是未知数,中控室中有没有古代人,就算有古代人的话能否通过古代人来掌控这艘飞船,这些都是未知数,只要其中的任何一环丢下,斯米拉的计划就不能成功。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已经让她势力能够掌控到的所有感染者都准备‘搬家’。她应该已经被逼无路了。

因为之前斯米拉说了,【执政官】已经开始出现了。

执政官】是地下城里最可怕的意志贯彻者,他们就是地下层高层势力的延伸,他们能够出现的地方就是地下城的官方势力能够触及到的地方。

每一个【执政官】身穿的执政官装甲都是【矿石纪元】遗留下来的货真价实的圣遗物,在那个矿石科技铺天盖地的时代,身着着【执政官装甲】的战士就是把一切扭曲拨乱反正的秩序者,【扭曲】对于他们来说宛如和风细雨。

而他们的意志就和他们的盔甲一样,坚如钢铁,同样无法被动摇。

曾经有人说过在被巨型日环灯笼罩的地方,就是属于人类的领土,而【执政官】就是地下城里可以移动的光,【执政官】脚下即为人类的领土。

这道光不只是他们手中常备的裁决圣剑发出的光,也不是他们手中的电浆冲锋枪射出的电光,而是他们意志。

这样的战士,如果是守护者,那就是最安心的保障,但是如果是敌人的话,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尤其他们还是感染者势力这边最强战力的【扭曲者】的克星。

执政官】对于斯米拉和她的人来说就是无敌的死神,见到了只能逃跑,而当这样的角色已经慢慢获取了有关斯米拉行动的信息情报,开始步步紧逼的时候,斯米拉的生命和计划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这就是她被逼上绝路的原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中间任何一个步骤没有如你所想的那么顺利的话应该怎么办?”

安问的问题很现实,也很直白,没有给斯米拉任何躲闪的空间,但是这正是斯米拉想要的,只有这样才说明安真的在考虑她的计划,如果她考虑下来觉得可行,报酬又抵得上风险的话,说动安应该不是问题。

“例如呢?”

斯米拉反问。

“拿到芯片以后就开门。如果门后是古代人能沟通就沟通,不能够通就胁迫,洗脑。如果门后是AI就用生物芯片的权限去饶后门,绕不过就黑进去。如果主控室里是操作台,就学者去操控这艘飞船。”

“那如果这艘飞船根本飞不起来了呢?她早已经坏了呢?或者说你上面做的假设最后行不通呢?”

“那就找到下一种假设,找到下一个解决方案。”

斯米拉的表情很坚定,可能和她衣着所体现出来的神性有关,安觉得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神,像神一样成为了无数人信仰的载体,一个人的信仰是光斑,无数人的信仰集合在一起,集合在斯米拉的身上,她就成为了一束耀眼的光。

像光一样明亮,无论身旁多么黑暗,都不会褪色,都不会扭曲。

安承认,她有些被打动,这样坚定的意志和信仰所散发出的光芒是任谁都无法抵挡的。

但是她还是想要的更多,因为她还有露和琳。谈判最重要的就是,不亮底牌,不出底限。虽然斯米拉之前说希望去【天空岛】为感染者而战,但是安知道这肯定不是斯米拉的底线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我可以帮你,但是仅限于在这艘飞船里,想必只要你真的夺得了这艘飞船以后,也就不再需要我了。而如果我真的帮你的话,你又能给我什么,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交易,而不是胁迫。”

安很聪明,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斯米拉想要什么,斯米拉也知道安已经心动了,但是她只是感染者的【教母】,安作为一个普通人,斯米拉又能给她什么呢?

“当然,胁迫根本不是合作应有的方式,但是我有的东西也非常有限,比起我们能给你什么,我更倾向于知道你想要什么,安小姐。”

双方总有一方要先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在这之前就是踢皮球的过程。

安决定结束无聊的猜谜,她们想要的无非是更加刺激的深海探险,去更深的海底挖更多的矿而已,那么她们需要的无非是更好的船和用来买装备的钱而已。

“这艘飞船的子舰和钱。”

非常简单直白的要求,如果有足够好的船或者足够多的钱,她们也不枉来过这艘飞船里探险了。

“你难道不想要求更多吗?这艘船上有太多我们还没有能探索的部分,等有了安格斯的通行证,我们可以一点一点的调查搜索,到时候圣遗物也不是没有,说不定我都可以给你一套【执政官盔甲】。”

安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听上去十分有诱惑力的提议:“如果我真的打算和地下城划清界限,加入你们的势力,我可能会考虑。但是现在我还没有这个打算,我们还是觉得地下城里的生活更加适合我们。”

“那好吧。”

斯米拉叹了口气:“你觉得合适就好。”

“物超所值。”

“我们这次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而已,如果你真的取得了飞船,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们以后再无瓜葛。”

“自然。”

见到安似乎谈妥了,露和琳也不再说什么,这场谈判根本没有她们介入的空间,况且她们其实还是被斯米拉按在天平上的筹码。

其实她们自己也知道,卡恩之前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们两个只要离了潜艇,就是单纯的累赘而已。

那么既然谈妥了,也就没有继续绑着她们的必要了,斯米拉示意她手下的士兵们去给三位少女解绑,解绑完了以后安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

安想起了那个已经被枪托锤的牙花子都快掉下来的大叔。

“反正你们感染者已经被整个地下城势力记恨上了,那估计也不在乎多一个仇人吧?让我多一个帮手怎么样?”

安这样说道,她什么意思斯米拉自然再清楚不过,于是没做什么考虑,斯米拉就把卡恩也放了出来。

虽然说地下海里没有人情可言,不过那也是看情况的,卡恩毕竟救了她们一次,虽然是各种意外结合在一起的情况下,但是安本着能帮则帮的想法,也拉了这个大叔一把。

当然,斯米拉也是虱子多了不愁,现在【执政官】们都盯着她呢,多一个寇朗特先遣队最后活下来的幸运儿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怕的。

卡恩被守卫解开绳索的时候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朝着地板吐了一口血水,万幸的是这口并没有吐出牙齿来,在地下城里补颗牙可要不少钱。

“对了,你们在安格斯队伍里的内应到底是谁?”

“见面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既然接了活,就要尽心尽力,在出发前斯米拉给了安一个小型投屏的定位器,里面有一份看起来残缺不全的飞船内部地图。

“这玩意儿怎么看着缺胳膊少腿的?”

琳以一个工程师的角度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地图咋能画成这样。

“人力探索,我们已经尽力了,这艘飞船有太多权限感应门,而且就算有偶尔破损的地方能够进入这艘飞船的内部区域,我也不推荐你们进去。”

“为啥?”

斯米拉叹了口气,似乎对安另外的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的猪队友感到无奈。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矿生种这种东西?”

一下子,安和卡恩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当然卡恩变难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已经被锤了好几下了,而安是真真正正的听到了掉san的东西的表情。

当然,舰艇驾驶员和舰艇工程师当然不会知道这种只有真正经历过地狱的一线作业部队才听说过的诡异物种。

“你说这艘船里,有矿生种?有矿生种你还敢把这里当做新家?你可真是个疯子!”

即便腮帮子已经被砸肿了也丝毫不影响卡恩发出他的控诉,只是这次守卫倒是没有继续用枪托子砸他,因为他已经不是阶下囚了,有发言权了。

面对卡恩的控诉,斯米拉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继续讲了讲这个投屏地图的用法。

“地图上的红点就是我们安置在安格斯队伍里的内应所在的位置。”

斯米拉指着一个完全悬浮在残缺的投屏地图之外的红点说道。

“...这算哪门子地图啊?这红点怎么没在地图里?”

露问道。

“这说明他们现在正处于我们所探明的飞船地图之外,也就是权限感应门内的区域,当然也很有可能是矿生种的地盘里,另外这个绿色标记就是飞船主控室的位置,也是你们的目的地。”

安就没有那么多问题,因为她知道别人付钱就是雇她们来解决问题的,午餐不是免费的,更别说古代飞船的子舰了。

她拿过投屏地图:“我们需要一些武器装备,如果真的要去矿生种的地盘的话。”

“当然,我们的武器库向你敞开,你可以挑选任何你能够带走去轰碎那些丑陋生物的武器。”

且不说俺这边基本已经定型的情况,让我们把时间线往回调一点,看看作为目标的安格斯一伙人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安临别赠礼的那颗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烟灰散去以后,一个在地面上团成一团的胖球慢慢的抖下落在他身上的灰尘和碎屑,然后舒展开他高大的身躯,漏出了被他完美保护住的安格斯。

“咳咳…这三个该死的女人!!”

安格斯咳嗽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近失弹的手雷虽然没有伤害到他,但是却震的他眼冒金星,这个来自地上的男人还是不太能够接受地下这种狂野的跳帮战的风格。

“没事吧。”

沉闷的电子音效从鲍勃头盔下传来,此时这个那人已经端起他招牌一样的爆弹枪,蹲在还没起身的安格斯身边,警惕的观望着四周。

“没事儿!那些贱人呢?”

“她们已经走远了,看来来接应她们的并不是对方的大部队。”

在确定四周应该是安全以后,鲍勃终于从刚刚被攻击的警惕状态中稍微放松了一点:“安格斯,此地不宜久留。”

“我知道我知道!别催我了!我现在还脑震荡着呢!”

骂骂咧咧的安格斯吃力的被鲍勃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所有人,清点人员装备,准备转移!”

“我们去哪里?”

“舰桥!”

安格斯一边检查自己身旁的武器装备,一边恶狠狠的回答。

“可是…他们似乎对这艘飞船的了解比我们更加详细,这样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没关系!”

安格斯狞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他们可没有这个东西!我们走他们走不了的路过去!”

鲍勃默然。随后一行人便根据安格斯的导航,开始穿行在漆黑的飞船走廊里,安格斯的导航可不是斯米拉给安那种又人力探索出来缺胳膊少腿的半身不遂,这可是完美无缺,细致入微的大美人儿,有了这份地图,在飞船中穿梭对于安格斯一行人来说如履平地。

为了避开对方可能在前进路线上设下的埋伏,安格斯选择用他的权限打开了尘封的权限感应门,进入了整艘飞船的核心区域。

如果在飞船的外部区域都是一些来来回回错综复杂的舱室和走廊的话,飞船的核心区域就是各种设施场所汇聚的地方。而安格斯他们即将靠近的,就是飞船曾经的住宅区。

随着飞船的深入,走廊也渐渐的宽阔起来,不再是以前那种细长的样式,走廊之间的转接枢纽处也会有两三个复合式的舱室,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看到任何古代人的尸体以及战斗的痕迹。

鲍勃是资深遗迹探险者,遗迹里的东西他见过太多了,他也不是没和手持着裁决剑身着执政官的自律机械战斗过,也曾经在深海中被深寒泰坦追的抱头鼠窜,他曾经挖到过顶级的烁油矿,也被顶级的圣遗物拯救过性命。

所以他知道,这些看上去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他们路边的舱室里的设备,仪器到底有怎么样的价值,也许随便拿一个东西出去,其中所蕴含的科技就能让地下世界在某一项学术的研究方面至少进步十年,尤其是那些地下世界急需的轻工业方面的科技。

更不要说这艘飞船里肯定少不了和烁油矿相关的技术了。

如果真的能获得这艘飞船的话,假以时日地下世界靠着其中的技术拜托地上世界的压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就是这样的财富,这样的宝藏,安格斯一行人却没有任何的兴趣,他们就把这些尘封了一千多年的东西真的就当做垃圾一样对待。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副官,被人雇下来做顾问的。

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鲍勃终于找到了一些和这些来自古代的垃圾们不同时间轴的东西——弹壳,弹孔,已经干涸的鲜血。

说真的,找到这种东西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怎么回事?”

安格斯问蹲在墙角的鲍勃,后者正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查看战斗留下的痕迹。

“看这个血迹的样子至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问题是这么大量的射击和出血量居然没有一具尸体,这也太奇怪了。”

“说不定是给人好好下葬了呢。”

“这个玩笑有点意思。”

虽然鲍勃这么说着,但是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笑:“总之小心一点,你可是说这里除了你的右眼还没人能进来的。”

“说不定有一扇门坏了,这很正常。”

“嗯。”

小插曲过后,一行人根据安格斯的地图继续前进,最后停在了一扇感应门前。

“根据地图这后面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小心一点。”

“嗯,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