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party time

音乐会、演唱会,除了躁动不安的人群,最显眼的自然是舞台上的乐队、乐队中的主唱。在这场翻滚的梦境中,主唱就是观众的幻想编辑师。

凌,还在修养超负荷的身体。而学神、老虎之类的人,不会对这类吵吵闹闹的混乱场所有兴趣吧。会不会遇到夏树呢?他如是的期待着。

“真正的价值不在舞台上……”

云凡无聊的站在挤满人的体育场中,ASCHE的成员还没见到一个。话说,这么多观众,少年还是完全没预料到。看着简陋的舞台,他念出曾经在书上的读到的句子

“不在舞台上,是在我们扮演的角色中。弗里德里希·席勒的格言。”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干枯的声带中拽出来般,一个头发苍白的男子站到云凡身旁。他梳着显眼的单马尾,面容和身上的学生服一样的饱经风霜。又是个奇怪的家伙吧。

“幸会,我叫云凡。”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角色,现在想凑到舞台边而已。回见吧,云凡。”

“诶?等等……”

那人拨开人群,很快混了进去。要是追上去也只能受到其他学生的白眼罢了。才见了一两次的海音就经常玩突然消失。难不成这也是什么复生派的教徒之类的?少年仰起头,在人群中寻找着陌生人的踪迹。高高的人群中,夏树粉色的头发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

“你刚才是在找人吗?”

终于找到云凡的夏树,高兴的踮起脚。

“有个头发灰白的家伙刚刚过去了。样子比学生苍老不少。你没看到吗,夏树?”

“没有这样的人吧……”

“难不成我刚才看到的是席勒本人?”

灰白色的头发、席勒,如果再把事情叙述一遍,夏树的表情会更迷茫吧。最后的结果嘛,两个人中得有一个人牺牲一下,被当作笨蛋,才能解决。还是算产生幻觉好了……

“可没猜到你能喜欢这种硬核的演出呢。”

“哼,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能来这种场所了!”

“我是在想,吵闹的演唱会远没有漫画有趣啦。”

声称自己不是小孩子的言论,其实只有小孩子会说出来吧。夏树有点气呼呼的表情,让他想到被大人关在小房间里学习、不能玩耍的小女孩。

“要不是黑猫和小凌的邀请,我才不会来呢。”

“黑羽她是乐队的贝斯手吗?我之前在司那里听到了一点。”

“对,黑猫是最棒的~”

夏树攥着拳,像个firefly乐队的小迷妹,或者说黑猫的小迷妹更贴切。她会不会突然搬出来一块应援板举在手中呢……

“血伶这件事……”

“嘘,当它是些传闻啦。别破坏了咱们来参加演唱会的好心情。”

“可是,我们还没查清它的具体情况。演唱会有这么多学生参加,我怕……”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并不是乐天派的开心表情,她只表现出了努力隐藏的恐惧和不安。凌,也许习惯了危险和生死,但夏树则只能依靠自己来消解了。而自己刚刚又只是增加了她的焦虑。

“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嘛。”

少年敲敲剑柄,那把漆黑的长剑挂在腰间。

惨白色的灯光被关起来,属于黑夜的演唱会将要开始。

会场中闲聊的声音逐渐小了。秦斜挎着造型浮夸的吉他,从台边跳上舞台。而黑羽和司鹏只是从阶梯处上了舞台,在各自的位置调试乐器,准备演出。

“fireflies——”

他双手握住麦克风,用拖长的音调吸引了会场的全部注意力。

“提醒我一下,学生会有没有赢下赛会?”

“没有!”、“不可能!”,此起彼伏的否定声从台下传出。这场演唱会还是奥薇娅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允许的举行的活动,不知有检查干部混在人群中的话会作何感想。

透过黑色的镜片,握紧麦克的国王扫视台下的信徒,摇滚的信徒。

“那么,这场演唱会就送给我们的无畏和勇敢。学生会的家伙们,你们听好了,我们不是什么差生。我们是把命运和来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fireflies!”

秦的背后是一块粗糙的木板充当舞台的背景,暗棕色的木头上固定着一个个颜色各异的的灯管。随着他的银色的手臂从琴弦上扫过,涌入灯管的电流照亮了黑暗。

司鹏抖着腿,锤头富有节奏的敲打在鼓面上。黑羽随着节奏轻轻点头,手指在黑色的贝斯琴弦上飞快的移动,低沉的音符也随之奔涌而出。

转过身,秦泽伸出右手,拇指压在中间弯折的两指上。向被点亮的ASCHE标志比出金属礼。没有什么比不服从命运的人更摇滚和浪漫的东西了。

秦深情的看着手中的吉他,它似一把战斧,正等着和自己一同上战场。

作为主唱的他凑到麦克风前,手中的吉他和贝斯、架子鼓化为激荡在会场内的浪潮。

“废车处理、印刷厂、工人们大伙funky!”

他操着慵懒的唱腔,压低声音唱着。看不出纯白色的老派坚硬质感,粗犷的嗓音中描述着上时代的幻梦。云凡想象到几个年轻人驾着摩托沿河岸,用不羁的态度唱着反抗的摇滚。

“这里是天堂印刷厂,只活在梦里。”

少年也跟着周围的人在节奏律动中跳动着,握紧的拳头和坚硬的音符在空中碰撞。而自称没兴趣的夏树,也在不知不觉中随拍子点头。

运动的结束和胜利的欢乐?其实也不完全是没有。但是萤海的欢乐嘛,是一种难得的宝藏。随着激烈节奏摇摆,才是能短暂忘记过去和现在的退路。

原来这些被自己认作NPC的学生也有着他们自己的故事和反抗。不过,他们只有在激荡的演唱会才终于从单调的生活中抬起头,提起胆子看看这个世界。

如痴如醉的弹唱着,他将戒指和墨镜等从来离不开的物件抛给台下的学生。秦泽,像是一个要辞别世界的自杀者,将重要的物品统统抛给高楼下看热闹的市民。

以前所未有的癫狂状态歌唱着,观众和歌手都没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几分钟的歌曲,几秒钟的摇摆,时间在同一空间以不同的速度流逝着,直到休息前的最后一首歌。

“赞美歌唱完了,而那个家伙也消失不见了。”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后,秦潇洒的用三次绝妙的扫弦为演唱会的前半段画上句号。

蓝绿色的灯管在舞台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电流的火花也在烟雾中颇为显眼。迷幻的灯光,让人不禁感觉如同置身异界。而异界的大门前,恶魔正举着钢叉在迷雾中低语,引诱无知的探寻者走进古老而痛苦的大门中。“血伶”,被归为秘密的东西让他很难放心这次演唱会。

云凡和夏树从人群中挤进去。发现三人正在台下商量着什么。秦泽的手中还拎着一瓶龙舌兰金酒,猛的闷进几口,这就是主唱保护嗓子的秘诀吧。

“你们也来了啊。唱的怎么样?”

“像是一个至死不渝的摇滚小子。”

想起足球赛上的合作,这个一天喜欢嘴臭的家伙也不完全是个混蛋。这种偶尔就满是敌意的态度,其实不过是他脑海中战斗的体现罢了。一个至死不渝的摇滚青年。

“这倒是说笑了,我可配不上这种称号。我们刚才在商量一会让黑猫唱上几首。”

“黑羽,你要试试当主唱嘛!”

听到朋友要担任主唱,夏树兴奋的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条发带。

“虽然安排有点突然,我还是想试试……”

“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黑猫!给你带上发带~记得也教教我吉他啊~”

“诶诶,别这么急着……”

“哈哈,司鹏你们先去准备吧。黑羽,一会是你的主场了。”

夏树一脸认真相的把发带绑在黑猫的额头上。代表好运的发带一定能帮助黑羽唱出最真挚的歌曲,她伸出拳头向黑羽做出加油的手势。

黑羽提前出现在舞台中央,台下,她的个人粉丝激动的挥动着写着“黑猫”的应援牌,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全场的目光都被要尝试主唱位置的她吸引过去。而秦则在场边和少年闲聊起来。虽然秦的技术更好,但是黑羽看起来有种更受欢迎的趋势。她是个真正的偶像歌手。

“云凡,你怎么看待firefly?”

“水准的很高的乐队吧。你看,台下有那么多狂热的粉丝。”

“是嘛?粉丝确实不少。但是离水准高可差着十万八千里。”

“你这就没必要谦虚了,秦·格瓦拉。”

“不,我不希望他们只是简单的喜欢着firefly的歌。我要用歌他们睁开眼睛、走出去,要改变和变革。这才是我唱下去的目的。多幼稚啊,不是么。”

秦泽提起酒瓶,灌了一口。又递给云凡,但是那种辛辣的酒精味让他只得选了拒绝。

“但是改变执念又谈何容易呢……”

“你崇拜古巴的切·格瓦拉吗,云凡?”

“一个永远不会放弃的战士,切·格瓦拉。”

“因为放弃也不容易啊。上台了。乐队不能没有主唱,但是也不能只有主唱。”

他又一个滑步冲上了舞台,搂住黑羽的肩膀把话筒支架放在她面前。像是个细心的老前辈,他在黑羽耳边不停交代也许是舞台表演细节的东西。

少年心中逐渐产生了莫名的焦虑。今天的秦,反倒少了几分以往的极端,他只是像个将死之人一样,耐心又和善的讲述着未来的事情。

“谢谢参加演唱会的各位。接下来,我们把麦克风交给贝斯手——黑羽!”

“我……我要演奏……”

黑羽把无处安放的双手放在麦克风上,面颊沾上紧张的微红色。她站在台中央,曾经属于秦的聚光灯和观众,现在成为了她的东西。

“大家给黑猫些掌声!”

在主唱的号召下,台下的掌声不停的鼓励着第一次拿过麦克风的黑猫。

“《不爱听的摇滚的你》,献给用歌曲度过寂寞的大家。”

秦把心爱的吉他交给黑猫,换了一把贝斯。冰冷坚硬的摇滚随着黑羽的左右摇摆变成了慢摇,略带沙哑的声音慢慢的唱着,是一种别样的温暖和感动。

“呐喊出青春的音符,在干渴的旋律中跳动着~

你不爱听摇滚,我明明知道~可是啊,即便一点点也想让你我更亲近~~”

黑羽眯起眼睛,尽情的唱着。台下的小粉丝举着“黑猫”的牌子,不停的叫着。

第一次当主唱的黑猫唱的有模有样,秦欣慰的低头弹着贝斯,一副今后就放心的退居幕后了的样子。也许,不继续反抗下去也不错嘛。

虽然自己的眼睛盯着台上,少年总觉得夏树在偷偷用余光看着自己。众生皆苦,但是这个粉红色少女却一直是草莓味的。

云凡觉得听着黑猫的歌,时间过的快得多。秦的反抗精神固然浪漫而坚硬,但是黑猫唱出的才是平凡、美好生活的音符啊。没多久,黑羽的几首歌就结束了,演唱会的主旋律又换回秦热烈而躁动的老派镀铬摇滚。

他的反抗,一路狂飙到公路尽头才会停止。

“《只剩下战斗的孩子》,今天的歌唱完了。在萤海彼端,以我们的残破之躯化为烈火!”

秦再次向天空比出金属礼。吼完这句后重重的把吉他砸在舞台上,红黑色的战斧被他砸的粉碎。会场短暂的陷入沉默后,爆发出狂热和激烈的叫喊声。“ASCHE!”、“firefly!”,各异的喊声响彻场馆内。也有叫着“黑羽!”的小粉丝,夏树也算是其中之一。

“秦,你的战斧……”

司鹏指着被砸烂的吉他。对于乐手来说,特别是对于秦这样在“战斗”的人,砸坏自己的最珍爱的乐器无异于把音乐团成纸团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堆。

“直觉告诉我不会再有这么完美的演唱会了。我这样的废人,能弹出这样一支动人的曲子,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别这么说,秦。别这么说。”

“司鹏,我这个中二青年弹不出虚幻的梦想咯。”

谢幕的主唱久久的望着天空。紫黑色的粘稠暗夜中,褐色的云像是腐烂的怪物一样在他们的头顶行走。狂欢的观众如泥潭中底的沉尸般,漫无目的的肿胀起来。贫瘠的梦想缓缓被泥藓包裹、吞没,但是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在沼泽中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