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族长您不能去啊!”内城区华贵的庄园外,阿基里斯死死扯着族长的衣袖,死活不放手。

已经中年的族长披着烈风之主赐下的甲胄,披风上文着烈风的印迹,盛放的蒲公英飘散在其中。

这是烈风王庭三大贵族之一古恩希尔德的家族标志。

蒙德的魔神战争打响后,坠星山谷、风啸山坡纷纷沦为战场,风雪自龙脊雪山而下,吹过蒙德的每一寸角落,大地进入了苍白如骨的年代,人们为了寻找温暖的乐土,成为了居无定所的流民,直到冰霜列王角逐出最后的魔神——安德留斯统一了苍白高地,烈风之主向其宣战时,他们才终于获得栖身之处。也是从那时开启,在苍白如骨的大地上团结起来的最大的部族,开始用“古恩希尔德”来称呼自己的归属,这个归属并非血缘,也无关亲情,只是一群可怜的人在抱团取暖而已,然而直到古恩希尔德成为烈风王庭的新贵,他们也还延续着定期在冰原上收养流民孩子的传统。

亚瑟•古恩希尔德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他的前半生在烈风王庭与奔狼领的战争中度过,作为高塔烈风之王迭卡拉庇安的直属军队——龙卷王骑的副团长,在讨伐苍白高地的狼群的战役中立了下赫赫战功,在退役后当上了古恩希尔德家族的族长,没有人怀疑他对迭卡拉庇安的忠诚,即使是当今龙卷王骑的团长罗兰也十分尊敬这位老牌勋贵。

但此时这位族长穿上了昔日神赐的甲胄,腰配曾经先民用来守护生命与自由的祭礼长剑,目光指向直入云间的高塔,俨然一副兵谏逼宫的模样,正因如此,侍卫长阿基里斯才苦苦地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族长!您不能……”

“我知道,放开!”

亚瑟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脱忠心耿耿的侍卫长犹如铁铸的手指。

“阿基里斯!别忘了你也姓古恩希尔德,你也曾是流民!”亚瑟的声音极大,在空旷大厅中的回荡中就像狮子在怒吼。

阿基里斯忽然发现自己攥不住亚瑟的衣服了,这个早已退下战场、体力衰退的中年男人身上迸出了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让他挣脱了阿基里斯的手,与此同时,阿基里斯看到了族长的眼睛。

愤怒的眼睛,哀伤的眼睛,慈悲的眼睛。那双眼瞳深处有什么呼啸着流淌着吹拂着冲了出来,带着往日的风雪。

阿基里斯又一次看见了那个老妇人,孤零零地卧在废墟上,举到一半的手似乎在向他告别,那是他的母亲。雪落在她的眼珠上,却没有被体温融化,他知道那女人其实已经死去,他是最后一个活人。这是他的童年时代,他生在一个流民的家族,七岁的时候,他们被一团暴烈的风雪吞没了,全家人都冻死在明冠山地的外围,只有他蜷缩着身体被大人们护在最里面勉强地活了下来,他们那时已经翻过了苍白高地,眼看就要进入那被风墙环绕的国土,却连同希望一起死在路上。

他在绝望的时候看见那匹黑色的战马走过白雪皑皑的冰原,传来沉闷的蹄声,那是因为马蹄上裹着防滑的亚麻,马背上年轻的金发骑士把手伸向他:“从今以后跟我走吧。”那个人有一双愤怒的,哀伤的,慈悲的眼睛,那是亚瑟•古恩希尔德。

他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族长走向了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