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旅程从裕和茶庄开始,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我想斯坦利有他自己独到的品味。

就像我在酒馆等候杰克一样,斯坦利坐在茶馆的二楼雅座等我,位置就靠在中央廊道的栏杆旁。雕琢精巧的红木桌子上,还摆着两杯热腾腾的茶。看到我出现在了楼梯口,斯坦利便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你来得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啊,”斯坦利从绿色的冒险服中掏出自己的怀表,扫了一眼,指针还未跳动到我们所约定的时刻,“先坐会儿吧,这是茶,冰雾茶,尝一点儿吧。”他毫不吝啬地把桌上的茶让了过来,就像是上演着预先安排好的剧本一样。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料到我会提前到达呢?事到如今,我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也许这就是独属于世界顶级探险家的第六感,也可能,是他对我这样年轻人的冒险心切所做出的预判。

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去催促斯坦利尽快出发了。

我苦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就像现在的杰克一样——那时我还留有对冒险的最后一点纯真——而斯坦利就像一位导师一样,循循善诱,毫不夸张的说,他教会了我现在所掌握的全部冒险技能。

“冰雾茶,为什么是热的呢?”我不解,斯坦利只是笑笑,目光再越过护栏,望向一楼的戏台。

茶馆的戏班子似乎还没有做好出场前的准备,意识到这一点,斯坦利便转过身,向我介绍起这茶来。

“冰雾茶,用冰雾花的花瓣和叶片捣碎,焙烤一定时间,再加水成茶。”他托起瓷杯,抿了一小口,再长舒一口气,“冰雾花的寒性与焙烤的火性相中和,而叶子和花瓣才称得上是冰雾茶的精髓,我不多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没有任何顾虑,我按照斯坦利的指示做了,但我并算不上一个文雅的人,不懂什么是所谓的寒性火性,这杯水权当解渴来用。

可就算是解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解渴的感受。

温热的茶顺着喉道下咽,起初是红茶一般的醇香,再后,是花蕊独有的芬芳,芬芳中还带着一丝青涩,青涩得就像傍晚吟游诗人的琴声一样,飘飘渺渺,隐隐约约。可事情在茶下肚后开始变得含蓄起来,一股冰冷的雾气在肚中汇集,又猛然上升,似乎要从七窍中喷薄而出,索性放任这种感觉,而后,便是大脑的清爽,回味久绝。

第一次喝冰雾茶,我还经受不住它的考验,头就像吃了冰块一样地后痛,眼泪也被挤了出来。对面的斯坦利见着我窘迫的模样,竟像个孩童一样,开怀大笑起来。

“当初我第一次喝冰雾茶,也像你这样。”他似乎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斯坦利的故事——要是能够全部讲述出来——恐怕会比蒙德一年吹过的风还要多。

“那时候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来到璃月,为了完成冒险家协会的任务,也为了自己的阅历,一个人游山历水,”他顿了顿,眼神再次飘向戏台,幕布被拉开,戏班子应该要上场了,“而这里,是我最难忘记的地方。”

乐器鼓奏,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角色便款款上了台,“先看戏吧。”斯坦利结束了他的讲述。

戏子开腔,用璃月方言唱出念词,我听不懂,而面前的斯坦利却饶有兴致,不知不觉地开始应和起来。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距离探险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不妨从斯坦利这里再听一下他的故事——一直都很迷人。

可斯坦利丝毫没有理睬我的意思,只是眯着眼,跟着小调哼哼,手指还悠哉悠哉地打着节奏。

“这段戏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幕间的时候,斯坦利跟我说,“讲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被定下亲事,但自己的本心并不是如此,最后逃离家乡,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的故事。”

我听到这时,内心微微有些震惊,没想到斯坦利竟然会喜欢这样老掉牙并且俗套的古典戏剧。似乎察觉到了我内心所想,斯坦利笑笑,又道:“你啊,等你和我结束这次冒险,也应该上了定亲的年纪了咯。”

“才不是!”我反驳道,“我只想冒险,冒险就是我的未婚妻!”

斯坦利笑得更加奔放了。

“好!好事!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就放心了,”他释然地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啊,汉斯,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你还年轻,我呢,也快老了,自己的命运该怎样,上天的神自然会有注定。但你能有这样的决心,那答应我,这次探险归来,好好履行你的誓言,好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由得暗自思忖起来。

斯坦利的话,像是在对我说,但更像在对他自己说,捉摸不透,也无法参悟其中的含义。

“好啦,现在,我要去见一个人,五分钟后,我会在门口等你。然后就去港口,上船吧。”

他拉开木椅,从容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手里似乎还攒着什么东西,大小似乎与能送给别人的礼物相仿。我再回头,只是盯着桌上的两杯茶直直发愣,雾气已经散去,冰雾茶的最佳饮用时机也过了。

后知后觉一般,我这才想起来,斯坦利在璃月的故事,还没有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