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獸頭,澤爾洛這次也同樣被打劫了。

“從剛才開始,你就在發什麼呆?”

澤爾洛張了張嘴,胸口被什麼堵住般,呼吸不暢,想說什麼卻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扭過頭。

“你不記得了嗎。”

“什麼不記得?我還欺騙你感情不成啊!”

獸人不耐煩的抓起對方頭髮,絲毫不在意對方為什麼不掙扎就那麼拖出門外,小道崎嶇不平,陰森狹窄,幾乎沒有人會走這裡,澤爾洛抬起頭,這才發現他自己待的小木屋原來那麼的小。

“只有我………為什麼。”

悲傷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澤爾洛無法拼湊話語,低着頭,自言自語了起來。

“為什麼我非死不可啊,明明是你殺了他的弟弟。”

“為什麼都不記得啊,明明我……明明我都記得!”

回想起那兩次的死亡,澤爾洛咬咬牙,在被對方砸到牆上的時候,猛地抓住對方腦袋“哐!”的砸了下去。

“咕啊………!”

也許是腦袋太硬,還是自不量力,對方只是短暫的眩暈了一下,澤爾洛的腦袋卻開始流血,疼痛佔據整個大腦,連站都站不穩,視野暈乎乎的最後跪在了地上。

“你這傢伙!”

澤爾洛已經無法思考了,任由對方將刀子猛地捅進自己的肚子,他面無表情,對比於現在的傷口,還是比之前被爆頭,切成兩半來的溫柔。

“喂喂喂………”

獸人明顯被嚇到了,他驚恐的後退,自己就是想打劫錢而已,對方卻不要命一樣給了自己一個頭錐,還不顧肚子上的刀刃,鮮血順着刀柄流到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沿着裂縫一路流散開。

“什麼自愈啊………”

眼神兇惡的澤爾洛一咬牙拔掉了肚子上的刀刃,鮮血濺射到面前獸人的胳膊上,很快,肉眼可見的回復速度讓澤爾洛變得像無事人般,只留下破損的衣服,這可把獸人看傻了。

“死了可是很痛的!”

“就算被治癒也很痛!”

“一個人莫名其妙死了那麼多次你們沒一個人記得也很痛!”

“快告訴我你記得那些!!”

澤爾洛一揮,將刀甩到邊上,不顧身高差距抓着對方的胳膊,抬起頭,幾乎是渴望對方認可的眼神般,雙唇顫抖,氣息混亂的接著說。

“就算只有你……就算只有你也告訴我你記得那些啊!!”

“什………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我也是瘋了,碰到個腦子有問題的!”

“果然……”

如預料般,澤爾洛鬆開手,遠離對方,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在地上抱緊雙腿,再次確認了,上一次死亡是被冬閔夜所殺,那純白的頭髮與冰冷的眼神不會讓他認錯人,一想到那眼神就讓他背後發涼。

「但為什麼,他要露出那樣的表情?」

「冬閔迪所說,自己與這獸人一夥又是怎麼回事。」

不論哪種情況,都讓冬閔夜所發怒,自己也無法倖免,確認了冬閔迪是冬閔夜的底線。

「但為什麼第一次他那麼輕鬆的就被殺死了?」

一想到這,澤爾洛就渾身作痛,因為精神高度緊張,澤爾洛甚至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他面露苦相,掙扎了一會嘆了口氣。

“我啊,是個名副其實的窮光蛋,你要打劫我還是算了。”

“………從一開始,你就說自己沒錢不就好了!”

獸人摸了摸脖子,然後掏出槍,指向對方。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算你是瘋子也不能放過,做這一行啊,講究隱蔽性。”

獸人在開槍的瞬間,看到了對方毫無波瀾的瞳孔中,流露出恐懼。

XXX

這個世界,有着許多種族,漸漸霧化的耿族,在天上的城市研究不死的鍊金術,最北邊的冰之國,探討着世間智慧的結晶,魔法。

西部的機械國家,掌握着最高的科技,與沙漠相連,每個人都野心勃勃,他們渴望最獨特的東西。

「好想什麼都不管。」

我好像快瘋了———

澤爾洛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盯着嘎吱嘎吱的吊扇,隨便敷衍了下獸人,告訴對方“很快有人來送錢了你等等吧———”這種一眼就可以識破的理由堵塞了過去。

現在就是賭一個機會,看看第一個進來的究竟是冬閔夜,還是冬閔迪,就像開盲盒般,澤爾洛絲毫不在意,對他而言,死也死不掉是最痛苦的,一直輪迴在這裡也是痛苦的,弱小也是痛苦的,自愈是痛苦的,死亡是痛苦的,沒錢是痛苦的。

一切都很痛苦。

“喂……還沒好?”

獸人不耐煩的拍了拍發獃的澤爾洛的臉,對方如同機器人般,重複着之前那句話。

隨後門被推開了,獸人猛地扭頭,澤爾洛則慢悠悠的看向門口,然後他睜大了雙眼,映照出如同自己救世主般的白色身影。

“……………”

“……………”

三人大眼瞪小眼,澤爾洛一個鯉魚打挺,衝到對方身邊,指着獸人。

“就是這個傢伙!!他想殺我!”

“然後?”

“然後………然後你不應該救我嗎?”

冬閔夜雙手抱胸,挑了挑眉。

“為什麼要救你,理由呢?”

“………理由……”

澤爾洛哽住了,以往,他都是用生命去看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賭冬閔夜比冬閔迪早來的概率是多少,獸人欺軟怕硬,害怕行為怪異的瘋子,必須要依靠自己的治癒去讓獸人懼怕自己,同時收穫情報。

但他並不知道要說什麼理由,讓冬閔夜救自己,記憶混亂,心理幾乎崩潰,他將冬閔夜視為拯救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沒有冬閔夜的幫助,根本逃不出這間屋子。

「只有說出真相了嗎。」

「對啊,只要說出真相就好了!對方一定會幫助自己的,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澤爾洛眼睛突然升起光亮,他笑着抓住對方肩膀,說到………

“我啊!可以無限復。”

話說一半,他感覺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自己也看到自己,也看不到獸人,木屋與冬閔夜,就好像被關進了無盡黑夜。

“喂!”

澤爾洛慌了,他只能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伴隨着喊叫聲越來越大,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影子跟自己一樣的身材和身高,聲音甚至都跟自己很像,影子開口了,“他”告訴澤爾洛,復活是他的特權,不能與他人訴說,不然只會讓他越來越絕望。

“等………!”

澤爾洛伸出手,卻一下子給抓住了面前人,冬閔夜的臉,鬼使神差的捏了一下,很軟,就如同玩偶般的手感。

“啊………”

澤爾洛苦笑了一下,然後快速縮手,甚至還深呼吸了一口,平復剛才的那些怪事帶來的影響,雖然視覺變化的很快,但他感受不到任何不適。

“所以你理由?”

冬閔夜似乎不介意對方的行為,從他的眼神和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把澤爾洛當成了瘋子。

“那啥………就……”

澤爾洛無法說出真相,他只能一遍遍的在腦海里組合語言,希望能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無法說出口的真相,只有自己能理解的痛苦,他發自內心的渴望他人的幫助。

“我希望你幫幫我。”

澤爾洛重新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年,他沒有任何辦法編出理由,他只能一遍遍的重複那句“我無法說出,對不起。”。

冬閔夜嘆了口氣,打開木門將還在重複那句話的澤爾洛給推了出去,只是扭頭那麼瞪了一眼獸人,就將對方的恐懼拉到了頂點。

澤爾洛順利的通過了,他避免了自己的死亡,他激動的蹦蹦跳跳,抓住冬閔夜的手晃了起來。

“謝謝!謝謝謝謝!!以後我叫你恩人可以嗎?”

“奇奇怪怪,你叫我老大吧。”

“好的!冬老大!”

澤爾洛裝模作樣的行了個禮,沒有什麼比逃離輪迴的死亡更快樂的事情了,他哼着小調,跟在冬閔夜身邊。

“對了,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啊……”

“我想找個人。”

澤爾洛摸了摸下巴,因為死亡的次數太多,他都差點忘記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拯救的那個人,是他此次旅行的最終意義。

“我也記不太清了,我應該能憑感覺認出他但………你要我說的話,我也沒法跟你解釋。”

“是嗎,那你想說在說吧,不過我的給你潑盆涼水。”

“這只是一個小村落,我們要通過不存在的戰場,前往中心城市,諾特塔,那裡準備國王選舉了。”

冬閔夜走到小攤邊,挑了個蘋果丟給了澤爾洛,指了指對方几乎凹陷的眼球,示意對方收下。

“看你那麼弱,需要我帶你過去吧,剛好小迪最近也在那邊進行學習培訓,我也要過去。”

澤爾洛咬了口蘋果,恰到好處的口感和甜味,讓他覺得活着真好。

“不存在的戰場?”

澤爾洛歪了歪腦袋,雖然他缺失部分記憶,但他知道,戰場,就是爭奪生死權的地方,勝者活,掌握權利,敗者死,失去一切,但雙方都會損失慘重,戰場是最不能無視的。

“嗯,那是極端王下的詛咒。”

“存在於那片區域,獨屬於戰場的詛咒,極端王思考極端,他認為敗者死,便會消散,失敗了,不配被他人記得,勝者活,但所屬於勝者那隊犧牲的士兵,一樣被他認為是敗者,消散。”

兩人來到馬車旁,澤爾洛身上還有些酸痛,姿勢奇怪的上了馬車,馬車緩緩移動。

“他也不認可勝者,認為勝者應該被那些敗者嫉妒,於是勝者就算贏了那場戰鬥,也會出現精神混亂,回去就自殺的情況,他們經常說路過那個戰場,可以聽到那些敗者的哀嚎。”

冬閔夜神情凝重,盯着澤爾洛的雙瞳,那是毫無波瀾的黑色瞳孔,他晃了晃耳朵,接着開口。

“敗者會被遺忘,雖然那個戰區也是很古老的地方了,許多戰爭都是在那爆發,但沒有人記得勝者與敗者的名字,勝者一個星期內死亡,只要把自己的職責報上去就行了,後來極端王不明的死亡,戰場才勉強沒有擴散。”

“這個戰場還有一個名字,叫悲鳴之地,但許多重大的戰爭,都是這個戰場發生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地理優勢吧,這個戰場是前往諾特塔的必經之路,平常也會有亡魂在那遊盪,俗話說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基本上是沒有人在那死亡的案例的。”

馬車行駛了一段路,因為路面崎嶇不平,馬車開始搖晃,冬閔夜換了個姿勢,翹起了腿。

“不過就算死了,也沒人記得。”

“你對我而言,都是謎團,我無法完全相信你。”

“給予你一段時間的保護,是我對你最大的幫助。”

冬閔夜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一言不發的澤爾洛,打開了窗戶。

“六王都是神經病。”

“絕望王身上很臭。”

“那場戰爭,他難得出面,我聞到過他身上帶來的味道。”

“身上背負着一切的惡,渾身散發出惹人討厭,噁心,血腥味,絕望氣息的傢伙。”

天色漸漸昏暗,馬車停靠在路邊,冬閔夜突然停了話語,看了眼道路,輕輕點頭。

“剩下的明天說吧,你安心休息。”

澤爾洛十分疲憊,這幾次的死亡讓他幾乎脫力,一路上他聽着冬閔夜的介紹,時不時的點頭,他實在沒有力氣去回答他了。

馬車夫睡得稍微遠了點,揮了揮手,滿臉厭惡。

“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