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會相遇,會是怎麼樣呢。

那一天還是會如期而至吧。

“阿里巴巴!你又偷懶!”

少年睜開眼,倒掛在樹上盯着怒氣沖沖朝自己走過來的管家,對方一頭白髮編製的整整齊齊置於腦後,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就那麼抓住了少年橘色的短髮,將少年扯到地上。

“痛痛痛………老頭你幹什麼啊!”

揉着頭髮喊痛的阿里巴巴,試圖推開對方的手,來挽救自己被抓住的頭髮,疼痛讓他咬緊牙關歪着嘴,少年的力氣哪比得過常年鍛煉的管家,他只能不停的踢着對方的膝蓋抗議。

“身為勒倫達斯家族的少爺,你必須時刻記住貴族禮儀!你這副樣子,老爺知道了,不得好好教訓你!”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劍術!”

“不喜歡劍術?”

管家鬆開對方的頭髮,風吹起兩人的髮絲,樹葉嘩嘩作響,那是阿里巴巴第一次看到對方藍瞳中流露出的圖案,對方眼中的自己,如此的瘦小不堪。

“那你想要做什麼?跳那種不堪入目,粗俗的舞蹈嗎!”

“才不是!那才不是什麼不堪入目的舞蹈!”

阿里巴巴焦急的想要辯解什麼,對方卻依舊是那副表情,不論阿里巴巴解釋的多麼偉大,他也只是一帶而過。

在世人眼中,阿里巴巴口中的,華麗的華爾茲,只不過是一些無業游民跳的下流舞蹈,教會說它因男女持抱近、動作旋轉過快而不道德、不文明,甚至粗俗邪惡、不堪入目。

“夠了!你簡直有辱這家族的名聲!”

“家族………家族就那麼重要嗎?”

“我的家族一直以來,都以劍術聞名世界,並與商人世家的勒倫達斯形成一份契約,我們給予你們保護,你們給予我們金錢與容身之所。”

“但我不可能一直保護你,你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舞蹈不能當飯吃,這片大陸,遠比你想的要危險………”

管家還想說什麼,阿里巴巴趕忙一個勁擺手,打斷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木棍,象徵性的揮了揮,樹枝因為力氣的緣故,發出咻的聲音。

“我學,我學好吧!”

阿里巴巴知道無法改變世人對華爾茲的看法,管家也是同樣,他只好裝模作樣的,喊着“呼呼呼!”的聲音,樹枝被他牢牢地握在右手,伸腳,劃下,身體向後縮,猛地一刺!

阿里巴巴與世人不同,喜歡華爾茲也好,就連劍王親自教他劍法,他也是自顧自的去修改,變化自如,輕鬆,自由,旋轉,在劍術的基礎上加上他所謂的舞蹈,讓劍術變得四不相。

“你怎麼這麼固執。”

“我會證明的,華爾茲也好,劍術也好,因個人而異,我會將其發揮到極致。”

阿里巴巴自然的轉了個圈,快速的用樹枝橫擋,接住了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在手上的木棍,揚起的嘴角,抬頭看到對方那冰冷的眼神。

“然後———超越你!”

“異類。”

XXX

訓練的恰到好處的肌肉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發福,被世人稱其為「劍王」的老人,即便放到現在,也是與六王平起平坐的知名人物。

“這裡,姿勢不對。”

管家拿着木劍,敲了敲阿里巴巴的膝蓋,強迫對方重新擺正姿勢。

阿里巴巴很不服氣,十分不服氣,表情暴露無遺,他現在只想快點逃離,管家名為納特魯德·約克海姆,本質上一板一眼,對阿里巴巴十分嚴厲,比起他的其他徒弟,納特魯德對阿里巴巴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阿里巴巴就拜託你了。”

雖然阿里巴巴的父親對納特魯德那麼說,納特魯德卻有一個無法承認阿里巴巴的點,阿里巴巴是在太過散漫叛逆了,勒倫達斯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做為商人遠近聞名,與約克海姆用「劍」出名是一個道理的。

那次夜晚,阿里巴巴誕生了,他的父親母親對他寄予厚望,納特魯德也在那天發誓,決定要將阿里巴巴培養成劍術,商人,雙修的天才。

可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阿里巴巴一出生就十分喜歡自顧自的跳些看上去十分混亂,又自由的舞蹈,對經商和劍術一點興趣都沒有,起初父母以為年齡小,絲毫沒有在意,直到阿里巴巴成年禮那天,納特魯德送給了他一把劍,那是他特地選好的材料,親手打造,卻被阿里巴巴當著他的面給摔碎了。

沒錯,把劍摔碎了,隨後納特魯德便決心要讓阿里巴巴吃點苦頭,但身為前騎士的他,並沒有選擇小人式的報復手段,他只是讓阿里巴巴訓練嚴格點。

“你是不是還在記仇啊?”

阿里巴巴滿頭大汗,衣服濕漉漉的粘在身上,不舒服的他把襯衫扣子解開了些,坐在地上看着看向遠方望去的納特魯德。

阿里巴巴對納特魯德了解很少,因為他從出生起,直到那場成人禮,他才知道原來納特魯德還會打造武器,直至成年,阿里巴巴還是那弔兒郎當的樣子,不僅沒有能力,經商頭腦也沒有,劍術也是半斤八兩。

“我為什麼要記一個小孩子的仇?”

納特魯德目視前方,熟練的將劍收入劍鞘,頭也不回的轉身前往宅邸,阿里巴巴聳聳肩,抓起木劍的劍柄,彷彿練了很久般,將劍在身前揮舞了幾下后,完美入鞘。

夕陽照在兩人身上,阿里巴巴跟在對方身後,張大了嘴巴抬頭看向天上的美景,隨後他張開雙臂,旋轉着,自由的伸展四肢,身體輕鬆自然、風度飄逸洒脫,只為那自由的華爾茲。

納特魯德難得沒有開口,他只是看着阿里巴巴那模樣,與多年前他在成人禮上,拒絕了納特魯德的劍,在舞蹈中,不小心碰到了劍,劍的製作材料特殊,就那麼碎了一地。

隨着時間推移和日常的相處,納特魯德覺得阿里巴巴越發古怪,但他沒有過分追究,他知道阿里巴巴想要的是什麼。

“想要追求自由的話,就去吧。”

納特魯德推開房門,打開抽屜,靜靜躺在抽屜里的,是他當初跑遍雪山,鍛造出來的劍,可惜現在碎的只剩把劍柄,劍柄閃着寒光,護手部位則是雙刃狀,上面印有納特魯德給予的庇護標誌,那是納特魯德年輕時所養的獵鷹,但他並沒有告訴阿里巴巴。

護手鋒利無比,容易切割到手,納特魯德曾問過阿里巴巴,如果一定要選劍的話,阿里巴巴希望是個什麼樣的劍,年幼的阿里巴巴說出想要能保護自己的武器,即便傷到自己也無妨,攻擊與防禦,只能選擇其中一個,而阿里巴巴選擇了進攻從而保護自己。

握柄的上部是納特魯德在雪山之顛的盡頭,打敗冰龍勒特海姆,用其瞳孔做成的裝飾品,閃着暗暗的藍光,也是這把劍為何一年四季散發出寒冷氣息的原因。

“我攔不住你,你也長大了。”

納特魯德摸着只剩下劍柄的劍,鄭重的放在阿里巴巴的手上。

“如果你走了歪路,我一定會阻止你的。”

“這是你父母的交代。”

“宅邸與你,都是我對老爺的承諾。”

XXX

閃爍着淺灰色光芒的劍尖,向前一刺!一轉!很快,傳來骨頭碰撞聲,手腕用力,劍很快將骨頭削成兩半,骨肉分離,頭應聲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后,被穿着黑皮鞋的男人踩住了。

“果然~派你來是沒錯的——!”

穿着黑西裝的黑髮男人,說話怪異喜歡拖成長音,戴着白手套拍着掌,因為手套緣故,掌聲雖然不大,但在這血流成河的舞會中,格外響亮。

“果然你們劍之一族,為了錢什麼都能做。”

男人饒有興趣的提起其中一個人頭,轉身扔進了手下打開的麻袋,然後他脫下沾了鮮血的手套,隨意丟在血河中。

“即將沒落的家族……倒是玩的一手好劍,你叫納特魯德~吧——”

“是的。”

納特魯德將劍一甩,鮮血濺射在地板上,將劍入鞘,納特魯德左手扶右胸,微微鞠躬,男人見狀,打了個響指。

“到此為止,把他除掉,不需要計劃外的傢伙。”

“什……”

槍聲響起,納特魯德瞳孔猛地一震,子彈以肉眼察覺不到的速度,正要擊中腦袋時,納特魯德腰間的劍劇烈晃動,隨後自己彈出,劍身“叮!”的擋住發射過來的子彈。

“你欺騙了我!”

“nonono~這不叫欺騙,我當初說了吧,你只需要替我清理這間屋子裡的人就好~”

男人邪笑着,他饒有興趣的看着懸浮在納特魯德面前的白色長劍,那是一把單手直劍,護手純白色如老鷹的翅膀般,劍刃頂端部分則為黃色,握柄則是純黑的。

“武器具有自我意識嗎……嗯~有趣,人殺了,劍留下。”

“可惡啊啊啊啊———!”

納特魯德額頭青筋暴起,抓起懸浮的劍,右腳向前踩穩地面,舉起右手從上向下劃過去,半個身子像圓規一樣劃下,劍刃淺淺的,在對面的臉上劃下一道血痕,納特魯德一愣,但他很快調整姿勢,左腳發力,右腳抬起跑過去,雙手握劍如同突刺般對準對方心臟刺過去,卻在即將接觸到對方的時候,劍有反應般,把幾乎被憤怒蒙蔽雙眼的納特魯德甩開。

“嗚哇!”

納特魯德先是被劍拖着走,隨後劍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將納特魯德猛地甩到牆壁上,堅硬的牆壁讓納特魯德大腦一瞬間恍惚,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被砸的後背發疼,納特魯德抬起頭,盯着自己的愛劍,他渾身無力,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

黑髮男人有些不耐煩了,他吐了一口唾沫,從口袋裡拿出煙,打火機點燃后,咒罵般指了指劍。

“真難纏啊你這個東西!”

“明明只是個劍而已!換個主人就他媽那麼難嗎!”

男人終究是綳不住了,他面目猙獰,用煙指着劍破口大罵,狠狠吸了一口煙后隨意丟棄在地上,呼出一口煙,煙的背後,是他更為冷酷的表情。

“連人帶劍一起做了。”

男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的手下只留了兩個人進來,端着槍,指着男人,扣下扳機,納特魯德表情怪異透露出一股恐懼,因為家族沒落成為這個男人的雇傭兵,卻因為年紀過小而慘遭背刺。

納特魯德要完蛋了。

他自己這麼想着,並且立下了來生一定好好做人的願望,意料之內的疼痛沒有襲來,轉而來的是一聲鷹的悲鳴,他條件反射似的,像一個鹹魚一樣撲騰的向前挪去。

“真可悲。”

“居然要自己的劍……不,應該是寵物吧。”

“居然要自己的寵物救你。”

“真可悲啊,納特魯德·約克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