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

午休时分的611室内,听完我讲述早晨的奇遇,柳世卿如此问道。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大小姐’存在的啊。”

“嘛。”柳世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向天花板:“洛珈中学怎么说呢……虽然不大,但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慢慢你就知道了。”

“像鼠哥那样?”我想起“老派swing”的那个品着鸡尾酒的身影。

“差不多吧。”柳世卿点点头:“阿木他吧,也算是很厉害的人了。在兼顾好学业的同时,还能顺便管理洛珈中学这一片的几乎所有不良。”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所有的不良???”

“差不多所有吧。”柳世卿笑着解释道:“阿木被称为‘鼠哥’不是没有道理的,管理那么多不良的情况下也没有在老师和学校那边露出过什么马脚,真的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不过即使是老鼠,也是很厉害的那类老鼠了。”

“确实很厉害。”

“所以啊……虽然不大的洛珈中学,人员组成说是光怪陆离也不为过。”柳世卿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大小姐’,通过你的描述来看,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诶?”

“你想想,如果不是为了置办宣传画,携带那么多绘画工具只有一种剩下的可能了吧。”

“唔,想不出来。”

“那自然是学校上课要用的。”

“可是到了到了高中年段,几乎没有人需要上绘画课……诶?”

柳世卿“啪”地打了个响指:“但是也是存在的,不是嘛?”

“嗯。”我点点头:“是我自己太主观了,并不是所有高中生都没有绘画课。所以你是说,那个女生可能是艺术班的?”

“对啊。”柳世卿顿了顿,接着眯起眼睛,缓缓道:“艺术班的话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生,不过有些蹊跷就是了。”

“有些蹊跷?”

“不是说她本人啊,是她会乘公交车上学这个事情本身十足蹊跷了。”

“诶?”

“算了,不好解释。”柳世卿的话戛然而止,尔后懒洋洋地趴在了会议桌上:“我歇一会,午休结束了记得叫我。”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我看着桌上慵懒的柳世卿,竟有些来气。

艺术班的女生嘛?我倒是听说过,在洛珈中学,每个年级都有一个艺术班,不过可能是平时忙于艺术培训的原因,平时并不多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说起来,至于下车之后的那段轶闻,我也没有讲述给柳世卿。并不是质疑柳世卿推理能力,只是觉得,如果那位“大小姐”真的有什么自己的难处的话,透露给他肯定会守不住秘密。

“顺便一提,非要说起来的话,文铃小姐也算是‘大小姐’哦。”趴在桌上的柳世卿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如果政府官员家的孩子也能算‘大小姐’的话。”

“这样嘛。”我扭头看向611的后排,出乎意料地,今天的那个位置空无一人,已然不见平时捧着读本的身影。

“不过文铃她从未因为这点骄傲什么的。”柳世卿眯起眼:“倒不如说,因为从小家里人都比较忙没时间陪自己,她才培养出了用文学给自己作伴的习惯。”

我想起文铃平时面无表情地捧着读本的样子,那副冰冷的表情背后竟有这种故事嘛。

“这些……也是你推理出来的嘛?”

“怎么可能。”仍然趴在桌上的柳世卿很小幅度地摇摇头:“我们俩是发小啊,从小就一起长大的。”

“诶?”

虽说有且出人意料,但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平时冷酷而寡言的文铃应该不会没理由地对一般同学插诨打趣。

而就在我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611室的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是文铃,但与平时不同的是,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种未曾在文铃脸上见过的表情偶然出现,竟让人有些不太适应;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踏进门来。

“——诶?”

米白色南瓜帽,刚刚过肩的瀑布一般的长发——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在公车上遇见的“大小姐”。

“程陆。”文铃介绍道:“这是白婉若;婉若,这是程陆。不过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你好!宛若……是表示仿佛那个意思的宛若嘛?”

白婉若轻轻摇摇头,微笑着回答道:“是‘婉若游龙’的婉若。家父希望我出落得亭亭玉立,便从赋辞中取得了我这名。”

“《洛神赋》啊……”我极力地回想起那篇三国时期曹家才子的名篇:“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你。”白婉若低头含笑,以示谢意:“还有早上发生的事情,真是谢谢程陆同学你了。”

“明明早上已经道过谢了,你太客气了。”

“嘛,果然是你。”柳世卿坐起身来:“程陆,我再次给你郑重介绍下,坐在你面前的,是洛珈中学艺术班的绝对王牌,多次获得各种奖项,画作被多次展览、拍卖,被认为是洛珈中学建校以来最厉害的艺术生……不,已经不能算艺术生了,应该是建校以来最厉害的画家,被称为‘天才少女’的白婉若同学。”

“真是谢谢‘侦探先生’的详细介绍呢。”文铃横了柳世卿一眼,但目光转向白婉若时,目光又再次变得温和:“婉若,你不是还有东西要交给程陆嘛?”

白婉若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深鞠一躬,双手递出一个纸提袋:“这是一点心意,请程陆同学一定要收下。”

我赶忙站起身,也对着白婉若深鞠一躬:“白婉若同学,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只是并不是什么大忙,举手之劳而已,实在不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白婉若直起身,固执地摇摇头:“家父从小教育我要知恩图报,这点薄礼还请程陆同学收下。而且……”

白婉若顿了顿,接着眼里流露出抱愧的目光:“而且……我早上还谢绝了程陆同学陪我一起进学校的好意,实在抱歉。”

“哎呀你就收下吧。”柳世卿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别人的好意一直悬着也是无礼,不是嘛?”

我看着白婉若执着的眼神,点点头,双手接过纸袋,再次鞠过一躬:“那白婉若同学的心意,我就收下了。敢问白婉若同学,里面是什么东西?”

看到我接过纸袋,白婉若看起来有些高兴,莞尔道:“是四张省艺术馆的画展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听到这话的柳世卿似乎有点吃惊:“画展票……本周末那个画展?”

“嗯呢。”白婉若笑着点点头:“因为我的画也有参展的缘故,所以会有这种举办方发放的票额。程陆同学可以和家里人一起去。”

省艺术馆?

比起那种地方我更喜欢隔壁的省博物馆,但作为江城的普通市民,很小的时候倒也去过一次。

只不过,在我的印象里,省艺术馆也好,省博物馆也好,应该都是免费参观的啊。

“诶?去省艺术馆参观的话还需要凭票吗?”疑惑自然而然地脱口了出来。

“嘛,虽然说平时只需要凭着有效证件就能免费参观,但偶尔也会举办些需要凭票观展的名家专题画展什么的。不过这种票一般由馆方限量发放,如果这种凭票在市面上出售的话……一般会被黄牛炒到一千块钱左右。”柳世卿回答道。

“一千块钱一张?”

我未曾妄想过手中这份礼物的价值,但柳世卿说出它的价格的时候还是切切实实地震撼了我一下。

能跟一张小型演唱会的首排观众席票价相当,果然我还是不太能欣赏艺术的价值。

果然还是不能收下。

但抬起头,又看见白婉若那副喜悦的神情,却又觉得就这么还回去,也确实是对她好意的残忍摧残。

于是乎,我将装着四张凭票的手提袋递给了身后的柳世卿。

“柳世卿同学,不,社长,本周末‘杂项社’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就拜托你来组织了。”

“呼——”柳世卿长呼了口气,接过纸袋:“那就定在本周六上午了,‘杂项社’建社以来第一次团建活动。”

“你也是真好意思。”文铃冷声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柳世卿将纸袋放好:“我想,程陆这么处理,白婉若同学也会同意的吧。”

白婉若点点头,表示赞同:“赠送给程陆同学的礼物,他怎么处理都可以。”

“既然你都这么说。”文铃也不再理会柳世卿,扭头看向白婉若:“那么到时候就麻烦你带我们浏览了。”

白婉若莞尔:“这是哪里的话,没什么麻烦。”

话毕,白婉若笑了起来:“要说起来,今天能找到这里,还多亏阿铃呢。”

“是啊,你今天说要找我们班的程陆的时候,我还奇怪程陆怎么这么快就认识到艺术班去了……对了,你们班是不是快要开始练画了?”

白婉若看了看腕上的小巧的女士手表:“确实……还有十分钟,我得去画室了。”

“那我送你过去。”文铃挽起白婉若的手,道过别后两位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出门去。

“文铃她居然是会笑的啊。”611又只剩下我跟柳世卿两个人的时候,我不禁感叹道。

“那孩子也只有跟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能自然而然地笑出来了。”

“什么那孩子,搞得你很老一样。”

“嘿嘿,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说法比较有趣。不过……”

“什么?”

“刚刚我听白婉若提起‘又拒绝了你的好意’,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这种事情瞒不过柳世卿。

于是乎,我又将下车后的遭遇给柳世卿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这样啊。”听完我的讲述的柳世卿又一次呈现出了那种双手交叉抱胸的姿态:“嘛,你说的没错,白婉若她确实有她自己的难处。这么说吧,如果被她父亲知道她在学校跟哪个男生过于亲密,那个倒霉蛋就要转学了。”

“诶?”

“没办法嘛。”柳世卿耸耸肩:“谁叫她父亲甚至跟学校大多数老师都打好招呼了呢。那些老师自然也会重点关照下这位集团高管家的‘大小姐’。所以说,她既是在保护自己不遭到更多的麻烦,也算是在保护你吧,保护你不会被莫名退学。”

“可怕。”想起早上差点又一次站在了被迫转学的边缘,我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不过……”柳世卿捧起那个装着凭票的纸袋子:“这个周末不会无聊了。程陆同学,你干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