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北风卷携着秋叶扫过整个学校。夕阳西下,从窗外射进两束血红,把整个画面染的分外妖艳。
不过,此时的我却无暇顾及这景色,而是匆匆的向大门狂奔。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摆脱她。
她形影不离,如同幽灵般挥之不去,只是死死地跟在我后面。
她发出的渗人的冷笑,不断地传到我的耳中,只包含着一种意味。
“我要抓到你了呦!”
可恨的是,无论我如何加快脚步,或是调整路线,她总是能死死的钉在我身后。
距离,越来越近。
终于,我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那两扇紧闭的木门。
尽管已经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寒气,但我还是奋力的冲向大门,抓住冰冷的门把手,使劲全力向两边推去。
夕阳的余晖洒到了我的脸上。
门外,即是自由,即是希望!
但,我错了。
余晖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影。
她挡在我面前所投射出的黑影。
还没等我做出任何行动,她就诡异的低声暗笑起来。
同时,一个黑色物体如疾风般刺向我的腹部。
当物体触及我的那一瞬,剧痛顿时如电流般传遍了我的全身。
虽然我在以前已经承受过相同的痛感,内心有所准备,但这次的感觉比上次强烈了一百倍之多。我的骨头仿佛被放在炭火中炙烤一般,上次瘫软的四肢此刻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五脏六腑在齐声祈祷着酷刑快点结束,或是让我早点得到解脱。
我承受不住如此非人道的折磨,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和意识,昏了过去。
但,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还是听见了她对我的一句嘲讽。
包含了无数恶意,使我脊背发凉的嘲讽。
她的语气如同小孩子得到礼物一般欣喜,也如杀人犯作案得手一般疯狂。
“你的悲惨过去很快就会找上你了。而你,将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床上滚落下来,脑袋重重的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缓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学校,也没有被抓住,更没有被折磨。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我所做的一个梦罢了。
一个诡异却又真实到极点的一个噩梦罢了。
狼狈地从地板上爬起,我向卫生间踱去。
冰冷的洗脸水使我萎靡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也使我完全清醒了过来。
“该死,怎么连梦里都是她?你就这么想她吗?”我自嘲道。
望着镜子上的钟,我意识到现在不过才五点半,比我预定的闹钟早了半个小时。本来打算继续睡回笼觉的我却因为冷水的刺激而毫无倦意,便只能陷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这个我搬来不足两周的公寓了。
我所在的小区很新,是前几年趁着房地产大好时建起的楼盘。虽然我这间公寓的大小只有七八十平方米,但户型设计十分合理,因此住着十分舒服。而且离善水高中十分近,步行也只有十分的路程。
然而,因为家具和小区的位置的关系,这间房的价格十分昂贵。不过,父亲大手一挥,就解决了这些事情。
问题就出在这点上。
不知怎的,父亲对我和母亲十分不上心。虽然口头上说着十分爱我们,但他所做的不过也就是按时寄钱罢了。
偌大的房子中,只有我和妈妈。但我那时的生活并不孤单,因为妈妈总是和蔼的照顾我。
事实上,妈妈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
刺眼的阳光将我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我意识到又到了每天和妈妈汇报情况的时候了。
我站起来,从电视柜上取下妈妈的相片。
在微弱的阳光下,妈妈黑白的照片投射出凝固的微笑。
“妈,我过得还不错。”我坐回沙发上,拿起面巾纸擦拭着相框。
“开学的第一天,过得很热闹呢!”我对着妈妈说。“一个叫林寒的女生找到了我,要我帮她一个忙。虽然经过了不屈的斗争,但我还是投降了。以后,我的高中生活很可能就不是那么太好过了。”
“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叫做吴素。他和林寒一样,也交给我了一个任务。是让我帮助林寒恢复正常,但好笑的是,她本来就是正常的。这些事情,真是搞不懂啊!不过,只要我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能去外国留学了。那时,您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还有我的两个班长,一个叫何焕升,另一个叫江渺。他们两个一个十分活跃,已经到了烦人的地步了。另一个班长表面上是个好学生,但其实却是个暴力狂。”
“我的高中生活过得挺好的,但是如果你在就更好了,真的。”
“妈,我想你了。”
在心里流下两滴不为人知的泪水之后,我去厨房准备了早饭,并狼吞虎咽的吃下。
将厨具和餐具洗刷干净之后,我洗漱完毕,开始穿戴制服。
由于是私立学校,因此善水学园在校服上这点上显得别具一格。同其他学校的运动服不同,善水学园的学生们要准备三件校服:平时上学时穿的制服,体育课时换的运动服以及参加重大活动时穿的礼服。据说都是外国的设计师设计的,因此无论是外观还是体感都是上等。
穿戴完毕后,我站在门口,回望着这个勉强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阳光透过落地窗射到地上,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黄,如同将金箔均匀的铺在上面一半。
而金黄之外,又是那么的昏暗。
凑巧的是,两者的交汇点正好躺在我的面前,显得泾渭分明。
这道边界将屋子分成两半,也将我分成两半。
“那么,晚上再见了。”我关上了门,走下楼去了、。
由于太阳刚刚升起,大街上除了需要早起工作的人和学生以外,几乎空空如也。
初秋时节徐徐的微风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树叶上沾着淡淡的露水。
蔚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暗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然而,这幅美丽的画面却还是有个缺点,那就是太冷清了。
不过对我来说正好。
宁静是需要留给早上的,人们需要利用这段美妙的时光,或规划今天的行程,或淡淡的小憩。唯一不需要的,便是吵人的欢声笑语。出现在清晨的喧哗,就如同一幅水墨画被绘上了色彩鲜艳的卡通人物一般格格不入。
享受了十分钟的独处后,我来到了学校的大门。由于我起的比较早,因此校园内几乎没有人,只有零星的教师和学生打着哈欠走了进去。
正当我准备迈入校园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到了我的后面。同时传来了如同消防警笛般的大喊。
在那一瞬,我意识到美妙时光结束了。
“早上好!!!!!!!!!!!!!”
黑影大喊着,并以十足的力道撞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使我猝不及防,没有站稳的我向前摔去,胸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黑影也显然没有意料到这点,也失去了重心,并重重的摔倒在我的身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啊!”
何焕升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有理他。
双手撑地站起来以后,我继续向教室艰难地迈去。可何焕升又如苍蝇遇见蜜糖一般靠了上来。
“早上好啊!”
“我认识你么?”
“啊!”他的眼睛吃惊地瞪圆了。“我是何焕升啊!咱班的副班长,昨天一起陪你去找林寒的人啊!”
“不记得了。”
“你真会开玩笑···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起这么早呢?”
“和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啊!比如我今天是被鸟叫醒的,听起来很有诗意吧!”
正当我不堪何焕升的骚扰时,江渺匆匆跑过来,为我解了围。
“你们看见人家没睡醒,不想和你说话么?能不能识趣点!”虽然理解错了原因,但还是有点感谢她。
“抱歉抱歉!”
虽然何焕升很烦人,但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
“我们只是在讨论起床的方式,冷暖刚要告诉我呢!”
“说这些废话,连早饭也不吃就叫我出来上学,你是脑子里有问题么?接着。”不理会何焕升“因为不饿”的辩解,江渺把一个塑料袋扔给了何焕升。
里面装着两个包子。
“早饭都不吃,你的身体怎么办?快把这包子吃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吃的是···牛肉馅的?”
脸颊微红的江渺还没把问题问完,何焕升就掠过我,紧紧地抱住了江渺。
扑过去的力道绝不亚于刚才撞我的那一下。
“对!对!太对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牛肉馅!”说着,他将脸使劲的向江渺凑去,而后者则是极力的避开。“不愧是我的女朋友啊!真是了解我啊!”
“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闹什么闹?”
他们两个过于亲密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值周生的注意,其中一个面带怒气的向他们走去。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趁着他们两个被值周生缠住,我匆匆的跑进了教学楼。
当我走进教室时,我发现已经有一个人进来了。
正是我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在今天早上,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林寒浑身颤抖着向后看了一眼,当她注意到进来的人是我后,邪恶的笑容再次在她的脸上浮现。
“早啊!合作伙伴!”
语气如表情一样令人不安。
“早。”我试着避开她的目光。
可是,她却主动靠了上来,同时将一个硬东西抵在了我的腰上。
“随身带着防狼电击器,真的有必要吗?”
“有啊,为了对付变态和你。”
她把电击器举到我眼前,笑了笑。
“总之,我希望你能有点活力的问早。毕竟今天可是长长的一天,你没有点劲头可不行。”
“早。”
迫于防狼电击器的压力,我不情愿地提高了声调。
“没吃早饭么?再来!”
“早!”
“我就要为你充电了哦!”
“早!!!”我几乎吼了出来。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向了窗台。
“别忘了,你今天的目标是从他们两个嘴里问出对我的态度。”说着,她示意我向窗外看去。
透过玻璃,只见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正压着另一个男生的头,不停地向值周生道歉。
“今天中午,我是不会忘的。”
“那你打算怎么问出来?”
“随机应变。”
“我懂了,你没有计划。”
“不,你错了,随机应变才是最好的计划。”
将社会比作温暖平静的的浅海,这是极不恰当的。它更像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风暴肆虐的大洋。
而计划就如船帆一样。也许在天气晴朗的海域它能带领你抵达目的地,但在被狂风席卷的海域,一味的依靠风帆只会使航船失去控制,最后被黑暗的漩涡吞噬。
而随机应变则不同了,它更像桨。比起风帆,它虽然显得笨拙,显得落后,显得可笑。虽然他的速度远远不及白帆,但在危险的大洋中,它更容易被人所掌控。并以自由灵活的姿态躲避危险,驶向彼岸。
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随机应变就是我的计划。
我注视着林寒,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只要把他们对我的看法问出来,再转达给我就行了。”
这时,从门外的走廊中传来了喊声。虽然嘈杂不清,但还是能依稀的辨认出音色。
“江渺和何焕升要进来了。”我提醒她。
她迅速地窜回了座位上,恢复了她平时怕生的外表。
“一会可能就没有时间交流了,等放学后你再和我汇报。”
虽说外表已经恢复了,但她的声音依旧浸满了恶毒。
“那么,下午五点见。”
话音刚落,江渺和何焕升就争吵着进来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独处的时候也就算了,在外人前就这么亲密,你让我面子往哪放?”
“对不起···”
“你每次都说对不起,有几回能听进去?”
“可是···”
“没什么说的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分手吧!”
这时,江渺才注意到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我和快要被吓哭的林寒。
“不好意思,失态了。”她迅速地用手理了理头发,恢复了优等生的姿态。“我没事,只不过是和一个傻子生气而已。”
“对了,别忘了。今天我要带你们去熟悉校园,在午休的时候。”
“还有我,还有我!”
江渺狠狠地瞪了何焕升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打算从那里开始参观呢?”
“食堂吧,先吃饱才有力气去走,毕竟校园还挺大的。”我淡淡的说。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之后,我们就开始吧。”江渺伸了个懒腰,赶走了早上的麻烦所带来的疲乏。
这时,其他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到时候见。”她摆摆手就回到座位上了。
“到时候再见哦!”何焕升也大喊着。
向窗外望去,甬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伴着刺眼的阳光,我意识到,这个美好的早上被浪费了。
似乎是为了提振士气似的,在开早会的时候,吴素特地穿了红色的运动衫。
“好了各位,五分钟以后,你们的高中生涯就要正式开启了。”他拄着桌子,盛情激昂的说到。“接下来的三年,是要由你们亲自去创造的。你们要为它画上多彩的颜色,填上火热的激情。无论是对是错,都要笑着去面对,这就是青春!我希望你们在以后回想起这段日子时,能够问心无愧的说出‘这三年我没白过。’从现在开始,用你们的行动去为未来的自己赢得满意的微笑!”
他在语言上具有无限的才能。
这番讲话结束后,全班同学士气大振,掌声如潮水般接连涌起。连林寒也微微受到了感染。
除了我。
人们总是喜欢以固定的眼光看待变化的事物。
孩子叛逆是肯定不对的。
同性恋是一定要被禁止的。
但人们永远无法做到用正反眼光同时去看问题。
孩子叛逆,体现了他的成长。
同性恋,体现了人们对幸福更进一步的追求。
同样,人们也总是认为青春就应该是灿烂的,热烈的,几乎没有人想要淡淡的度过青春。
比起四时常绿的修竹,人们竟然更喜欢转瞬即逝的昙花。
多么可笑啊。
多么可悲啊。
青春是虚无的,是飘渺的,是没有定义的。在这段时光里,人会变得异常自大自满。
将芝麻小事视若圣旨,将鄙陋之人奉为神明。
最终,他们将会毫无建树的虚度光阴。
但更加可怕的是,在之后的人生后,他们仍将无数次的咀嚼这段无谓的时光,最终碌碌一生。
而且,口中赞扬着,高捧着青春的人全然没有发现青春那黑暗的一面。
好友间无时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
同学间四处流通的流言蜚语。
班级中如蚁穴般错综复杂的关系。
嘶哑的吼叫。
崩溃的哭泣。
这些不也是组成青春的一部分么?
在我眼中,青春不过是一个由疯狂,虚假,荒谬,绝望等世间所有负面的情感所组成的一个黑暗集合体。
何以为之倾也?
就在这时,老师伴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
“好,上课。”
“起立!”林寒喊着。
“老师好!”
开学的第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起码比起早上要快得多。
正当我温习这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所讲的内容时,江渺和何焕升靠了过来。
“好了,我们快些去食堂吧。”
“兄弟我都饿了,快点快点!”
尽管江渺的神色已经与平常无异,但他仍旧不理睬何焕升。
“今····今天学校食堂吃···什么?”林寒也凑了过来。
江渺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这个吗,你到了食堂就知道了,快点跟上。”
“快点快点!”何焕升在门口向我们挥着手。
“记住,你要委婉的问出来,不能让他们起疑心。”在经过我时,林寒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企图不让他们高涨的情绪影响我的思路。
站在食堂前,我突然觉得这栋楼十分眼熟。在脑海里检索数十遍后,我终于得出了答案。
“这不是昨天开欢迎会的地方么?”
“哈哈,不清楚了吧?”江渺笑着。“其实这是多功能楼哦!”
“多功能楼?”
“对啊,一二楼是礼堂,三楼是食堂,四五层好像是一些社团的活动室。”何焕升也笑嘻嘻的介绍着。
“快一点进去吧。”江渺再一次无视了何焕升,指了指楼侧面的一个小门。“这里是入口,我们从这里进去吧。”
向门里发起冲锋的人很多,向外涌出的人也不少,可食堂却能全部将他们容纳,并没有出现排队的现象。
抱着疑问,我走到了三楼,站在了食堂门前。
“现在为你介绍,善水高中的特色食堂!”说着,何焕升将我拉了进去。
我的疑问顿时消散了。
食堂没有打饭窗口,取而代之的,是数以十记,甚至是数以百计的摊位。拥挤的人流穿行在摊贩周围,在无规律的拥挤中显出一点整齐的美来。每个位置前都有几名学生在等候,有的甚至还排起了长龙。
比起食堂,这里更像是某个商场的美食广场。
“如果你想每天都换换口味,可以连续半年不重样!”江渺骄傲地说。“最好的是,如果你购买同一食物太多次的话,系统会阻止你购买哦!是不是很健康?”
而何焕升则在一旁高呼“私立万岁!学校万岁!承包制万岁!”不过因为环境过于嘈杂,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就当我和林寒还处于被震撼的状态时,何焕升突然大喊了一声“有座!”紧接着穿过人群,消失在了另一头。
当我们拨开人流找到他时,我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呲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想要坐下的两个人。
动作和神态都如同护食的野狼一般。
还没等我和林寒作出什么反应,江渺率先“噗”的笑了出来,随后迅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那两个人离开了,去寻找其他的座位。
“好了,现在我们有座位了。我在这守着,你们三个去买饭吧!”江渺趴在桌子上,疲惫的说道。
“了解,那我们先走了!”何焕升说着
这是个好时机。
是我从何焕升嘴里掏出情报的绝佳机会。
“额,吃的东西太多了,我选不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吧,你顺便帮我参谋参谋。”我装着苦恼的样子向何焕升说。
“好啊!那兄弟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个面摊吧!味道可棒了!”说着,他便拉着我跑了起来。
那面摊离我们的座位不是很远,但足以让我和何焕升消失在江渺的视线中。
当我们排在队伍末尾时,我开始了行动。
“作为转校生,其实还是很不容易的。”我逼着自己和他聊天。
“对啊!对啊!你想,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话,不是很孤独么?而且人生地不熟,做许多事也都会有阻碍。对了,你的口音不是这里的,应该是外地人吧。”
我只说了短短一句,他就能接下来这么一大串。
这种人在某方面来说,也是挺了不起的。
“对,我是外地来的,所以说我比较在意他人对我的看法。比如说,你····”我打算先从我引出话头,如果直接问林寒的话,何焕升大概率会起疑心。
“朋友啊,难道不是么?”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而且你很冷静啊,冷静不就是聪明么?所以你一定也是个聪明人。而且在早上,我不小心把你推倒,你不是也没对我发脾气么。由此可以推出,你是个温柔的人。”他自信心满满地说道。
傻孩子。
大错特错啊。
他的价值观和看待他人的看光,绝对有问题。
朋友的定义,他真的明白么?不过只是一起找个人,吃个饭罢了。有什么资格能将我们两个的关系从陌生人一跃提升到朋友?
以那积极阳光的语气说出这个肮脏的词,真的合适么?或许古人之间存在高山流水般的友谊,但现在这个词所蕴含的意思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朋友已经不再是人们所信赖依靠的对象。
人们借以朋友的名义,从对方身上搜集情报,索取好处。
对友谊的向往已经转变为对物质的贪婪。
除了目的,朋友间的相处方式同样令人作呕。
青春剧中纯白色的友谊早已变成人们美好的奢想。现实中的朋友,经常会经常无端的嘲笑或是捉弄,并将这一过程冠以“开玩笑”这一无伤大雅的称谓。
在你得势时,依附在你的身边,仿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
然而,一旦你陷入困境或失势,它们便会避之不及。
树倒猢狲散。
不要灰心,还是会有人靠近的,但它们的目的不是安慰或帮助,只是为了多踏一脚或是泼上一盆冷水罢了。
这就是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啊!
这就是友谊,至高无上的友谊啊!
所以说,我不需要朋友。
至于温柔这点,我倒是不否认。但我这么做并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为了遵守约定。
“暖暖,答应妈妈,从今天起,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你受伤了哦!”
“我知道了。”
我几乎没有和别人许下过约定,因为随意许下约定是件极其不负责的事情。
但,只有这个约定,我会一直遵守下去,并且尝试不去违背它。
因为意义重大啊。
但愿我能遵守。
“那,你又是怎么看待林寒的呢?她也是转校生。”
“林寒么?我觉得她很奇怪呢!”
“奇怪?”
“是啊。你看,和他人聊天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她一和别人说话就抖个不停呢?”何焕升眉头紧皱。
原来这个人也有认真的一面。
“还有啊,不和别人说话不就憋死了吗?可她却能连续一个上午一句话也不说,真的很奇怪!”
他的发言如五岁小孩一般。
这个人,仿佛是个为社会而生存的人。
“那么,你讨厌她?
“讨厌?”听到这里,何焕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我并不讨厌她。相反,我认为她很坚强哦!”
“你是怎么想的?”
“你想啊,她是一个那么怕生的人。可在我们邀请他过后,她不还是跟来了吗?虽然表面上害怕得要死,但其实还是很想和大家搞好关系,这样的人很坚强啊!”何焕升佩服的说。
“所以,兄弟我并不讨厌她。”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他以明亮的目光回应着我。
其中只有热情和活泼,看不出半点虚伪或是哄骗。
可以初步判定,他没有说谎。
“是么,我明白了。”
我想以这句话作为对话的结尾,不料却更加点燃了他的兴致。
“对啊,对啊!”他愈发兴奋了。“但是比起林寒,兄弟我还是觉得我们家江渺更棒!”
“你可不要再惹江渺了,我怕她哪天把你揍死。”我警告他。
“没事的,你放心吧!”他笑嘻嘻的挠了挠头。“你敢相信么?她一直打了我七年哦!”
“你怎么还不报警啊?”
“因为啊,如果你和江渺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江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善良,聪明,热情之类的优点,她一点也不缺。”
“她之所以总是打我,就是因为她太害羞了。当然,我有时也有点太不正经了。”他自嘲着。
“所以说。”他的表情变得正经了起来,语气也庄重了一些。“我永远爱着江渺,她是我永远的女友!我···”
听到这里,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叫。
一回头,只见江渺红着脸站在那里,显然是因为听见了何焕升的长篇示爱,才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是来买吃的么?”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
“哦!那么,我帮你和林寒一人买一碗面吧!”
何焕升没有显出丝毫的害羞,而江渺则点了点头,匆匆的逃离了这里。
“她动摇了。”
“所以我说她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吧!”
之后,我和何焕升没有进行任何的交谈。只是在买面时,他坚持要为我的那碗付钱。
我阻拦不住,只好在他付完钱后,将钱塞入他的裤兜中,以示我不想欠他人情。
“香喷喷的牛肉面来了!”当我们端着面回到座位上时,何焕升喊着。
由于过于疲劳,一开始我们四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吃着午饭。
“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从哪里开始参观?”当碗里的面条消失一半时,江渺抬头问道。
我耸了耸肩。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从···实验楼开始。”良久,林寒才发表出自己的意见。
“那就是实验楼,人工林,操场,体育馆,社团楼,教学楼这个顺序怎么样?”
我们点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午饭后,我们离开了食堂。
林寒所期待参观的实验楼距离多功能楼只有百步之遥,是一栋五层高的小楼。
“这就是学校传说最多的实验楼哦!”何焕升兴致勃勃的为我们介绍着。
“什么传说,不过只是宿舍楼改成的而已。”江渺白了何焕升一眼。“现在只被当作实验室和仓库。”
自从她听见我和何焕升的对话之后,她和何焕升的关系就恢复了正常。
“就是因为这点啊!”他眼睛冒光的说。“这里原来是宿舍楼。但因为有个学生在宿舍里死了,学校就取消了住宿制,把这里改成了实验楼。”
“据说,死人的屋子里的墙壁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就是为了镇鬼的哦!不过,在午夜时分,他还是会出来透透气···”
“够了!”江渺向何焕升大喊着。“你看看你都把林寒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双手抱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虽然是装的。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江渺说出这句话时,底气也有点不足。“是不是?”她向我征求意见。
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着鬼神,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邪恶。
倒不如说世界就是邪恶的。
当然,贤者从来就不是独行的。一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观点就与我相同:神有能力,却不愿消除世间邪恶,那么神就不是至善的;神愿意消除世间邪恶,却没有能力,那么神就不是全能的;神有能力且愿意消除世间邪恶,那么世间为什么还存在邪恶?神既没有能力,也不愿意消除世间邪恶,那我们还凭什么称他为神?
此外,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话,那么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至少应该现身一次吧。
“我是无神论者,而且这个社会是物质的。所以说这些东西都是编造出来的。”
“对吧,对吧!”江渺的声音轻快了许多,步伐也不再沉重了。
何焕升则在一旁不服气的嘟囔着“如果你们看见就明白了。”但并没有人理会他。
走过实验楼便是人工林了。
当我看见那郁郁葱葱的树冠时,我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肚子上被电的地方又痛了起来,腿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昨天,我正是在这里遭受了攻击,并且被胁迫去帮助林寒。
这个树林,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昨天就是在这里找到林寒的么?”穿行在林间的小路上时,江渺问我。
“是,在人工湖那里。”
这时,我感到林寒扯了我的袖子一下。
一回头,又看见了她那邪恶的笑容。
“故地重游呀!兴不兴奋?”她报以幸灾乐祸的口气。
“你这个魔鬼!”我极力压着声音,但过多的愤怒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刚才,你去问何焕升他对我的态度了吗?”她问起了正经事。
“问了。”
“他怎么说的?”她的语气变的焦急了起来。
“你冷静点,别让他们听见了。”我急忙阻止她。还好,拨开树枝的声音遮盖住了我们的谈话声。
“他说你很上进,很坚强,都是些正面的评价。总之,他并不讨厌你。”
“是么?”林寒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好吧,我知道了。一会我再给你制造个机会,你把江渺对我的想法问出来。”
“江渺吗?这个目标···不太好对付啊。”
江渺这个人,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思考问题的角度都比何焕升要清晰,深刻许多。
因此,要不被发现的从她嘴中问出对林寒的态度,十分困难。
林寒察觉到了我的迟疑。
“你必须问出来!”她将手伸向衣兜。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你把防狼电击器带在身上了?”
“有备无患嘛!”
“我···一定会问出来的,你不用担心。”我强颜欢笑的向她做出保证。
走进人工林,里面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熟悉。
熟悉的令人可怕。
因为它们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话说,你昨天就是在这里找到的林寒吗?”江渺回过头问道。
“是。”我急忙拉开与林寒之间的距离。
“那她当时在干什么?”
“没什么,当时她就坐在那里。我劝了她两句,她就跟着我回来了。”
我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如果我要是把昨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大概明天全班同学就都会收到我的档案的复印件吧。
“啊,就这?”何焕升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你们之间就没发生什么···更浪漫的事情?”
“没有,你认为我会干那种事情?”我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我没有干过任何骚扰女生的事情。之前没有,之后也肯定没有。
绝不能像我那个混蛋父亲一样。
“啊···不好意思,我话又说多了。”他察觉到了我语气的变化。“只是,这片树林其实是我们学校的浪漫圣地哦!在学校中发生的告白啊,约会啊,基本上都在这里呢。所以我才会问···”
“其实···我们在出来时···他···他···牵了···我的手。”林寒装出害羞的样子。
“啊···是这样啊···”
“别说了,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虽然何焕升和江渺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们还是在我和林寒前面窃窃私语着。
“你想要干什么?”我怒视着林寒。
“我只是想要塑造一个比较完整的形象罢了。”她用令人着恼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形象?”
“一个胆怯,怕生,清纯但又渴望与他人交往的柔弱少女。”
“那你刚才做出的那一系列行为,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们会议论这件事情很长时间的。”
“你的感受?我为什么要考虑的你的感受?”她的话语中带尽嘲讽。“你只是我的扫雷机!”
良久的沉默,只有拨开树枝前进时发出的沙沙声。
“那么,你想怎么和他们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林寒再次打破了沉默。
“实话实说,毕竟理由是正当的。”
“不愧是我的扫雷机。”她赞赏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思路很准确。”
走在前面的江渺和何焕升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知道我们学校的特色还有什么吗?”何焕升故作神秘地说。
我和林寒摇了摇头。
这时,江渺绕到了我们的背后。
“是学校的操场哒!”
“江渺,上!”
她从后面猛地一冲,将我和林寒推了出去。
站稳之后,我们的视线顿时被钉在了操场上。
偌大的操场上挤满了人,如沸水一般躁动。嘈杂的声音伴着快乐覆盖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尽管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不尽相同,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为校园上了几分鲜艳的色彩。
“我们的操场可能是全省学校中最大的呢!”江渺的话语充满了掩藏不住的骄傲。“什么跑道啊,足球,篮球,排球和羽毛球场啊,一应俱全。”
“那···质量呢?”
“没的说哦!都是上等的材料。”何焕升接过了话茬。
“那···我想去···跑两圈,····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何焕升兴奋地说。
林寒又将目光移向江渺,但只收获了抱歉的目光。
“不好意思啊,昨天回家的时候,我把脚给扭了。”
的确,她今天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林寒又将目光移向了我,但与前者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包含了另一种意味。
这是个机会!!!
“啊,今早我的脚也扭了。”我迅速领会了林寒的眼神。“你们两个去跑步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那我们就走了!”
说完,何焕升就带着林寒向操场跑去,留下我和江渺坐在原地。
“那么,在你和林寒特地制造出的空档里,要聊些什么呢?”
江渺突然开口,并坐在了树林外侧的草地上。
我的直觉果然没错:她是个明白人。
“怎么看出来的?”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说你脚扭了,可你今天走路的动作十分正常啊。”她笑了笑。“你们下次应该找个好理由的。”
“还是没有瞒过你啊。”我也坐了下来。“其实,我们两个主要想知道你们对我们的看法。”
“你们指的是···”
“你和何焕升。”
“即使是希特勒,在何焕升眼中也只是个伟大的演讲家呢。”
虽然她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挖苦,但微笑却在脸上浮现,眼中也盛满了温柔。
“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只有优点,没有缺点。所以他对你们的评价都是正面的,请放心。”
“但他这样的性格,到了社会上会吃亏的。”我警告她。
她嫣然一笑。“所以我才要一直陪着他啊。”
“那,你对我的印象呢?”我将她引回正路上。
“嗯···”她想了十多秒,“很聪明,很冷静,但似乎有些太冷静了。换句话说,是冷漠过头了。”
“这不是冷漠过头,这是自我保护。”
“保护什么?”
“保护自己,我要通过冷漠来使自己与社会隔绝开来。”
“为什么?”
“因为是会是个黑暗的无底洞,而我要避免自己不被卷进去!”
“你脑子没问题吧?”
“完全没问题,恰恰相反,你们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我,我们?!”她的脸因为愤怒变红了。“社会不是无底洞!而且你是无法逃离的!这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这么做,让你们看看,这是可能的!”
“那我就要让你融入这个社会,让你改观!”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我才意识到,我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并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对方。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
终于,江渺先放下了武装。
“哎,说说就吵起来了。”她自嘲的笑笑。
“我也是有些冲动。”
我们两个又在草地上坐好。
“我没想和你吵架,只是想说,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可我认为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乐意奉陪。”
至此,我们在投向对方的视线中,多了几分较量的意味。
“那么说完我了,你又是怎么看待林寒的呢?”
“林寒么···很好的一个孩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江渺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温柔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怕生,但林寒还是很上进的。”
“她是个很好的人,善良,聪明,特别是温柔。最后一点连我也很羡慕。”
“你没有在敷衍我吧?”
“如果我真的厌恶你们,我会主动提出带你们参观校园吗?”她反问道。
语气十分平静,大方,没有丝毫的迟疑或是犹豫。
她说的,多半也是真话。
“对了,我一直想问,昨天老师把你们叫到休息室干什么去了?”她突然问道。
“他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帮助林寒与他人建立人际关系,让她的性格恢复正常。”
“他许诺了你什么,能让你接受这个任务?”
“启明星计划的推荐表。”
“那这就能解释的通了。”她打了个响指,很理解的说。“放心吧,我和何焕升会帮助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我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从未把你们当过朋友,以后也是。”
我未等江渺做出任何反应,便站起身来,看着林寒和何焕升向这边跑来。
“呼···舒服···”他说这句话时虽然有些喘,但十分兴奋。
“无论是弹性,还是硬度···都恰到好处。”
林寒虽然嘴上和我们聊着天,可眼睛却急切地望着我。
趁何焕升向江渺搭话时,我不易察觉的向她点了点头。
她的神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去体育馆吧!”说着,何焕升就跳到了甬路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走去。
与我想象中的体育馆不同,这所学校的体育馆是由一大一小两个立方体组成的。
“这个大一些的是主体育馆,小一些的是游泳馆。”江渺指着建筑介绍着。
“游泳馆?”我和林寒不约而同的惊呼道。
“对啊,没想到,是不是?”
“只不过,这所学校的游泳课是男女分开的。”何焕升的语气中藏着无尽的失落。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进去参观吧。”我连忙拽着林寒进入了体育馆,避开了江渺的狂风暴雨。
体育馆的内部就像是操场的缩小版,但由于这里在午休时禁止使用,因此与操场相比,这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我说,刚才何焕升的发言就没有让你感到躁动吗?”远离了人群,林寒便又恢复了恶魔的本性。
“没有。”我实话实说。
“真的没有?”林寒靠了过来。“你就真的没有想象过,我穿泳装的样子吗?”
我忍无可忍,决定发起反击。
“一个人为什么要对平底锅感兴趣?”我冷着脸嘲讽道。
她掐了一下我,便兀自跑出去了。
当我走出体育馆时,江渺正在那里教训着何焕升,在暗处的江渺正偷偷的笑着。
“哦,这么快吗?”看见我和林寒这么快就出来了,江渺吃了一惊。
“是的,我们本来就打算随便逛逛。”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还是找个理由快点回去吧。
“那好吧!我敢打赌,你们一定会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感兴趣的。”何焕升又恢复了活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里才真正体现了我们学校的别具一格,是真的和其他学校完全不一样。”
“是···是么?”林寒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冷暖···我们去吧?”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好吧。”我无奈的做出了妥协,和他们一起向前走去。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建筑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它都显得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比起其他建筑的纯白色的墙壁,外墙上胡乱的喷漆仿佛宣示了它极具个性的特点;窗户上并没有整齐的盆栽或是洁白的窗帘,而是毫无规律的挂出了横幅,悬起了旗帜,有一个窗口上甚至还搭着两件洗好的衣服。
“这是···宿舍楼吗?”林寒小心翼翼的问。
“非也非也!兄弟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宿舍楼被废弃了。”
“这是社团楼。”江渺补充道。
“社···社团?”
“对啊,一大特色吧!”
“可你看这栋楼的外墙,还有窗户···”
“那些吗?”何焕升因为回忆往事皱起了眉头。“墙壁好像是美术部干的,著名的疯子社团。”
“这墙壁是他们在建校十五周年的那天晚上干的,据说还请了外面的工程队来帮忙。”江渺也皱起了眉头。“说是为了表现什么···现代艺术?我看就是瞎画么!”
“那那些旗帜是?”
“每个社团都有使用活动室的自主权,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把房盖掀了,怎么摆是你的自由。”
这所学校将随意这个词,解释得淋漓尽致。
“每个人···都必须要报名参加社团吗?”
林寒问出了我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江渺不怀好意的对我笑了起来。
“是的呢,每个人都必须报名呢!”
“好吧,我知道了。”我不服气的说“那么今天的介绍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地方明天再来吧。”
令人不解的是,他们两个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我们已经在往回走了啊!”
“啊?”
看见我困惑的表情,他们两个再也憋不住,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厌恶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恢复了正常。
“你看啊,我们从食堂到实验楼,从人工林到操场,从体育馆到社团楼,正好绕了多半个校园。”江渺解释着。
“所以说,教学楼既是我们的起点,也是我们的终点。”何焕升仍然没有止住笑意。
我只得收起抱怨,不情愿地和他们一同走回去。
“最左边的那个是小学楼,中间的是高中楼,右面的是初中楼。”何焕升简单的介绍道。
“这所学校···一般有···多少人。”
站在后面的林寒问道。
“这个么,人数一般是流动的,但总人数一般都能维持在四千到五千之间。”
这么多的人,难怪这个校园占地这么大。
“你们是从小学升上来的吗?”
我突然对他们的过去产生了好奇。
“嗯,是的。”何焕升点了点头。“我们都是纯种···”
说到这里,何焕升像被电到了一般迅速的闭上了嘴。江渺也随之神情大变,仿佛阅览了邪典一般。
“那句话···”林寒被吓到了,颤抖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句话···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那个吧··就是··”出人意料的,江渺的语气也突然变得如林寒一样躲躲闪闪。
“这个词···是···是···是有歧视性的啦!”
“歧视!?”
“是的。”何焕升面露愧色。“不好意思,兄弟我只是顺嘴说了出来而已。”
“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吗?”我进一步追问道。
“只是少数人啦,如果他们从小学到现在一直都在这里上学,就会称自己为‘纯种’,以显示家庭的高贵或是富裕。而那些后来转进来的,就会被他们称为劣等,受到歧视。”
看到我和林寒的脸色,何焕升急忙补充道:“只有很少的人会这么说的哦!而且学校也明确禁止这种说法,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的哦!”
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啊。
果然。
人性的黑暗是存在于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
无论以什么方式去逃避,他总是能找到你。
人的思想仿佛只能奏出奢靡的乐章,只将自己人生的金色音符只想如何让自己获得好处。
除了贤者们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曲风。
于是,那些嵌在上面的黄金很快被染得乌黑,并堕入深渊,与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污秽无异了。
在所谓的“层级”的分类下,大致可以把人分为两类人。
上层人和下层人。
既然上层人想要获得好处,那么剥削和压迫下层人是必要的手段。
因此,穷人或者地位低下的人不得不用坑蒙拐骗的方式的方式来让自己获得看见明天太阳的机会。
或是用毒药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在今天获得极大的快活而冻死在明早的黎明。
但地位高者就不同了,他们完全可以吃着浸满鲜血的蛋糕,啜起盛满眼泪的红茶。
一边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将平民的最后一点食粮夺走,一边看着它们最后的挣扎而捧腹大笑。
于是,在这幕残酷的戏剧中,它们渐渐养成了高人一等的认知。认为人生来就是有层级的,下层只配被踩在他们的脚底下。
历代帝王们大多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封建帝制成为了历史。
可富人显然让是不懂这点的,因此,他们便给予富贵者春风,而只丢给穷人们秋雨了。
但在人生终点等候的,只是布满慈光的耶稣和沾满鲜血的撒旦。
他们的善恶自然会被分辨。
他们也终将被后人所不齿。
可惜啊。
他们永远也不会领会到这点。
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被铃声打破了。
“马上要上课了,我们快回去吧!”江渺很庆幸找到了离开的理由,并拉着林寒向教学楼跑去。
为了不因为迟到而被吴素批评,我和何焕升也撒开腿向教学楼跑去。
徐徐秋风很快将午后的时光吹走了,不知不觉,标志着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
当我将书包背起,正准备往外走时,吴素叫住了我。
“冷暖,林寒,你们两个来教室休息室一趟。”语气还是那么的强硬。
“那么,等明天放学再一起走吧。”江渺的声音有些失望。
“再见再见!”
我和林寒挥挥手送走了他们,转头向休息室走去。
走廊里很挤,同学们都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因此所有人都在走廊中大吵大闹,为秩序的必要性提供了良好的反面教材。
逆着湍急的人流,林寒不得不紧紧的抓住我的书包,这样才能够确保我们不会被冲散。
日光照到人们的发丝上,迸射出万道金光,而金光投到墙壁上,又将墙壁绘成了缥缈的银河。
我和江渺在这银河中奋力的向前穿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教师休息室。
我和林寒旋开了门把手,走了进去。
吴素站在窗子前,若有所思的看向外面。
“哦,你们来了啊。”他注意到了我们,将身子转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老师?”我摆出毕恭毕敬的语气。
“你们俩已经和江渺还有何焕升打好关系了,是不是?”
“是,多亏了您啊。”我叹了口气。
“多亏了我什么?”吴素问道。
“多亏了您指派他们两个来和我们接触啊。”
他突然令人困惑的大笑了起来。
“指派?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不是我指派的。事实上,他们两个愿意与你们接触,完全是出于内心的。”
“那么,他们今天带我们游览校园···”
“也是自发性的行为。”
休息室被沉默所包围。
“我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他拿起座位上的风衣。
“什么?”
“你们要尽全力去融入校园,就这一点。”
“就这一件事?”
“这一件事就包含了太多的事啊,小子。”他笑了笑,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太多的事了。”
他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等一下,老师。”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
那件事,困扰了我很久。
“你要问些什么?”
事实上,昨晚回家,我考虑这件事的时间比考虑林寒的时间还要多。
“说啊,要不然我就走了。”
不能再让他困扰我了,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要搞清楚。
“为什么,您承诺要推荐我参加启明星计划呢?”
他没有应声。
“帮助林寒只是一件小事,但为什么,您要将十个名额中的一个分给我呢?”
说出来了。
休息室再次被沉默所笼罩。
良久,他开口了。
“如果单看你的档案,谁都会认为你是个坏学生,甚至包括我。”
“但是啊,你的父亲多次致电学校,一直都在解释这件事。于是,学校便派我去你原来的初中了解情况。”
“我有个朋友在那任教,在酒桌上将他灌醉后,我很容易的就套出了话,也了解到了真相。”
他的用词很小心,显然没有忘记林寒的存在。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
“第一次和你见面后,我才发现那件事对你的打击太大了。”
“然而,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所以说,我想帮你。”
“而启明星计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内心百感交集,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走了。”
“谢谢。”
我将内心荡漾的全部情感浓缩成了一句话。
他还给了我一个笑容。
门关上了。
“话说,被陷害成那个样子,你也是真惨呢。”走出校门时,林寒对我说道。
“没办法,这就是黑暗的社会啊。”我叹了口气。
“江渺对我的看法和何焕升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
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那么,我先走了。”
“等等,你往哪里走?”
我向右指了指。
惊喜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浮现出来。
“我家也是那个方向,好巧啊!”
真不幸啊。
“我们一起走吧。”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站着走回去。而另一种,”她从衣兜中掏出了电击器。“是被我抬回去。”
于是,在夕阳的见证下,我和她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上。
“你自己一个人住吗?”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
“好巧,我也是啊。”
“对于高中生来说,自己住其实是一种悲哀。”
“为什么?”
“因为这代表着,在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中,你过早的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她捶了我一拳。“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啦!”
说着,我们来到了岔路口前。
“我往左走。你呢?”
“不巧,我往右面走。”
感谢这个路口,终于将我们分开了。
“那么,明天见吧,工具人。”
说着,她便向左走去,融入了璀璨的夕阳。
而我,则向右面缓步而行,奔向渐渐暗下去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