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堆着一叠人,他们每个人都在死命向前挤。却不知道只需要有序的排队或是等待人群散去,就可以从容地看见自己所在的班级了。

人们是多么无趣,多么愚蠢,多么肤浅。

我带上口罩,倚在围墙旁,看着这出闹剧。旁边的枫树微微摇曳着,像是在嘲笑人群。

善水学园,在全市以“私立一条龙”著称。他包办小学,初中,高中三个阶段,十二个年部在一个校园内,足可见其占地之大。这所高中虽然以高考成绩而闻名,却也因收费高和学生攀比而饱受诟病。

想进这所学校是非常难的,但在父亲的运作下,我好歹也进来了。其代价便是远离了他,在异地独自求学吧。

他说不定巴不得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几个月前我打出的那几十通未接去电,他至少会接一通吧。

这幕闹剧我也看腻了。枫树下有一张长椅,我想在上面坐一会,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去看自己的所在班级,免去了拥挤之苦。

这就叫独行者的智慧。

我走到长椅旁,发现已经有人坐下了。

她穿着和我相同的制服,应该也是新生。面容姣好,皮肤白褶,但眼神里却像缺了什么似的。一头黑发如瀑布般从头上泻下,四散在肩头。纤细的玉手正在拿这一本小说阅读,坐姿如贵族大小姐一般,浑身散发着拒绝他人的气场。

她坐了一半长椅,剩下的一半由她的书包占据着,我走到一旁咳嗽了两声。“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上面吗?”

她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海之中。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我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她抬头瞅见了我,这是我才知道她的眼神里缺少了什么。

友善。

她的眼睛充盈着憎恨,仿佛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世界灭亡。

“不好意思,但我认为只有优秀的人才能坐在我的旁边。”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清脆动听,但说出的语句却那么毒辣。

遇见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是吗,那这不是正好吗?”我将她的书包扔在她的腿上,坐了上去。

“真是自大啊,家里有几个矿呢?”

“一个矿也没有,就只有一颗寻求清净的心。不像某些人,连书包的座位都不想给别人让。”

“说的话这么毒,小心舌头烂掉。”她用手指着我,眼里微显出怒色。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积极给别人让座,为下辈子积一点德,不要再有这样的性格。”说着,我便掏出耳机插在耳朵上,显出不理她的样子。

这种人,多半是那种家中富裕而教出的贵族大小姐。一天围着金钱和其他散发着铜臭味的东西打转,所谈论的都是上流高雅的话题,也许还会翘着小手指啜着咖啡吧。

不过,我真想提醒她一句要提防接近她的人,因为那些人是打着交朋友旗号的小偷。他们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钱。

在平常朋友,朋友的叫着。在你失势时就会离你而去,说不定还会踩上两脚。

不过,我是不会告诉她的,那样多半会被打上“多管闲事”的标签,并迎来一阵狂风暴雨。

这就是人际关系,当你真心实意为了他人好时,却会被当成多管闲事来对待。

那如何远离这种痛苦呢?很简单,断绝人际关系就行了,这也是我上这所高中的初衷。

善水高中,是我断绝人际关系最完美的场地。

九年都在同一所学校,他们一定都形成了固定的人际圈子和交往关系。也就是说,只要不主动加入他们,他们绝对会将转校生视作一个游离在班级中心之外的人,自然能够避免许多人际交往;接下来的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能使关系固化,这样就避免了接触新圈子的尴尬;至于攀比这点,只要装的土气一些,它们便会自然瞧不起我,从而达到我被疏远,被冷落的目的。

利用人性的黑暗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想想就觉得讽刺。

但这就是人性的黑暗,它是最完美,也是最冷酷的武器,能将任何人刺穿,却也能被温顺的驯服。

被那些了解人性黑暗的人。

我在长椅上听了将近二十分钟歌,想着人也散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别了,自大的人。”

“你也是,后会无期。”

我走到校门口,经过了二十分钟的奋战,愚蠢的人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以十分费劲的方式。

而智者这时却慢悠悠的踱到告示牌前,慢条斯理的找着自己的名字。

很快,我就在一年九班旁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那令我蒙羞一辈子的名字。

我那被人嘲笑了无数次的名字。

我那父母给我起的名字。

我那该死的名字。

一边想着我的名字给我带来的耻辱,我走进了大门。

第一次踏入学校,我对学校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大。只见校园里至少耸立着四五栋高楼,每个都至少有四层,偌大的操场上布满了各式体育器材,在远处似乎还能看到郁郁青青的树林。干净整洁的甬路通向校园四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路旁右侧那栋人满为患的建筑应该就是高中的教学楼了,毕竟今天只有高一新生来报道。我走过去,排在人群的末尾。

人群的情绪很不稳定,仿佛一个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我不时能听见几句辱骂或嘲讽的声音。

没有一点耐心,对他人的尊重和基本的素质,如同刚才的那个女生一样。

这是,不知道谁在我后面撞了我一下,我失去平衡,跌入人群中。

我顿感人群的拥挤,想从后面脱离人群。可新上来的人群将我的后路堵得水泄不通。环顾四周,都是冷漠的,不耐烦的人墙。

我试着向外挤去,可只收获了失败和几束愤怒的眼神,我便放弃了抵抗,任由人流将我卷进大厅。

大厅同外面一样,也是一片吵闹之景,十几个穿着教师礼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尽全力的疏导人群。我不顾人群的抱怨,奋力挤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前面。“你好,请问高一九班怎么走?”

“二楼右侧走廊走到底,左转第二个。”他用疲惫的眼神扫着我,身上的教师礼服也因为拥挤而褶皱不堪。

“谢谢。”我留下这句便奋力向着楼梯赶去。

当我终于脱离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年九班的门前时,我发现班主任已经站在门外等我了。

他的须发皆白,年纪六十岁上下,可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如正值壮年一般。头发和胡须打理得一丝不乱,整齐的像是用格尺量过似得。

虽然上了年纪,可身板依旧挺立,比我高出半个头。看上去是个倔老头。

他看见我,便向我做了个手势。我赶到他面前时,他便用饱经风霜的声音开口了,“小子,你就是转校生吧。”我点了点头,同时将口罩摘下以示尊重。

“确认一下,你的名字是?”他拿着花名册向我问道。

“······冷暖。”我不情愿的开口,将我的名字念出。

冷暖,这个名字中包含着一对相反字。据说是因为父母太过于冷漠,希望我成为一个热情,温暖的人。不用说,我失败了。

以很悲惨的方式。

在我的童年,我的名字不知为我惹上了多少麻烦。无论我如何向大家解释,大家发出的都只是嘲笑而不是同情的声音。留下的只有孤单的,哭泣的我。

虽然这样的事在小学和初中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但还是个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童年阴影,我也曾多次尝试改名,可却多次无功而返。

我恨透了我的名字,如同恨透了我的人生一般。

“咳咳,那么先来自我介绍。”他清了清嗓子。“我叫吴素,在接下来的三年担任你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你先进教室找个座位,等另一个转校生到了,我们就可以开始开班会了。”

“另一位转校生?”“是的······哦,她已经来了。”他伸手一指。我下意识地回头看。

之后,我的心脏仿佛冻住了一般。

这正是刚才的那个女生,乌黑的头发,熟悉的容颜,和我记忆中分毫不差。

可是,却又不是那个女生。

之前的那个女生,眼神中带着蔑视,嘲讽和敌意,浑身上下被无法靠近的气场笼罩。

而眼前的这个女生,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着。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刚才盛满娇纵的脸上现在无不是绯红一片。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和不安,方才的骄傲荡然无存。她不敢看人,只是用两手死死地抓住书包,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这是之前的那个女生,却又不是之前的那个女生。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瞪着她。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抖得更厉害了,如同正在工作的甩干机一般。

“怎么,你们认识?”吴素察觉到我的目光。

我把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不,没什么。”我转身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喧嚣声丝毫不亚于外面,如同一台剧烈轰鸣的机器。大家都在问候着新朋友,或是和老同学拍手相庆。

每个人都在幻想接下来的三年,只有我希望它如死灰般沉寂。

我在后排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是那个女生也问候完老师,走了进来。她先是奔着讲台前一排走去,可很快就因为坐满了人而放弃了。转而走向右面,却被一对叽叽喳喳的女生给逼了回来。她环顾四周,最终向我这里奔来,并坐在了我的右方。

这一串动作与神态与之前大相径庭。我向她点头示意,她却像不认识我一般,只是用双眼死死的盯着桌子,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女生和之前的那个可能是双胞胎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班主任走了进来。

“好了好了,你们互相都认识了,坐下,坐下!”他用声如洪钟的声音吼道。当同学们都安静下来时,他走上了讲台。

“你们中的许多人都认识我,可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素,在接下来三年担任诸位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请多指教。”他微微一欠身,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由于你们刚才都互相熟悉完了,我也就不让你们自我介绍了。可我们班来了两位转校生,让他们做一下自我介绍还是有必要的。”

他转头看着我们两个。“你们谁先上?”

我不等她起身便走上了讲台,不是想率先发言,而是想给她时间准备准备。以她现在的状态上台,大概会紧张的昏倒吧。

“大家好,我叫冷暖,希望和大家度过平静的三年,请多多指教。”

台下响起了例行公事的掌声,我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

完美。

我的演讲在拒绝人这方面,堪称完美。

冰冷的表情,乏味中带着不耐烦的语调。大家都会以为我是个无聊,无趣,古板的人。我的发言中没有任何精彩的地方。“平静的三年”意味着我想安静,不别打扰过完高中生活。这样,大概率不会有人理我。

我在不受欢迎这方面,堪称专家。

“非常感谢,下面有请下一位。”

她颤抖的起身,犹豫不决的走上了讲台。

“我叫·····林寒,请·····请多多指教!”她几乎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匆匆的跑下了台。同学们则互相交换着惊诧的眼神,连掌声都没有响起。

林寒,那是她的名字吗?到很是符合她的气质。

但是,虽然语调中充满了恐惧,我仍然听出,这声音就是我在校门外的长椅上听见的声音。双胞胎的声音应该不能如此相似。

我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

“非常感谢两位的精彩发言,接下来我来讲两句。”吴素重新走上台。“由于我校为私立学校,因此我们在管理高中生方面与前九年不变,尊重大家的自由活动。”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学校不会干涉他们做那些“青春”的事情。”台下自然是一片欢呼。

“好了,安静点!”他又吼着。“虽然我们尊重你们的私生活,但我要提醒你们,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学习成绩上。如果你们的校排名一次性下降一百名,那么学校将不得不插手了,希望你们协调好学习和课外活动的时间。”

“那么,只要我考进全校倒数前一百不就好了?”台下传出这样一句话,大家顿时被引爆,狂笑起来。

除了我和林寒。

这种人,就是新流行语中的“现充”吧。以语言作为出风头的工具,自认为可以用“滑稽”“幽默”的语句来改变场上的气氛。却不知道这样只会使现场陷入更大的尴尬;有着溢出的自信心,觉得对人际交往手到擒来,却不知道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伤害着别人;放纵生活,以为充分享受了青春,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虚度光阴,沉浸在名为快感的毒药中无法自拔。

对于这种可悲的人,怎么笑得出来。

林寒也没有笑,不过大概是因为她还在害怕的颤抖吧。

不出我所料,吴素皱起了眉头。“哎.....我早就猜到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我特地将这件事放在后面。”待人群渐渐静下来后,他这么说。“与前九年不同,你们今年的一切表现都将被记入学分,只有学分足够才能升学,否则只能留级。”

班里的大部分人,包括之前那位说俏皮话的,都滑稽的僵住了。

“比起玩乐,我还是劝你们考虑考虑如何获得足够的学分吧。”吴素奚落的说,教室里则传出了一片哀叹。

接着,他又将高中生的校规以及这三年可能会经历的活动说了一遍。

“最后,我要选出两位班长帮助管理班级事务,有谁自认为可以胜任?”

话音刚落,前排就有一位女生站起来了。她留着短发,一看就是优等生的模样。“老师,我认为我可以胜任。”声音如泉水一般。

“江渺,还是你吗?”吴素略带惊讶地说。台下则传出了“知道吗,她已经当了九年班长了。”“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优等生啦。”诸如此类的声音。她站起来环顾教室。端庄的脸上流露出自信的眼神,嘴角的微笑仿佛是在向大家问好。

“很好,还有谁愿意当吗?”江渺坐下时,吴素这样说。

这时,我的右侧传来了“咣当”的一声。当我将目光转向那里时,只见一个留着支棱着乱发的男生匆匆站了起来,椅子倾倒在一旁,想必应该是太着急于起身了。

班里的同学大笑起来,可他也跟着笑起来,没有丝毫的难堪或害羞。想必也是刚才说俏皮话的那类人吧。

“何焕升,你也想尝试尝试?”吴素也认识他。

“是,想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他的声音中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自信,可其他同学却发出“哦哦哦!”“是这样啊”的声音。

之前站起来的女生则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好,江渺,何焕升,我就正式任命你们为一年九班的班长和副班长。你们要对得起自己的工作,团结同学,认真负责,听见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

这时,下课铃响了。“对了,新生欢迎会将在二十分钟后在礼堂举行,你们不要迟到了。”说完,吴素就走出了班级。

教室里的同学热烈地谈论着欢迎会,我则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今天与以后的日子不同,开完欢迎会就可以直接回家。我准备第一个冲出校门,回家享受清静的一天。

这时,两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你好,请问可以耽误你们一些时间吗?”那女生说道。“就一会哦!”男生在一旁附和着。

是刚才的两位班长。

“有何贵干?”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表明我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

“我是班长江渺,这位是副班长何焕升。”她说。

“我还兼江渺同学的男朋友哦!”那男生大喊着,转眼即被打倒在地。

“啰嗦。”她看着地上的何焕升说,脸却微微红了。

“有何贵干?”我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佐以不耐烦的语气。

“是这样的,作为班长,我们有向转校生介绍校园生活的义务。”

啊,是这样的,以这样的理由将我骗入名为“青春”的陷阱。逼迫我堕入这口漆黑的,名为人际关系的锅中。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一同变成黑暗社会的奴隶。

开什么玩笑。

“不好意思,我拒绝。”

“对不起,请方便我们的工作。”

“对不起,我拒绝。”

“请再想一次。”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将一只玉手那在我的肩膀上。

接着重重的按下去。

我的肩胛骨受到了两方面的挤压,异常疼痛。我一开始还勉强的摆出“无所谓”的表情,可很快就架不住疼痛,趴在了桌子上。

“我明白了····”我不得已亮出了白旗。

“本来不想这样的,非逼我出手。”她用不耐烦的语调说着。

“不好意思啊,她一般都不这样的。”何焕升却爬起来向我道歉。“别看她这么凶,但她内心如小猫一般温顺哦!是最棒的女友····”

刚爬起来的何焕升转眼又被打倒。

“我说,在我说话时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对不起啦!”

这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

一回头,只见林寒抓着课桌想要抑制颤抖,显然失败了。她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桌椅都一同颤抖起来。

“哈哈,你是开了震动模式吗···”地上的何焕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可江渺这次似乎失去了耐心,一脚狠狠地跺在何焕升的胸口上,后者登时没了气息。

正当我对这血腥的场景目瞪口呆的时候,吴素在门口喊着:“冷暖,林寒,和我来教师休息室一趟。”

我巴不得离开这里,便匆匆起身跟着吴素,不理会江渺的那句“那我们一会门口见”。林寒也硬撑着跟了上来。

大概是学籍方面的事情吧,这种事情不处理是不行的。

跟着吴素,我们来到了教师休息室。推开门,里面的豪华装潢令我赞叹不已,甚至还出现了皮质沙发和液晶电视。

“坐这。”吴素指着一张皮沙发说道。我坐在了沙发右侧,而林寒则躲着我坐在了左侧。

这样刚刚好,因为我不喜欢和人亲近。

在这社会,自己一个人是完全有能力自己活下去的,而且能活的更好,和别人建立关系只意味着陷入一张无边的大网,活的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吴素将两杯浓茶递到了我们面前,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憋了回去。后来,他下定决心似的把手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我让你们来这,主要是想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必须完成的任务。”他神情略有些迟疑,语气也比刚才弱了许多。

“什么事?”

“听着,冷暖。我.....我希望,不,我要求你帮助林寒恢复正常。”

一片寂静,休息室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迟疑的老者,惊讶的男生,颤抖的少女。

良久,我才从这冲击中清醒过来。“那·····我要怎么做?”

他大概以为成功说服我了吧,语气又变得和平常无异了。“就是彻底的消除她的社恐,让她拥有正常的人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一定在开玩笑。

我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正要求一个人,一个极度鄙视这黑暗社会的人,去帮助一个女生,一个社恐到不能控制颤抖,背后一片谜团的女生。

痴人说梦,这绝对是痴人说梦。

“为什么是我?”

“这大概要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说起了。”他的神色又凝重起来了。”“你和其他的们不同,你很冷静,冷静到了不正常的地方。你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对新学期的期待,只有如死水般的清净,就好像看透红尘那种感觉似的。”

对,我是看破了社会。他不过只是黑暗的无底洞而已,将人生的梦想,希望,快乐通通卷到洞底,碾得粉碎。剩下的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

这样的事物,有什么令我期待的呢?

“但与此同时,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因此,我命令你们结成同盟。互相帮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刻,我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狂笑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讲了这几个月来我所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互相帮助?一个独行者和一个自闭症互相帮助?并且最后成功?这可不是漫画啊,这是现实啊。

是残酷的现实啊。

“你笑什么?”吴素的声音里透出了不解和愤怒。

“因为好笑啊,老师。你是个讲笑话的天才。”我抹掉自己笑出的眼泪。

“这不是一个笑话!这是我对你的命令!”他站起来对我吼道。

“恕我直言,老师。这就是一个笑话,你在让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合作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希望和任何人建立关系,这点您是知道的。”

我盯着他,眼神渐渐冷下来。

“我不会做浪费时间,没有意义的事。”

他将一张纸摔在我的面前。

“读读这个,这个是筹码,是令你改观的东西。”

我展开它,刚看完标题就愣住了。

启明星计划报名表。

这个计划我在学校简介上看过,好像是每年都会将十名学生保送到常春藤联盟中的学校求学,并且一半学费由学校承担。

这是摆脱这个黑暗社会最好的方法。远走他乡,独自求学。

“干完这件事,他就是你的了。”

他重新坐下来,喘了口气。

干完这件事,我就能获得新生。

烂摊子。

这绝对是个烂摊子。

一个清高的厌世者和一个谜团重重的社恐女要互相帮助,恢复正常。或许还会有一个不靠谱的老头子和两个不正经的班长帮忙。而我们所面对的,只有无尽的未知和黑暗。

失败了会怎样,我不知道。

但成功了,我们都会收获新的人生。

利益的天平倾斜了。

就当是受刑吧,受完这三年的苦痛,换一生的解脱。

至此,我被迫与他人建立了人际关系,帮助与被帮助的关系。

但这不是谈话的最后,至少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为什么不能要她自己来呢?”

“因为她对一切都感到恐惧和不信任,甚至他的父母。”

这时,我们所谈论的主人公正坐在那里,仿佛我们说的一切和她没关系似的。

“她遭遇了什么?”我脱口而出。

这时,踌躇和犹豫又充满了吴素的眼睛,但与刚才不同,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情感。

怜悯。

吴素在怜悯林寒。

“这个····我不方便说。这需要你自己去慢慢搞清,或者等到她想告诉你的时候。”

这个女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

“我明白了,我会帮助她的。前提是这张推荐书必须是我的。”良久,我缓缓说道。

“这是肯定的。”吴素的语气陡然和缓下来,一边起身向外走去。“那么,我现在要去准备欢迎会了,你们两个别忘了参加。”他拉开门走了。

休息室再次被无声的冷寂所笼罩。我决定打破僵局。

“今天在校门口长椅上和我说话的那个人,是你吧。”

回答我的只有无声的沉默。她仍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听着,我们从现在起就要互相帮助了,我认为互相了解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你觉得呢?”我试图以这种方式从她的嘴中套出情报。不幸的是,她似乎对自己的过去十分在意。

“这····不用你管。你快离开吧,我讨厌····你。”尽管是颤抖着说完的,但她的语气中还是多了一丝坚定。

一个人去帮助别人,结果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更为可悲的是,一次挫折不会让热情的心变质。也就是说,他还要再受很多次苦,直到这颗心也同他人一般冰冷。

这就是我厌恶这个社会的原因之一。

不想与他人建立关系的我主动来帮助你,你却拒绝我的好意,还对我恶语相向。

帮助你,我犯得上吗?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忘了去参加欢迎会。”我不耐烦地说,转身走了出去。

刚摆脱了屋里这个谜团重重的女人,我又发现两个班长正在门口候着我。

“同约定好的一样,一起去欢迎会吧!”何焕升冲过来想要搂住我的肩膀,我则不耐烦地躲开,独自向欢迎会走去,可他们两个又跟了上来。

“你们刚才在休息室里说了什么?”江渺问。

“讲了些关于学籍的事情。”我不想告诉他们实话。

换句话说,告诉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成为他们的谈资或者笑柄。

“那,那,你为什么要转学来这呢?”

这大概是所有问题中我最不想要回答的一个了。

我不想建立人际关系,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一旁的江渺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怼了何焕升一拳。“你没看人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你的嘴是租来的着急还么?”“抱歉抱歉!”后者笑着回应道。我们继续向前走着。

“对了,冷暖,你的自我介绍好简短啊。”有意无意的,何焕升向我搭起话来。至此我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个自来熟。

大概是由于新陈代谢过于旺盛吧,自来熟们乐忠于和他人进行交流和活动。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溢出的精力总会搞得别人焦头烂额。把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他人身上,相信全天下的人都和自己一样热情。最后只会把别人折磨得身心俱疲,而自己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还能再说个三天三夜。

遇见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用简短的语言浇灭他的热情吧。

“是。”

“那你认为这样比较有趣吗?”

“不。”

“那就是这样做比较有效率?”

“是。”

“但如果是我的话,会这么说···”

我这时才发现,我愚蠢的忘记了自来熟最后一条特性:无论谈话讲到哪里了,自来熟总能将其无缝衔接。

“你们两个啊,一个是只出不进,另一个是只进不出。”江渺哈哈大笑起来。

“错了,我是不进不出。”我带头走进了礼堂。

礼堂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双层的座位设计大概能同时容纳五六千人就坐。学生们都在寻找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因此秩序非常混乱。

我们三个奋力挤过人群,来到我们班级所处的位置。当我们就坐时,我们发现我们班级只有一个位置还空着。

林寒还没有来。

“林寒呢?”江渺略微担心地问。

“不知道,不在乎。”我转身看向舞台前侧,教师们正陆续就坐。我看见吴素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正和旁边的人亲切交谈着。

这时,礼堂的所有灯光都灭了,只留下几束聚焦于舞台上。主持人缓步上台,宣布欢迎会正式开始。

此时距我离开教室办公室二十分钟,林寒仍然没有出现。

“我去找他!”何焕升留下这句话,便从座位上纵身而跃,跑了出去。只留下我和江渺面对主持人冗长的发言。

正当新生代表准备上台发言时,何焕升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引得旁人侧目。

“没···没有!整栋楼里都没有她。”

江渺立刻站了起来向外跑去,我则津津有味的准备听新生代表的发言,并没有动弹。

她跑了一半,发现了不对劲。“快起来,冷暖!我们得一起去找林寒。”她折回来,不由分说的和何焕升把我拉起来拽到了室外。

刺眼的阳光使我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当我拭干之后,我发现江渺和何焕升正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可能往那边跑了。”

“小学部也有可能。”

“冷暖,你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吗?”江渺转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校园这么大,我怎么能知道她跑到哪里了。而且,我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劲去找她,在礼堂悠闲地度过一两个小时不好吗?

“那我们先去初中部和小学部找了,无论找没找到,都在礼堂门口集合!”说完,何焕升和江渺就跑走了。

进校门两个小时以来,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处了一会。

受不了太阳的刺眼,我转身向礼堂里走去,准备把欢迎会开完。

找她有什么用?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或利益吗?就算找到她,迎来的不过也是嘲讽和恶语罢了。我也不想和她建立什么关系。我们两个只是互相从对方身上讨到好处罢了,谈不上什么帮助,更不用说感情了。

走到一半,我停下来了。

的确,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们必须互帮互助,让她恢复正常。否则,我到手的留学国外的机会就飞走了。如果此时我袖手旁观,我和她的互助关系估计也就要走到尽头了。那样,我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黑暗的过去和社会。

“干完这件事,他就是你的了”

还有,我内心的好奇心一直驱动我去想这个女人身后的谜团。如果现在去找到并安慰她,就能趁机从她嘴里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举两得。

还是去找她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学校的广阔。如果像江渺和何焕升漫无目的的寻找,别说欢迎会结束了,就是找到明天也找不完。

我需要知道她想去哪,换句话说,我想知道她的想法。可这显然是不行的。那么,就只能将自己的思想带入她的心境,从而找出答案了。

我闭上眼睛,户外的微风轻拂着我,我将自己脑子里的其他想法暂时屏蔽,然后开始思考了起来。

我现在很烦,我现在很害怕,我想逃离这里,但我没办法逃走,所以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去哪呢?

空空的教学楼,屋顶,学校的人工林。

目前安静而且不会被人找的地方,只有这三个了。

不对,只有两个。教学楼不行。

现在,老师一定在逐个楼层巡视检查,找到没有参加欢迎会的学生,并将其严惩。我虽然想独处,但不想惹麻烦。

教学楼不行。

屋顶呢?

更不行了。

没有钥匙,学生根本上不去屋顶。

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学校的人工林。

安静,没人打扰,而且林中的微风,芳草与花香,人工湖的流水声都可以让我冷静下来。

如果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现在一定会去人工林。

对,她在人工林!

我一边祈祷着她的想法和我相同,一边拔腿向人工林奔去。

人工林在学校的西南角,虽然面积不大,但仍一眼望不到边。植被非常茂密,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拨开探到路上的树枝,走上了通向树林深处的小道。

当我听见淙淙的流水声,我就知道我抵达了人工林的中心。这里有一个小型人工湖泊,里面有十几尾锦鲤自在的畅游着。围绕着湖的是十几张长椅,而其中的一张上坐着一位少女。

我找到林寒了。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吧,她突然害怕的颤抖起来。“别怕,是我,冷暖。”为了让她冷静下来,我只能自报家门。

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确有其事,她颤抖的幅度突然间小了许多。

我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感,一心想把她带入礼堂。“快走吧,新生代表已经开始发言了。”

“为什么要过来找我?”她没有站起来,却这样问我。

坦白说,那一瞬我定住了。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又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了。但这次,其中没有骄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阴冷。

我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么,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比起这个,我们先···”

“不要搪塞我,我现在就要听。”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比起这个,还是快去礼堂吧。”“你不说,我哪里也不去。”她突然变得意外的强硬。但这强硬却将我引燃了,如同一根点燃的火柴遇见了一捧干燥的火种。

要知道,不喜人际交往的我放下对社会的厌恶跑来找你,来帮助你逃出泥潭,来帮你恢复的与常人无异。你对我居然这个态度?你以为我是来伺候你的吗?

“你想听?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压抑的怒火喷涌而出。“你以为我心甘情愿的来帮你么?要不是为了参加启明星计划,我干嘛自讨苦吃?吴素的话你没听到么?我本来就不愿和他人接触,而接下这个烂摊子之后,我不知要被迫与多少人有接触,与多少人有联系。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明白了吗?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好处,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帮你?谁在乎你是否变正常?”

我将心底的牢骚和怨恨一并说出,可她却突然恢复了正常,甚至不再颤抖,如同她的怒气全部转移到我身上一样。

“如果你说这都是为了我好,我才要更加提防你呢。”

“什么?”

“同你想的一样,冷暖。今天你在校门外遇见的确实是我。而我此刻恢复了这副模样,是有一事相求。”

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颤抖和害怕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双眼的蔑视和恶意。

“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我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可此时,她却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我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说。过来一下,我给你看一下这个理由,他一定会让你帮助,不,服从于我的。”

我没有回答,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想要逃离这里。

可她却比我更快一步,闪身冲到了我的面前,将一个黑色的物体捅向了我的腹部。

碰到我腹部的那一刻,我只感到了微麻感。

可紧接着,疼痛如电流一般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的四肢变得酥软,使我无力地瘫倒在她的面前。同时,我感觉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尖叫,仿佛有无数个力在把我向四周拉扯,使我化为粉末。我想喊出来以减缓疼痛,却惊恐地发现喉咙已经失去了控制,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当我以为自己要死去时,这种感觉突然消散了。

我跪在她面前,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我的脸上滚落。我捂着被捅的地方,想站起来,却因为瘫软的四肢而失败了。

我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笑容。

笑容中充满了蔑视,眼睛里充斥着冷酷。

此刻在她的眼中,我仿佛微尘一般。

“哎呀,我不是说了要你靠近点吗!结果你却想跑。没办法,我只能采用备用手段了。”她把玩着防狼电击器,对我笑着。

我眼前的这个人,在此时化身成为了黑暗。

“那么,你不惜将我电伤都必须要说的事是什么?”当我的语言功能又恢复时,我嘶哑的向她问道。

“很简单啊,非常简单。”她哈哈大笑。“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了。”

“当我的扫雷机。”

“什么?”过于强大的冲击力使我暂时放弃了思考,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换个通俗点的意思,就是当我的工具人。以后每次在我与他人接触之前,你都要先帮我侦察和判断这个人值不值得建立关系,或者是不是不怀好意。”

“那么,既然你这么····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判断呢?为什么不自己去确定哪个人值得,哪个人不值得呢?”

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你以为我愿意自己踏入一片黑暗的社会,在荆棘中开路,在迷雾中探索吗?”她肆无忌惮的笑着,乖乖女的面皮荡然无存。“所以我需要一个工具人,帮我在这黑暗的社会中趟出一条道来。自闭女的样子当然是装出来的,我所遭受的那些事情,如果能使我变成一个自闭的社恐女生,那样还要好些。”

这个人身后的迷雾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重了。

“这就是你的任务,你需要完全听从于我,说是我的奴隶也完全不为过。所有我可能遇见的伤害都需要由你来忍受,所有我可能遭受的欺骗都需要你来承担。你也许会被黑暗千刀万剐,但我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会再次因为受伤而自暴自弃,而我却可以站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因为这一切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如疯子一般大笑起来,比我刚才在教师休息室时笑的还要张狂。

还要开心。

“那么,你认为你有什么理由或资本能让我完全服从于你么?”我一边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对她恶狠狠地说,企图扳回一城。

令我不安的是,她突然笑得如小孩一般天真。

“有啊,当然有的!我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这点我希望你知道,以后可能会用上。”说着,她将放在长椅上的一叠资料拿了起来,向我挥舞着。

如同五岁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向他们的父母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样激动。

当看清楚资料上的字后,刚刚站起来的我又瞬间瘫倒了下去。

“这···这是······我的档案?”这次换我的语气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恐惧,手脚也都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我所厌恶的一切,我所恐惧的一切,我想逃离的,我想忘记的,我那可耻的过去,都记录在那张纸上。白纸黑字,一笔一划。

“从你和吴素的对话我就听出来了,你背后肯定藏了什么。我故意把你支开后,顺着人流来到了门没上锁的档案室。感谢他们的粗心吧,竟然把新生档案直接放在桌子上,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一点都没有料到一个柔弱的女生会在这里找到一个人的秘密。”她俯视着我,高高在上的说。“我很快就翻到了你的档案,然后我瞬间了解了一切。你的家庭,你来这所学校的原因。以及,你过去所犯的错误。”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丽。

那么黑暗。

“所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这份复印件很快就会落在他人手上。这样,你的悲惨时光就要再次重演了。怎么样,要不要合作?帮我的话,你不但可以守住自己的秘密,还可以得到推荐的名额,一举两得吧。”

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利用肮脏的手段胁迫他人,只为了完成她那更加肮脏的一己私欲。不讲仁义道德,一切只注重自己的利益,为此甚至不惜伤害他人。

她,是这黑暗社会的完美产物。是我所厌恶的一切的集合体。

但,那又如何?

即使我看透了她,恨透了她,将她踩在脚底而不顾,那又能怎样?我的过去和未来依旧掌握在她的手上。

如果我不顺从于她的心意,我将会失去我的未来。同时,我的过去也会在人群中广为流传。

我将会再次遭到众人的唾弃与嘲骂。

这里也将不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不得不再次流浪。那时,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不妙啊。

真的不妙啊。

眼下,除了屈从于她,悲惨的过完这三年,我别无他法。

所有的后路都已被切断。

所有的渡船都已被凿沉。

只有无尽的悲歌在凄凉的回响着。

除了投降,我没有其他出路。

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我垂下了头。“我照办。”我打出了白旗。“那么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合作伙伴。”她邪魅一笑.

“多多关照,多多关照。”我有气无力的说。双手撑着地面,努力的想要坐起来,却因为颤抖的身躯而再次失败。

“哎呀,真是没用呢!看来你就连当我的工具人都有点不够格呢!”她用夸张的语气嘲讽着我,使我第二次见识到了她那毒舌的一面。

她两只手拉着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我拉起来。

“好了,话也说通了,我们最好快出去吧,免得其他人怀疑我们。”说着,她便率先冲了出去。

“等····等等我。”腹部的逾痛还没有消失。我两手握着伤口,踉踉跄跄的跟着她,又费了我一番力气。

当我走出树林时,我突然想起之前江渺对我说的话。“林寒,我之前和他们约好了,如果找到了你就到礼堂门口集合。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可是,林寒并没有理我,而是又恢复了她那社恐乖乖女的外表。我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发现江渺和何焕升在匆匆的向这边赶来。

“真不愧是你啊,性格转变的这么快。”

“敢和别人说一句刚才发生的事情,你的过去就要被公之于众了,嘴巴放紧点。”她恶狠狠地说,但表情依旧处于社恐乖乖女的状态。

江渺跑过来,一把将林寒拥进怀里。“你去哪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我们几乎将大半个校园都找过了。”而后者只是用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去树林里散散心。”

而何焕升就不同了,他一把扑到了我的身上,并将全身的重心转移到我身上。本就虚弱的我自然无法承担这多余的重量,“砰”的一声,我们两个应声倒地。

“我·····我爬了四栋楼啊。快夸····快夸夸我。”他先是这么说,紧接着便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冷暖,你怎么了?看上去比之前还没有精神啊。”

“刚才·····在树林里摔了一跤,石头硌到肚子了。”我撒了个谎,以求搪塞过去。

“哎呀,你真是,小心点啊。”何焕升信以为真,并将我的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向礼堂走去。由于我现在极度虚弱,便没有拒绝他这过于亲密的行为,而只是将全身的重量都转移到他身上,以求舒服一些,我们就这样艰难的挪到了礼堂。

不幸的是,当我们赶到礼堂时,新生代表的讲话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偌大的图表,主持人正在分析它,想必是升学率一类的数据吧。

“哎。”何焕升叹息着,好像错过了什么好事似的。“没听到代表讲话真是太可惜了,听说新生代表是个美人呢。”

紧接着,他就感到了江渺周围传来的怒气。

“? ? ?”

“! ! !”

就这样,我站着回到了我的座位,而昏迷的何焕升则是被江渺拖回了座位。

坐下之后,我缓了好一会,痛感和不适才渐渐消失。这时,她又凑了过来。由于礼堂灯光昏暗,并没有人特别关注她,她也因此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我说,你准备好接第一个任务吧。”

“这么快?”

“如果不想被电,或者是不被揭露黑历史的话,你就重新组织下语言吧。”

可恶。

“好,我听你的。说吧,第一个要侦查的对象是谁?”

“坐在我们旁边的这两位。”

我转头望去,只见他们中的一个一派好学生的样子,端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的听着主持人的发言。而另一个则放肆了许多,不顾旁人的和同座同学打闹了起来。

“何焕升和江渺?”

“正是。”

“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因为我们两个作为转校生,最能有理由与他们接触。而明天就正好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参观校园?”

“对了,你要在那时抓住空闲帮我初步问出他们对我的看法。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说完,他就一言不发的盯着主持人,直到典礼结束。

在灯光闪起的前一刻,她又捅了一下我的伤口,并转头对我笑了一下。

恶魔般的微笑。

“那么,合作愉快。”

说是合作,只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罢了。

就在这时,我感到一双厚实的大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了?”吴素笑眯眯地说。

“还好吧,我感觉双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步。”我勉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被电的地方痛得要命。

“距离近了一步?那很好么!”

对,距离是近了一步,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做到了罢了。

我要是把真实的林寒告诉他,他会相信么?

口说无凭,还是不要了吧。

“日子会变好的,相信我,会变好的。”他仿佛知道了我的过去一样,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并率先向外走去。“以后继续努力吧!”

“是,我也只能努力了。”叹了口气,我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