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脖颈后方与两肩的连接处,有一种被什么硬物贯穿的不适感。

或者说是颈椎骨被拔了出来,穿出皮肤,暴露在体外,上面挂着黄白色神经与粉红色肌肉,且表面裹着一层细碎的血沫。

这噩梦何时才能结束?

任小飞在内心嗫嚅。

如被梦魇压迫,他的眼眶里,眼球在极速不规则地转动。

同时,像被 502 胶水死死黏住,他无法睁眼。

可他却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后背的景象,尽管是那样的模糊不清。

这是视觉抽离。

据说人类在两种状态下会发生此情形,一是在梦中,二是临死前。

任小飞断定自己正在噩梦中挣扎。

他开始在内心独白。

“下次绝不在长椅上睡觉了!”

“还有!还是少看点《生化危机》这类丧尸类小说吧。”

“这是梦,总会醒的!”

……

“哎,哎。”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道。

“醒醒!”

“醒醒!”

啪——!

任小飞感觉自己被打了个耳光,右脸热辣辣的。

附着在眼睑上的肌肉竭力收缩。

一次,两次。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作为黄种人,任小飞的眼仁自始至终是深褐色的,可此刻,眼仁周遭的眼白部分却因为毛细血管充血变得鲜红。

鲜红得如地狱的业火。

眼睛睁开了,可视力却异常的模糊。

他率先看到自己双脚的轮廓,那是一双洁白修长的脚,表面似乎裹着一层霜,竟然亮晶晶的。

被扇耳光感觉到痛,所以他推断自己的神经还可以正常工作。

可为什么双脚此刻感觉不到地面?

因为他正被吊在半空。

任小飞想要抬起手臂,但毫无办法。

他发现只有眼球以及脑袋受自身控制。

他开始左右摆头,试图让视力清晰些,突然脖颈后传来断裂般地脆响,接着是电击一样的痛感。

“不要扭脖子!不要!”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任小飞的耳道。

平静且冷漠。

是那个黑小孩!

“不要扭脖子!听话!听话好吗?”

黑小孩的声音变大了,劝诫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操你妈的!这是梦!”

任小飞怒吼。

他知道,那黑小孩就站在他的正下方。

可他却无法抬起头。

哪怕是 1 毫米。

他现在视野里只能看到自己双脚的轮廓。

咔哒——

任小飞脑后被拔出的颈椎骨断了。

还好,充满韧性的肌肉与皮肤还嵌在不锈钢倒钩上。

这使得任小飞并没有摔下来。

他再次昏死过去。

……

洁净的房间内。

黑小孩披着一件全透明的 pvc 材质的雨衣,或者说是隔菌服。

他皮肤黝黑,有着东南亚人的普遍身材与肤色。

而且透过雨衣,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赤着身子,除了那条深紫色的平角内裤。

如果说与任小飞见面时的模样有什么差别的话。

应该是没那么脏了。

他应该刚洗过澡。

人也变得不像个小孩。

“我不看好他。”

一个悠闲的女人嗓音在黑小孩身后响起。

那女人模样可能 30 岁出头,净身高至少 170 公分的样子,身穿一套有些古板的深黑色职业装。

裙子很长,直接遮到脚踝,与淡粉色细高跟鞋口只有不到两厘米的缝隙。

原本可以垂到腰窝的黑发,被她盘到了脑后,上面别着两根极细的银色发针。

虽然穿着保守,但难掩女人衣裳下的曼妙曲线。

她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东欧女人的面孔,一双绿色眼眸。

近乎完美。

“你是说我又看走眼了,蕾蓓尔?”

黑小孩不无沮丧地说。

此刻在黑小孩与东欧女人面前,任小飞一丝不挂地平躺在一个矩形方台上。

他阖着眼,脸部肌肉处于放松状态,口鼻上罩着一只淡蓝色氧气罩,脖子下有刚刚缝合过的痕迹。

从氧气罩有雾珠流动看,他确实还活着。

“你总是选错样品,巴颂。”

蕾蓓尔的手臂交叉在双峰下,目光犀利地望着方台。

蕾蓓尔手掌遮在嘴前打了个哈欠,昨天她工作到了凌晨。

“我去休息室喽,”她说着朝出口处走,淡粉色鞋跟在陶瓷地面敲出一阵轻音。

“对了,我去磨咖啡,你要玛奇朵还是浓咖啡?”

蕾蓓尔在电梯口停下脚步。

“冰茶,谢谢。”

巴颂说。

电梯打开,倩影没入其中。

房间里剩下巴颂和任小飞两个人。

巴颂拖来一把椅子,坐在方台前,双脚搭在方台一角。

他拿出手机,玩起了消除类游戏。

打开外放,随着敏捷的操作,手机里发出连续的可爱欢呼声。

终于,在 17 关的时候,任小飞的左手无名指弹动了一下。

……

“很疼吗?”望着怒瞪自己的任小飞,巴颂放下了手机。

任小飞沉默着。

“你现在应该可以动了,比如说手臂。”

巴颂说。

任小飞继续怒瞪着巴颂,呼吸变得急促,突然咳嗽起来。

“不要激动,你刚经过手术。”

巴颂手机里更新了画面,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数字,其中醒目的两项是任小飞的血压以及心率。

“我……我动不了。”任小飞竭力克制咳嗽。

“不可能啊?给你打营养了呀。”巴颂放下双腿,从座椅上站起。

他俯下身,试图检查任小飞颈后的伤口。

突然,任小飞双手搂住了巴颂的后脑,接着用最大的力气将巴颂的头往方台上撞。

咚!

巴颂的头实实地砸在了坚硬的方台上。

巴颂向上挺头,任小飞继续向下压,准备第二次撞击。

因为常年玩滑板的缘故,任小飞的腿部肌肉异常发达,但手臂还是逊色不少。

巴颂的头慢慢抬了起来,鼻子歪掉了,嘴角也全是血。

他把双手支在方台上,慢慢占据了上风。

巴颂挂彩的脸上丝毫没有恐惧,相反竟然是一种兴奋的微笑。

“老子是在做梦,是吧?”

任小飞质问,眼里燃着怒火。

“不是梦。”巴颂说。

警报被触发了。

房间里开始闪烁红色的光。

“在现实中,被欺辱也就算了,梦里还要这样折磨我!”

任小飞高声道,说罢转动胯部,两条腿夹住了巴颂的腰。

四肢全部用力。

咚!

巴颂的头再次被实实砸在了方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