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死去,吗?”

“一,事,无成的,死去吗?”

“还没有和身材超nice的女人做过,”

“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只有一台摩托车,”

“还没有穿过定制西装,”

“还没有生养过自己的血肉,”

“还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还没有吃过鳗鱼饭,”

“还没有吃过Taco Bell,”

“还没有喝过芝华士洋酒,”

“还没有搜集到Chloe des lysses的写真,”

“还没有去看孙珍妮的演出,”

“花呗还没还完,”

“还没有痛快地打过架,”

“还没读完《无限之住人》,”

“还没去过大理,”

“正常人的家庭生活一天也未曾有过,”

“即使因为意外突然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为我哭泣,”

“而且!”

“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嫩黄瓜秋葵菠萝油炸臭豆腐锅包肉红烧肉烤牛肉了!”

……

“我可是这部第一人称电影的唯一主角啊!”

任小飞思绪混乱。

纯白的梦境里,他赤条条,孤独地立着,头发湿濡。

不知闭了多久的双眼突然睁开,瞳孔扩大,眼角被撑出裂纹。

如假死的溺水者,任小飞张大嘴巴,发出一阵长啊的呼气声。

他醒了。

面前,黑小孩巴颂倒骑在一只木椅上,鼻子已经缠上了透着血迹的绷带。

巴颂埋头吃着海鲜炒面,脚边摆着还有一点柠檬茶的纸杯。

啪!

还没吃完的海鲜炒面透明餐盒打到任小飞整张脸上。

“你他妈还活着啊!”巴颂眼神发光。

任小飞仍然躺在方台上,但这次全身麻木酸痛,四肢僵硬。

他缓慢地转头,将脸上的污物甩掉,但脸上始终挂有海鲜味的油污。

方台两旁各站着一位穿着纯白连体装,戴着黑色口罩的工作人员,一男性一女性,他们扶起任小飞的两只胳膊,使他从方台上坐起,其中那位女工作人员还拿出湿巾,擦了擦任小飞的脸。

任小飞不再愤怒,也不再震惊。

他有点饿了。

恍惚的记忆中,他双腿夹住巴颂的腰袭击了巴颂,房间里随即响起警报,这两名工作人员从门外闯进,他们将电击棒戳向了任小飞的太阳穴。

任小飞当天被套着眼罩,转移到了一间疗养病房。

一台老式电子管黑白电视机,里面循环播着李小龙的经典电影:从《唐山大兄》到《死亡游戏》,除此之外是一张铺着天鹅绒棉被的软床,一只插着枯萎金盏菊的花瓶。

没有遥控器,也没有窗户。

任小飞不知道房间外面是什么样的,只是在房间里会不定期感受到一波晃动,有时连续剧烈,有时又良久平静。

一日三餐,饮食以流食为主,排泄全由工作人员护理。

面对工作人员任小飞有各种疑问,但皆被忽视。

电视里反复播放李小龙的电影,没有字幕一部接一部,一圈播完再从头循环。

任小飞心头涌起要砸掉电视机的冲动,但他没有足够的力气,他只能摔碎电视机上的花瓶,但当即摔碎花瓶,很快就会有两位工作人员赶来打扫,一位将碎片枝叶收进簸箕,再用吸尘器清理地板,另一位带来新的花瓶花朵换上。

房间里果然有摄像头。

慢慢地,任小飞接受了自己被囚禁的事实,他也没有了防备心,可以毫无戒备地入睡,尽管他脑内还有许多疑团。

这样的生活大约过了半个月,直到任小飞可以独立上卫生间,体力恢复到常人标准。

那天早餐前,巴颂带着一个高个白种老头子来到了房间。

……

“为什么选中我?”任小飞摸着后脑勺那条延伸到尾椎的蜈蚣形伤疤的某处摩搓着,语气平静眼神冷淡。

“因为你合适。”巴颂回答,在那位穿着阿迪达斯经典黑白格运动套装的老头子面前,他变得严谨了许多。

“合适?”任小飞冷笑。

“母亲三岁时就和别的男人跑了,父亲是个酒鬼加赌鬼,从小受着校园暴力与家庭暴力双重打压,居然没有自杀或杀人变成反社会人格,而且进入社会后还每年两次去无偿献血,”巴颂像事先背过稿子一样夸夸其谈。

“!”

任小飞惊讶对方对自己的底细如此清楚。

“我们看了你的记忆,所有。”巴颂看着神情不解的任小飞,扯了扯自己的黛蓝色领带,今天他穿着极为正式,尽管他是个矮子,但气场已经提高不少。

“我就简单说了,”巴颂看向身旁始终沉默的老头子一眼,对方微微点头。

“人类的记忆存储于杏仁体、小脑、海马体,我们通过手术以及技术手段下载了你的所有记忆。”

“这太科幻了。”

“每个被选中的人第一次听到这么解释,都会这么说。”巴颂露出得意的笑。

“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数据时代,每个人都没有隐私,我们的镜头每天都在捕获人类的活动画面。”巴颂说着指了指天花板。

“啥镜头?”

“近轨卫星。”老头子终于开口。

“那你们又是干什么的?特工?神秘组织?”任小飞条件反射地问。

“差不多。”老头子努努嘴。

这老头子戴着一顶高顶礼帽,面部皱纹沟壑纵横,看模样有80岁,因为衰老眼皮有些下垂,眼眶里却是闪亮的金瞳,一点没有这个年纪的浑浊,身躯更是挺拔匀称,将近一米9的身高,从背面看俨然一个青壮年。

老头子显然是个领导,神态严肃,但讲起话来却异常的和蔼。

“或者说,我们这个组织比特工那类组织要高一个Level。”老头子补充。

“那是当然!什么英国的军情六处啊,俄国的克格勃,美国的CIA,以色列的摩萨德什么的,都不如我们。”巴颂挑眉,说罢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去吧。”老头子望向巴颂。

巴颂随即点头,至此离开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老头子和一脸懵的任小飞。

“还没有和你介绍,我叫皮尔斯布鲁斯南,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凤凰圣骑士团团长。”老头摘帽,微微欠身向任小飞致意,又道:“对于我们的选拔师巴颂辛纳帕拉迪用粗暴方式将你虏获而来,我以个人名义向你表达深刻的歉意。”

巴颂是什么选拔师。

“骑士团?这是那儿啊?等等!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我记得我是被巴颂在公园里用西瓜刀杀死了啊?”任小飞突然想起埋在心底的最大谜团,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顾不得查看腹部。

而自打接受这些诡异事实后,重新恢复认知,任小飞并没有在腹部上查看到任何伤疤。

“本来这些事全是巴颂要解释的,毕竟是他选择的你,但今天他有要事在身。”布鲁斯南抻起懒腰,从裤袋里拿出一只雪茄盒。

“不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任小飞有些不耐烦。

“你确实在公园失血过多死了。”拿出雪茄剪,剪掉烟蒂,再取出亮银色打火机,点燃雪茄。

“死了?”任小飞更加摸不着头脑。

“因为,为你的失踪总要对社会有个交代,巴颂那小子嫌麻烦,直接模仿无差别杀人事件做掉了你。”老头子布鲁斯南走向任小飞,放松地坐到床边,脸贴近任小飞的脸庞,四目相望,吐出一串清淡的薄荷味烟雾。

呛在白色烟雾里,没有了和蔼感,任小飞感到一股好似来自深渊的凝视。

任小飞脊背开始发冷。

布鲁斯南伸手抚摸任小飞白净的脸蛋,一边嘟囔道,“因为篡改深层记忆要花费太多时间,你自己记忆也太普通,就没有篡改,你这小孩子似乎因为刺激丧丢了一部分记忆,问题一大堆,可真让人头疼。”

任小飞越发听不懂布鲁斯南的话。

“骑士团,下载记忆串改记忆,以及对我做的手术,还有我的死。总之,能不能简单点说些能让我听懂的话啊?”

“你很喜欢看电影对吧?”布鲁斯南话锋一转。

“对。”任小飞抿起嘴角,吞下口水。

“《王牌特工》和《黑客帝国》看过吧?”

“看过。”

“你现在处境差不多就是这类电影。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自己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布鲁斯南说罢从床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失忆?”任小飞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抬头时布鲁斯南已经拉开门准备离开。

“哎!你等等啊!老头子!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叫我团长大人。”布鲁斯南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凶悍。

“好,团长……大人。”任小飞被突如其来得冷酷目光弄得有些噎住。

“明天蕾蓓尔会给你们这批新人讲课的,问题留着问她吧。”布鲁斯南说完轻声关上了门。

门禁电路连结,任小飞再次被囚禁在房间内。

看着自己洁白的双臂,又望着黑白电视机里讲大段英语对白的李小龙,任小飞心中一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