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真是太危险了。
就在短短一个月内已经不知道发出多少次类似的感叹,尤其是近两天的次数最多最密集。
放松全身依靠在角落,米莲娜叹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嗯。」
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少女轻声回应。
依靠着指尖的一点光照亮本是黑暗的世界——恰好能够容纳两三个人的狭小空间,周围除了大理石就是残缺的木制浮雕,用一种在几何上无法构成稳定状态的结构奇迹般地保护着她们。
就在刚刚,地面瞬间产生的高频振动让霍尔玛直接瘫坐在地上,就连米莲娜都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在脚下铺上一层风。
紧接着,以那个男人为中心,地面产生无数裂纹。随着裂纹不断扩张,逐渐蔓延至教堂的每个角落,破碎、塌陷,神圣术『圣域』的不灭神话转瞬间成了一段笑话。
头顶下落千斤坠石,身为风守的米莲娜也没信心将其全部挪开。
于是乎,控制风将细小的乱石向身边聚集,在形成密闭空间的一瞬间展开『圣域』。这就是她们所在的「蛋壳」的真面目。
「现在命是保住了,得考虑考虑该怎么出去,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咦,你怎么哭了!?」
闪烁着荧光的指尖移动至少女的面前,一串晶莹在她的眼角流溢,而且自己胸前能够感受到湿润以及热气呼出残留下的清凉。
此时右手的手心似乎有些触动……
对了,是皮鞭,刚才为了使霍尔玛快速移动到自己身边,就用鞭子缠绕她的手臂将其拉扯过来。
看来是把她弄疼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呀。
「乖,不哭不哭,我这就给你松开。」
隔着兜帽抚摸着女孩,同时空闲的手轻轻解开系在她小臂上的皮鞭。
「……剑……」
「…………嗯?」
「师傅的剑弄丢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
米莲娜顿时产生「把鞭子勒更紧一些」的想法。
「我说你呀,既然知道审判之刃是贵重物品你还把它抛出去,又不是箭矢或是战矛可以当做一次性使用的量产物品。从哪学的真是……术式包裹审判之刃当做增强版圣枪使用,太奢侈了。」
「因为师傅每次都是用这招结束战斗的。」
「……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为了模仿?」
少女默默点头。
在相处的这段期间,米莲娜从未见过这丫头像现在这般软弱过,从来是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鬼。
虽然她自称身体发育晚,可说到底十五岁也还算是小孩子吧?她究竟一个人承担着什么,审判之刃对她而言又是什么,恐怕那在她心里并不只是审判官的信物那么简单。
「剑是不会丢的,顶多像我们一样埋在废墟底下,回头找找就行了。倒是你,刚刚进行『誓约』了吧,没事吧?」
「……没事。」
她向米莲娜展示自己的右臂——靠近肩膀的血洞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没留下疤痕。手腕以及掌心虽说还余留少量墨色,但还是能看出纹样正在逐渐褪去,这代表审判之刃的使用契约已经完成,暂时可以不用考虑代价的问题。
「那就好……听着,待会我会集中所有的力量冲击头顶,尽可能开一个洞,到时候你不用管我直接跑,越远越好。」
说着,米莲娜又向少女递来一张纸条。
「对了,这个给你,我不知道药箱在这场灾难中能否保留,就算有恐怕也不能取回。纸上面记得是我的老师需要的药材,我在收集的过程中在旁边记录了产地所以不是太难找……魔鬼花似乎不太可能再寻求,不过老师这么厉害应该能有其他应对办法,到时候请你把这些药交给她——」
一只小手捂住了她的嘴,霍尔玛抹了抹眼角,破涕为笑。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就算你给我也没有呀,我又不识字。」
「……是哦,差点忘了这事。」
「而且,我已经确定了,那个男人也是必须排除对象,是魔女。」
要排除么,已经被认定是魔女了么……嗯,魔女?
「唉等等,你不都说他是男人了吗,怎么就魔女了?」
「还记得你最初是怎么和我打招呼的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米莲娜眉头紧皱,那可是最直接的一次体验生死线上徘徊的感觉。
「你好,我叫米莲娜,风守——」
「停,就是那个,风守,准确说是「守」,被赋予特殊能力的祭司。」
「听你这么说……记得你确实是叫过我「魔女」。」
根据霍尔玛所描述,教义上说魔女是为祸一方的怪物,但并没有给予详细描述。关于这段内容米莲娜也清楚记得。
「不过师傅他在周游的过程似乎中获得了被掩饰的相关信息,具体是什么我没怎么注意听,但我记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守和祸、祭司与魔女只有一念之差,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
「那个男人跟你一样,是守……不,现在应该是祸才对。」
霍尔玛如此断定。
和守一样,魔女是祸的代名词,与本身的性别无关。只是现代人的曲解导致魔女的意思越来越偏离原本想表达的含义。
「可从他的大部分能力表现来看,应该是属于地守,然而有哪个地守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别说是没听说过的地守了,假如是普遍的哪个炼金术士弄出死者复苏绝对也是个惊天地的大新闻。」
也就说,这是史无前例的情况。
「先不考虑他是怎么做到复活死人的。以先前遇到的亡魂作为参照可以确定,喽啰交给那些圣骑士应该没什么问题,主要是怎么对付那个男人。」
土墙、岩枪,这是已知对方会展现的术式,基本可以对应神圣术中的圣盾和圣枪,就连重力反转的领域也可以与圣域类比。
然而最棘手的不是这些,而是他那几乎做到预知未来的感知……
这时,察觉到异样的霍尔玛忽然抬起脸,一双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直挺挺地瞪着她。
「怎么了,我刚哭过脸上粘了点儿灰不很正常?」
少女下意识又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天哪,霍尔玛你居然开始会思考作战对策了?」
「我一直都会好不好……在你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嗯……野蛮、无脑,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那是因为没必要,能动手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霍尔玛向下扯扯兜帽,为了不让米莲娜看清她的表情。
「米莲娜,你现在能够进行『解析』吗?帮我看看那个男人是靠什么感知周围的。」
「咦?人类不是依靠五官感知吗?一般情况都是靠眼睛看的吧。」
「就是因为不一般才需要你解析的呀!」
「可是……我现在做不到。光是支撑这一小片圣域就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没办法进行对意识要求极高的『解析』。再说,不锁定目标根本没办法实行。」
「……要求真是苛刻。」
她轻轻活动一下手腕。标志契约的纹样完全褪去,火辣的烧灼感渐渐缓和。无论多少次使用,身体仍不能习惯代价所带了的痛苦,仿佛会根据自身的抗性调节程度。
五分钟是纹样蔓延的时间,但能不能撑到五分钟还是个疑问。
不过已经不需要考虑时间的问题,毕竟现在想使用审判之刃都不行。
「呐,米莲娜。」
「怎么了?」
「接下来合力突破头上重物的压制,有我分担一部分你应该会轻松一点吧。」
「理论上是这样,实际能不能成功还太不好说。」
「足够了。」
推开米莲娜的怀抱,霍尔玛难得一次摆露出顽皮的微笑。
「这样出去之后你可别找理由偷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