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的香甜……
不敢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至少蓄水池的水面上已经漂满异变的逝者，其数量远远超过城镇现有人口，怕不是祖宗十八代都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自从那俩女人钻进教堂后，所有亡灵的目标全都转向那里——虽然很想以最客观的方式这么描述，可守在教堂门口的正是亚瑟以及圣职者一行人。
「我特么……」
亚瑟此刻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还准备讨巧获取教团的庇护，谁知无差别攻击的死人们突然像是有了统一的规划，周边的路人全部视而不见，目标一致地向教堂这边扑来。
聪明反倒聪明误，现在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丢下这群圣职者不就好了……说的轻松，可不是为了所谓人情，尽管他现在是被骑士们安全地保护在中间，可这一点也不开心。
低头看了看手腕，甩不掉、挣不开、死死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正连接在这群圣职者的头目身上——阿诺德主教。
——到底是我攀上你还是你攀上我啊！
「主教先生，请问我可以那边避难吗？」
亚瑟指向尸潮后的安全区域无奈地问道，幸存的居民们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围观。
「哦，孩子，你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安全。」
「我信你个鬼赶紧放开我，尼玛这是安全该有的样子？」
话音未落，身旁再度闪烁耀眼的光芒，重复体验了爆鸣与血溅的亚瑟又缓缓看向光枪的来源——
持续抛出在右手凝聚的光枪，同时咀嚼着不知从哪拿出来的肉干，一名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圣骑士。
记得好像是叫托雷……
可能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他朝亚瑟扬了扬手中已经被咬下半截的肉干。
「要不要来点儿？你家老表在我们临走前送的，味道挺好。」
「在这种场合下你还吃的下去！？」
「放心吧，我们之前在屠宰场呆过，这种程度的血腥不算什么。」
「这跟屠宰场完全就不是一个性质的玩意吧！！」
事实上托雷说得并没有错，鲜活的家畜宰杀与眼前大部分干瘪的尸体相比更具有温度，但杀人的罪恶感可不是随便就能挥之而去的，尽管斩杀的都是已死之人。
「唉——都是一群疯子，甚至那边的修女还在自言自语……」
「那可不是自言自语，是通过念话与教堂里面的米莲娜进行沟通。」
阿诺德悠悠的纠正到。具体是怎么交流的、交流的内容，对于这些他并没有进行过多的阐述。
其实亚瑟也没有丝毫兴趣，他现在只在乎两件事，如何活着回去以及如何在回去后还能活着。
砰——教堂门内传来深沉的撞击声，像是早已约定好以此为信号，八名圣职者在门前一字排开，并且同时念道：
「〈圣奏〉第五音律……」
于脚下迅速延展，灿烂的金光沿着墙体表面，向更高更远处蔓延，霎时间仿佛为教堂外围镀上一层虚幻的金箔。
「……好美。」
早就听说教团里的圣职者都会施展名为『神圣术』的奇迹，而且在一天之内亚瑟已经见证了不少次神迹的施展。
但在此刻，当他看见一座建筑因神迹而变得金碧辉煌之时还是不禁发出了感叹。
于此同时，亡灵大军也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势。
「哦吼，这是前来朝拜的信徒吗？死了都忠诚的那种。」
「……你的笑话还真是越来越冷了。」
托雷停下咀嚼的行为，嘴角抽搐道。
「冷笑话？我这是在夸赞他们的虔诚。」
「你确定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是虔诚该有的样子？」
「当然，对于这样的信徒就应该认认真真地为他们献上祝福！」
说着，名为艾伦的圣骑士又投出一根光枪，接连串中三具亡灵后化为亮丽的烟火。
结束时他还不忘在自己胸前笔画十字。
「愿主伴你左右。」
「你这性格……亏你能成为圣职者。」
「都是被逼的。你想想，在恋爱禁止的教义下，不想法子找点乐趣迟早会——」
平日里训练出的肌肉记忆，在没主观意识的驱动下艾伦抬起左臂，同时展开圣盾。下一秒，爆炸所引发的颤抖沿手臂传遍全身。
「喂！诺诺你发什么神经呢！」
随即，他便朝几位女性当中个子最高的骑士咆哮到。
「你们两个就不能沉稳点？看看人家布鲁克，同为男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经她这么一提，两人一同看向小队当中的老黄牛。
布鲁克平时话不多，干活还利索，不论是前线拼搏、秘密暗访，还是家政、料理，他几乎都有一席之地。能力太过平均，但那个小队得到他却是如虎添翼。
除了饭量比一般人要大……一点？
以圣骑士最标准的格斗术进行作战。冲刺近身，格挡，提枪穿刺，带枪过人，回马枪……紧接着如此循环。
所有圣骑士都知道这套体术只是基础，真正在战场上用不到，跟何况已经不需要大规模出兵发生战争，大部分骑士都是靠训练出的本能应对各种突发任务。
但布鲁克就是特例。
他的每一步攻击都是严格按照格斗术上进行，实战御敌也不例外。
「底功扎实，出击过程不会摔倒，突刺的第一个部位贯穿心脏，随后回马砍下头颅，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哪像你们，只管抛矛，也不嫌耗能量。事先说一下，早饭每个人食物数量限定，不少，也不多。」
「是是！」
艾伦迫不及待地用敷衍回答塞回去，并且再度投出召唤的光枪，但这次枪没有消失，在枪尖刺穿第一个亡灵之时，艾伦抓住了枪尾，勾回光枪后转体，拦腰截断周边的亡灵。
「喂，托雷，今晚的事迹记得回头咱们一块跟七队炫耀炫耀。」
他又瞬间瞄准下一个目标——
抛出圣枪。
尽管骑士们在不断努力，防线却在一点一点后挪，最后还是被逼退至距离教堂门前二十米处。
「阿诺德主教，闲了这么久你是不应该有所表示吗？」骑士小队的队长菲希尔默默问道，「你应该不会准备让我们五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保护八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施术者吧。」
「谁说我没有作为啦，看，我正保护着这名小朋友。」
「得了吧，要是你肯放手，我早去那边避难了！」
「唉，怎么能这样，好无情……」
「主教！」菲希尔的声音比往常要高。
她现在很生气，可她生气的对象却是自己。
气自己的无能，气自己起初不会带领队伍而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气自己没有能力去承担此次任务。
——教堂内的事交给那两人真的没问题吗？不管行不行也已经没得选择。
这场尸潮不拦截下来必定会影响她们的行动进程。
「呼——我知道了啦。好久没动手了……」
阿诺德挠挠头，很不情愿地放开亚瑟的手腕，展开双臂，仿佛邀请某人拥入他的怀抱。
「〈圣奏〉第三/五音律……限定合奏。」
虚空表面，清水荡漾的金色波纹，一支光之枪从中缓缓吐露，紧接着其他地方也陆续出现类似的奇观。
在他的指引下，数十只矛头一一对准了来犯的亡灵，如风暴般投射而出，落地产生的爆炸击飞尸体十几米远，可地面似乎不受任何损害。经过持续五秒的扫荡，清理出了一片没有尸体堆积的空地。
「果然还是有些手生……怎么样？这招帅吧。」
「如果你不问出来我可能会这么认为。」
亚瑟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是？」
菲希尔看傻了，一开始她只是希望阿诺德能展开圣盾为他们拖延时间，毕竟不属于作战单位，不能强求。
——结果这一发清图是什么鬼？
疑问终究还是没能够问出来，毕竟教团的内幕实在太多，主教是退休老骑士担当也说不定。
忽然脚有些站不稳。
是持续作战消耗太多导致腿软？
菲希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相较托雷和艾伦，她的武装打法的消耗要比他们少的多，而且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是有信心的，不可能这么容易体虚。
无意中注意到离她最近的托雷也一脸疑惑地注视自己的脚下。
「你们也感觉到了？」菲希尔随即询问其他队员。
并且得到一致的答案。
地震？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边的市民早该往城外逃脱避难，事实上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
——难不成出现振动的只有我们脚下的区域，也就是教堂周围？
只是下意识的回顾，却在墙脚处发现了一道不起眼的裂缝。
之前有这条缝吗——菲希尔刨掘脑海的图像，根本没有相关记忆。再说，有了这条裂缝『圣域』根本无法展开。
也就是说这是术式展开后才出现的……
「所有人！趴下！」
说着，便扑倒了身边的托雷。
下一秒乱石飞溅，突如其来的爆炸——这和爆炸似乎还有些区别，高频振动使得教堂基座断裂而朝内塌陷，尘土飞扬，瞬间化为一片废墟。
强力气压使下端的碎石块高速喷出，距离教堂最近的八名修道士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米兰！米兰！」
「不行了，她已经没救了。」
灰尘逐渐散去，腿部受伤的修道士爬向一名倒地的修女，不断摇晃她的身躯，可他另一位失去右臂的同伴却无奈地告诉他残酷的事实。
「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阿诺德的保护下，亚瑟目睹了一切事情的发生，甚至还感受了一番飞石砸向自己面孔却停留在鼻尖的神奇体验。
遥望一切的根源，消失的教堂——
处于废墟的中央，那里本应该是石块最为密集的地方，然而并不是——教堂倒塌的瞬间，像是受到祝福，直径十米地域一尘不染。
区域的中央，婚纱、面色、头发，一名纯白的少女在此安然如梦，唯有胸前以及地毯为色彩单调的她抹上一笔鲜艳。
以及伫立在她身边魂不守舍的男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在此时说一个字，哪怕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也是如此，他虽缓缓抬起头，可嘴唇依旧没有拨动的现象。
但宛如金属管道抨击而产生的空鸣正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逐渐构成能听懂、但不能理解的词句——
『检测，宿主人格丧失……进度98.6%……』
『确认，切换自动裁决机关……』
『连接信息资料库——天朝集体潜意识，认证方位：北……』
『开始执行拟似人格取代，指令代号：WitchOrd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