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除了从酒馆里跑出的人们面部都透露出恐慌的神色,亚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知道。

一年内还不清楚能不能进城两次的他是不可能听闻波尔罗德近期发生过什么大事,尤其是昨天刚发生的,就算是饭后闲聊也没有信息来源——最近一期的赶集也是两天之前的事。

唯一的线索就是大叔所提到的「被破坏的婚姻」以及惨死的新娘。没错,只是听说的,事件的真相、发生的全过程他一概不知。

背对着人流的方向,前方将是令所有人恐惧的未知。

是自己用肉眼也能看得见的未知。

「那个……是在骗人的吧。」

循环于体内的灼热流淌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并不是说亚瑟这名个体即将受到致命危险而导致身体自然出现的应激反应。相反他现在很安全,至少目前是这样。

事实上光是看到那副场景恐怕是谁都会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拥有人类身体的它却有两个头,颈部的无缝连接仿佛从一开始就长在上面,可单方面的啃食已经导致其中一个头颅变得残破不堪。

尽管面孔血肉模糊,但一身奢华的饰品却在告知主人的身份。不敢相信在几分钟前亚瑟还看着他在身边与他人交谈。

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反正是个有钱人就对了。

——如果这只是个噩梦,接下来被姐姐叫醒就好了……

很可惜与逃窜的行人正面碰撞过的肩膀还留有火辣的残余——这个是现实。

那个曾经是人的怪物,四肢的抽搐逐渐缓和,应该说是身体的行动得到统一的规划,动作姿势不再像起初那般扭曲。

这也使它变得更加灵活。

「……不……不…………」

「大叔!?」

在酒馆里还没注意到,黑胡子大叔的右腿似乎不在方便,或是说早就被替换成独木的假肢。

正因为如此走在最后的他成了怪物的第一目标。

背后的触手冲破衣物的禁锢袭向大叔。

不,那不是触手,从小生活在猎人村落的亚瑟明白,甚至曾经品尝过那个的味道。肠道,动物体内的其中一部分消化器官。

看样子不仅是头颅的部分,它身体的每一处,乃至于内脏都出现了异变。

怪物并没有直接将大叔拉至身旁,而是释放,再抓回。就像是饱腹的猫抓老鼠一样,不是为了充饥,只是单纯的玩弄,作为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

然而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像是失去了兴致,如同孩童撕碎布偶一般,大叔被活生生拉成两段。

因为它发现了新的玩具。

「喂喂,在开玩笑呢……」

弓箭、匕首以及皮甲防具,亚瑟可谓是时刻处于全副武装的状态,不会害怕……前提是他能够真正的熟练运用它们。

作为连野兔都打不到的猎人,就算是装备上铁皮堡垒也不过是只纸糊的老虎。

「姐,以后我打死也不乱跑了……」

当然,是在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去的情况下才能够履行。

………… …………

………… …………

「不行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抓耳挠腮,米莲娜的精神状态仿佛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桌子上平躺着两把白银短剑便是倒置她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为了搞明白审判之刃的运作原理,米莲娜特地从霍尔玛和菲希尔手上借来这两把相似的短剑。除了剑身部分铭文以及剑柄的徽章不同之外,形状基本没有太大差异。

圣刃和审判之刃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使用者能否进行『誓约』,当然只是猜测,至少在与菲希尔和阿诺德的交谈后可以确定圣刃并不具备形体变化的要素。

「霍尔玛,是不是你用神圣术进行伪装了?」

因为除了这样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嗯?」

坐在桌子边缘的银发少女独具特色地歪着脑袋。

「就比如在短剑外围包裹一层光辉,用那个什么武装型神圣术变成大剑的模样。」

「那个是做不到的。」

身旁的阿诺德放下了还拿在手中把玩的类似万花筒的小仪器。

「具备攻击属性的武装型术式只有『圣枪』,其外观几乎不可能改变,或者说那是最完美的外形所以无需改变,哪怕是附着在其他物体上亦是如此。」

之前霍尔玛将圣枪依附审判之刃上时好像确实同化成光枪的形态,只是比平常的要粗壮。

「就算体积过大也是?」

「那样是附着不上去的吧。」

「好像是的……吧……」

还真说不准,似乎没有人这么干过……

等等!

既然恢复术可以进行多人组合以扩大治疗效果,那么同为神圣术的『圣枪』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假设以这座教堂作为基石进行附着……

超~大的圣枪!不对——

「那不就是一座巨塔了吗!?」

「你在想什么呢?」霍尔玛面无表情。

「咳,没什么。」

回到刚才的话题,既然不是外部因素,那诡异的誓约系统果然还是这个剑的问题。

「抛开现象看本质,还是要把这剑给拆了才行。」

「得了吧,再怎么说它们都是用秘银打造的传说武器,哪有那么容易——」

叮——宛如琉璃盏相互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两个质地似乎是一样的,都坚韧得可怕,没办法让对方受到损伤吗……那么——」

米莲娜从箱子里取出一只锤子。

「都说了没用的还不死心——喂,你想干什么。喂喂!快停下!」

一般人或许无法分辨,不代表阿诺德看不出来——米莲娜此时手里拿的是勘测用的尖头地质锤。按理说该锤相较于市面上的普通锤子,使用方法应该要温柔许多,可看到米莲娜做出甩肩膀的动作后他不禁深吸一口气。

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离开椅子后的米莲娜以站立姿态双手抡锤向桌上的短剑砸去。

这是把锤子当镐子用了吧!

虽然地质锤的一段确实是椎体,但再怎么想一个长度不到十寸的小锤子需要这么野蛮的使用。究竟野蛮到什么程度,化为木屑的桌子一目了然……

嗯?

「啊啊啊我的办公桌啊!!」

「哎呀,抱歉。会不会是砸歪了,让我再来一次。」

这次不等米莲娜动手,阿诺德便夺下她的锤子。刚刚那一下除了桌子彻底报废,同时地面也受到牵连,曾经是桌脚的位置已经出现了裂纹。

这里可是三楼,再让她来一下,楼下的天花板就塌了。

「打住!就算没有打歪,这种力度下去结果不还是一样?你哪来的力气——不,这根本不是力量的缘故吧!」

「也就是减小了区域范围的空气压强,没有阻力锤头是可以进行无限大的加速,极限速度的加持下威力自然巨大。」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是操控风的魔女。」

「是风守。」米莲娜纠正到。

不过阿诺德可不在乎那么多:「要不在市民面前展示一下你的特殊能力,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好吧,那样的话肯定是用火刑伺候。」

不需要动脑就能得出的答案,毕竟昨天才目睹了那些人是如何将一名被诬陷的无辜少女凌辱致死。

「不会的,」霍尔玛拾起埋于木屑下的短剑,「如果真的要逃跑应该没人能拦得住你。」

「前提是你会按兵不动。」

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段时光,那时候霍尔玛的身体明明还十分虚弱,却能将她按倒在地,这还是在她全力逃窜的情况下。

一般看就有人持刀指着自己都会下意识脱逃,米莲娜也不例外。

总之,她已经被小丫头整出了阴影,一切行动都率先考虑到有霍尔玛存在的情况。

「你想多了,我说的没人只是指普通民众,如果算是圣职者……」

「好了,打住,别说了。」

仔细想想,霍尔玛还只是近期接任的审判官。她的刀刃序号是四,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三个类似她一样的怪物,甚至更加危险。

而且阿诺德说过自己曾经是审判官的助手,也就是说审判官是两人一组。总体数量又翻了一倍……如果不算上骑士团。

不能再想了,太危险太可怕了。

但还是有个问题——

「喂,阿诺德。」

「唉,怎么变得这么冷淡呢,如果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叫我「主教大人」,我会很高兴的哟。」

假如没认清他恶劣的本质,或许他所说的这一幕仍会持续发生。

「你既然断定我是魔女的话,为什么当时没有对我动手。」

没错,不像是向霍尔玛自爆身份那样,从头从头至尾就跟阿诺德没有提过『守』之类的字样,甚至对方进攻时第一次防御还特留意了要使用神圣术。尽管覆盖上层层伪装,他却能认出米莲娜。

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一样。

「动手?不会哟。」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啥子!?有喜欢的人?怎会扯到这上面去了,再说了圣职者不是禁止恋爱的吗?而且大叔羞涩的表情真的很辣眼睛。

「不对!我不是说那个「动手」——」

砰!

「喂!没事吧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物理意义上的破门而入,经过漂亮的翻滚菲希尔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么都没有!」米莲娜摇摇头。

「哦?刚才好像听到「魔女」什么的——」

「你听错了!」

有关该问题的所有信息必须全部扼杀。

菲希尔似乎并不准备更深入探究,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屋内最显眼的桌子的残骸。

「这里是……杂物间吗?」

「很遗憾,这里是我的工作场所。」

「真是好品味呢,阿诺德主教。」

「当然,但我希望你是因房间美丽的布局有感而发,而不是你盯着的出于意外被破坏的桌子。」

「原来如此。」

她抬起镶入另一把短剑的木板,在背面敲击使其脱落。

收回圣刃,菲希尔才告知他们她突然闯进来的原因:「其实外面似乎出现了暴乱,诺诺观察到蓄水池旁有个像人却又不是人的怪物,极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