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热闹的场景,甚至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平常的井然排列餐桌大部分都向两边摆开,为喝醉之人预留了任由他们胡闹的空旷场所。花天酒地,无处不是碰杯的声音。

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正身处于秋收的庆典。

毕竟在亚瑟的记忆里除了这个已经没有能够比拟的活动……不,好像要更加火热些。

「同样的,今天仍是由我来请客!」

「噢噢噢哦哦噢!!!」

仿佛是吹响战争的号角,本就疯狂的酒会立即被推上了高潮。

当然,作为前来蹭热闹的亚瑟来说怎么都一样,虽说这般情形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另外,这里的伙食似乎比村里的烤乳猪还要香,在服务员小姐的建议下咬上一口生菜,竟没想到是如此的美味,尤其是夹入了切下的一小块牛排同时放入嘴里……嗯,反正就是好吃!

和狩猎时一样,亚瑟是习惯性待在最能够降低自身存在感的位置。坐在外围,而且还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只管闷头吃饭就不会招惹上麻烦。

大概……

「喂!小子,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喝牛奶呢?」

好吧,看来并非那么容易。

作为下饭的饮品,水是最合适不过的,但难得来镇上一次不免想要体验新鲜,反正都是用于滋润食道的液体,在可以免单的情况下自然要都试试。

其中牛奶最为美味。

也不是所有的都会去尝试,就比如说现在被大叔换下他手中的牛奶改为的冒气泡的棕色可疑液态物质。

光是闻着气味就想拒之千里,更别说是喝下去。

「又不是小屁孩,就算是小孩也能喝上两杯啤酒。来,干!」

说着,红脸的黑胡子大叔当着亚瑟的面将自己杯中的可疑液体一饮而尽,同时示意该亚瑟了。

「这……这玩意真的能喝?」

他仍对其抱有质疑的态度,鼻子再次凑上去闻了闻……

果然还是受不了。

「哈哈哈哈,作为男人连酒都喝不了,你这样不行呐。」

「啥?谁说我喝不了的,我只是暂时不想喝罢了。」

举杯流入喉咙的一刹那,亚瑟就后悔不该义气行事——

进入体内的饮品于胸腔气化重新涌上嗓门,没能及时接受异变的他泪腺不断产生分泌物。

「——哈,什么味儿啊这是,简直…………咦?」

然而过劲后细细品味能够尝出其中含有一丝麦香。

「怎么样,不错吧。液体面包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看你在这喝牛奶就知道你不会享受。」

紧接着又是一杯,大叔紧闭双眼品味着亚瑟无法理解的快感。

喝酒、下酒菜,之后自然少不了酒桌上的闲话。

「也不知道哈威发什么神经,破坏了人家的婚姻后居然要包场请所有人喝酒……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大家只管喝就是。」

「破坏婚姻?什么情况?」

虽然经常听阿斯托这个老色鬼提到过,但自己其实对结婚什么的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只知道一男一女组成一家人。

婚姻还能破坏!?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嗯,你不知道吗?看你这打扮……这几天在外面狩猎?」

「额……算是吧,反正不在城里。」

「好吧,那你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了。」大叔朝窗户外指了指,「看见蓄水池旁的那个浸水椅了没?应该还没被搬走。」

最近几年突然流行起来的一种刑罚,看起来并不像断头台或是绞首架那般血腥,浸水椅从头至尾就像是强制受刑者在不干净的水域里洗冷水澡一般,单纯依靠沉浮判断是否是魔女,不会对其肉体产生损伤。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虽说现在透过窗户是肯定看不见那巨大的木制结构,不过独特的外形必定会吸引路过之人回头看上一眼。

「就是那个翘板?」

「没错,昨天就是在那,不知道是不是恶魔的诅咒,原本应成为新妇的女孩居然死在了上面。真是可怜……」

亚瑟听着倒吸一口凉气:「死……死了!?出人命?」

「死了不就是出人命嘛,你这话问的。」

在少年的印象中,死亡必定是与血液挂钩,猎人的立场就是不是捕获猎物就是成为猎物,而自己却是其中奇葩的存在。

不会流血的死亡,在他看来简直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但没想到离奇的还在后面——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谁也不知道,虽说从浸水椅上放下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一晚上尸体就不见了。有可能是被人偷走,可又听说昨天深夜有人看见了那位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孩在街上游荡。」

「会不会是故意吓唬你们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明明是衣服邋遢的模样,亚瑟却奇迹般的在大叔脸上看到了失落的感情。

「知道吗,除了多人目击了幽灵之外,今早更是发现了行刑者惨死在自家床上。啧啧,除了和身体分离的头部还算完整,其他部位简直像是被剁成肉泥——喂,小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唉,我说大叔,都出了这种事你还有心情喝酒吗?」

「当然,酒是不可能断的。但少了原本在一起喝酒的人不免会有些寂寞啊……」

——先不说寂不寂寞,见过那种场景的人居然还有胃口吃饭喝酒吗?

光是想想,刚才搭配着牛奶吞咽的生菜牛肉,以及在此之前就已经下肚的各种各样食材,经过舌根的出动差点没从胃里涌出。

好在亚瑟强忍着咽了回去。

「你……真厉害。」

毕竟已经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大叔了,谁让亚瑟的词汇量就那么点儿呢。

「不不不,我比不过哈威,比不过他。」

「哈威?」

「呐,就是他,今晚宴会的主办方。嗨!哈威。」大叔起身向一名漫步走来的绅士打招呼。

「嗨,伙计。玩得开心。」

「放心,绝对会把你的腰包掏空。」

「哈,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很明显,他并不在意,随后这位绅士又转向其他桌子。

「我跟你说啊,行刑者的惨死大家都传是魔女的鬼魂在作祟。跟女孩的冤魂最有关联的几人必定有哈威,他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鬼魂……亡灵……好像和那群家伙提到的任务有关吧。

「和教会那边反应了没?」

「当然,这些破事本来就是教会负责解决的,那边不是派出了不少人出去调查了嘛。」

调查?记得那位主教好像说的是遣散……恐怕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抱歉啊大叔,恐怕是吃的有点多,我出去走走。」

「什么嘛,这就不行了?你可别直接跑回家躺着了,免费的晚餐机会难得呀。」

「哈哈,一定,一定。」

这算是不小的收获……亡灵的情报,这玩意他们好像还没有掌握吧。不对,他们肯定没有掌握,否则也不会在危急关头减少自己都战力。

——小丫头,看你还敢小瞧我。

打着心里的如意算盘,亚瑟离开了酒馆。

途中路过大叔提到的浸水椅——坐落于靠近镇子中央的蓄水池旁,从酒馆走到到教堂必定会路过那里。

「浸水椅么……这么直白的名字。」

椅子的正下方便是水池,镇子的蓄水池建设最初的目的是用来事先屯水防止旱灾降临。起初还是比较干净的,但多年没派上用场,各种污秽随意落入其中,也使水池变成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很悲伤……不是吗…………」

——咦?是谁?

洁白的身影坐在浸水椅支架的顶端,光着的小脚丫荡呀荡。不仅是她的连衣裙,就连皮肤、嘴唇也是一尘不染的白。

女孩仰望天空,手指在空中点呀点,就像能够透过密布的乌云,欣赏永恒不变的繁星。

她难道就是大叔说的昨天惨死在这里的新娘?

亚瑟揉了揉眼睛,可那女孩还在原来的位置。

「你还是活人吗?」

下一刻他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子,居然会问一位陌生女孩这种失礼的问题,要是被姐姐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臭骂。

但少女仿佛是没听见他说什么,仍坐在木桩上数星星。

随即她停下了,目光和手指同时转向一个位置。亚瑟沿着少女指着的方向望去,是他刚刚走过来的出发地——酒馆。

「…………要开始了……」

「什么?」

可他回头时却发现,白色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是背后传来众人的凄惨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