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其之一

1

“你们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准时呢。”

身着白色制服的上官露娜一边抱怨一边瞪着他们。

“抱歉,露娜,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一旁的伊塞姆不好意思地挠头。

“又差不了几分钟,哼……”李整理着因为打架凌乱掉的衣领,没好气地说。

他们三个站在讲堂的大门外,旁边身着军官学院制服的年轻人正鱼贯进入讲堂。

李舜煋把外套脱了系在腰间,衬衫上沾着尘土,右手的袖口还绽了线。在学院城里,像他这样的非殖民地学员,每季的各种制服只有两套。而刚入学没多久,他就已经弄坏好几件了,虽然他自己不在乎,但被教官发现了难免会挨骂。

这么想着,他笑了笑,结果打架时嘴角留下的伤口疼地他表情有些抽搐。

注意到这一点的露娜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这家伙,难道又去打架了?”露娜拉长了脸,皱起了眉头,“哎……真是搞不懂你,明明比我们都大几岁,却时常像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一样到处打架……”。

又要开始了,来自上官露娜的没完没了的说教。

“好了好了,露娜,他这也是好心,”伊塞姆在一旁打圆场,“实在是看不下去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才忍不住动手……”

“还是那帮殖民地的出身的小少爷?”露娜问。

“不然还有谁?”李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露娜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哎——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打架不能解决任何事,他们要再那样直接报告给治安科,到时候自会有校规处置他们……”

“治安科?都是一帮胆小鬼和废物罢了。”

“好了好,别吵了,马上就要上课,我们还是赶紧进去……”这时伊塞姆突然愣了一下。

“啊,姐姐……”

“姐姐?”

露娜闻言转身,李也顺着看了过去。

一个他没见过的女生走了过来,看起来随意到古怪的发型,与年龄不符的,干练的身姿。

“早上好啊,琳。”露娜冲着那人打招呼。

女生冲着露娜淡淡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伊塞姆,后者却表现的很不自在。

“姐姐……”

在近处仔细打量了一翻,两人确实是亲姐弟,十分相像的脸,但气质上又略有不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双眼睛,那位姐姐伊塞琳的那一对漂亮蓝色眼睛,却带着像是对所有事物都漠不关心的、虚无缥缈的、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

少女只是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李。

这时两人眼神碰上了,不知为何,与那双眼睛对视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就像一个深邃的洞,要强行把他拖进去一般。

仿佛那双眼睛里有另外一个人。

“你们是头一次见面吧,李。”

露娜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位是琳,伊塞琳·格伦,如你所见,伊塞姆的亲姐姐。”她这么介绍着,“同时也是我的室友,和伊塞姆一样,我们好多年前就认识了。”

伊塞琳冲着李点头。

“虽然是室友,但她其实并不是军事学院的学员,和我住在一起不过是她的……呃,特权罢了。”

“这里的宿舍分配并不完全按照学科和学院来的哦。”伊塞琳笑了笑,但却感受不到笑意。

“明明就是联合会主席的特权……哼,算了。”露娜有些丧气,她转向李,“至于这家伙是……

“你就是我弟弟的那位室友吧,名字挺少见的……李舜煋同学,那个佣兵团‘格利亚大队’大团长送过来的学生。”

声音和本人一样空洞,少女向他伸出了手。

冷漠的表情,空洞的眼神,虚假的笑容。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叫我李就可以了。”

两人握手。

感觉上像是正常人类的手。

“果然,不一样呢。”伊塞琳缓缓地说。

“什么不一样?”对方没头没脑的话又让他莫名紧张起来。

“没什么,”少女笑盈盈地把手收了回去,“那么再见了露娜,还有这位伊塞姆的室友同学……”

然后她就这么消失在人群之中。

*

李舜煋躺在沙地上,看着星空。

和老友的叙旧对饮没过多久就被露娜强行结束了,上官露娜一边威胁要向上级报告伊塞姆玩忽职守,一边强行夺走了他们手中的啤酒,之后还嚷嚷着把他们从帐篷里赶了出来。

不过正好他也快到极限了,他现在急需到外面吹吹风,好好醒一醒酒,而伊塞姆的酒量仿佛就像无底洞一样,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至少在军官学校时便是如此。

天上没有云,意外的很清澈,一轮明月悬在空中,周围只有几颗黯淡的星辰,忽明忽暗的。还有讨人厌的星门的光柱,无论在哪里仰望天空,那东西总会不经意间进入你的视线。

沙漠夜晚的凉风抚过,瞬间就让他酒醒了大半,随着思绪的清晰,一些刚刚被艾斯特她们提及的,不怎么愉快的,短暂的学生时代的往事,一个个跑了出来。

*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他们俩明明是亲姐弟,看起来却像是陌生人?”

露娜停下笔,抬头看着李舜煋的脸。

“就是这个意思。”李干净利落地起身收步枪,将子弹退膛,检查着膛室内的情况。

靶场里,学员们正在进行自由射击训练,他俩被分到了一组,此时李在射击,露娜则负责记录成绩。

尽管李舜煋的理论课程烂的一塌糊涂,但作为现役的雇佣兵,他的实战能力和射击水平在学员之中是无可挑剔,所以通常射击训练这种时候,教官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问到的露娜转头看了看远处靶场边上,注意到坐在树荫下的伊塞姆,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回答。

“那大概是因为伊塞姆觉得有所亏欠吧,对他的这个姐姐。”

“亏欠吗?”

“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很难说清楚。因为姐姐伊塞琳是个非常特别的……呃,个体。”露娜有些纠结的捏着手中的记录本。

“特别?”

“简单的说,她异于常人,是个公认的天才,也是公认的怪人。”

“这么说是有点怪,你和她不是关系很好的室友吗?怎么也这么说?” 李捡起新的弹夹给步枪上弹。

“正因为和她在一起生活的了很长时间,才有充分的理由认定她是怪人。”露娜眨了眨眼,“她的行为本就有些另类古怪,而且过去因为她那些出乎意料的‘壮举’,已经在这学院城里出名了,还有她那自带的诡异的气质,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感觉出来吧。”

这么说也是,自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有这种感觉。

“那种感觉,即使和她一起作为室友一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我都还是有些不适应。”露娜有些不安地向四周看了看。

“当然,她本质还是个很好的人。”接着又连忙补上了一句。

后来他们也曾见过几次,同时还有许多关于那位联合会主席的各种奇妙传言传到他耳朵里。

“甚至连她自己都曾说过,她的家人一度认为她有精神问题,还试图将她送进疯人院。”

“这就是家人吗……”他冷笑了一声。

“据我所知,殖民地的家族多少都是这样,”露娜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蔑视。

“他们姐弟的关系原来似乎很亲密,现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更多的就是来自格伦家自身。”

“格伦家曾是委员会几大家族之一,在殖民地似乎有不少的产业,但由于委员会战争和各种原因,男性成员骤减,家族衰败,直系成员也越来越少,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他们姐弟俩了。因此确定继承人重振家族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而这便是问题所在。”

“家族继承?原来又是那些殖民地官老爷们家里的屁事。”他一向对这类事情嗤之以鼻。

“不管怎样,因为她份特殊和异常,本应作为长女继承家业的琳从一开始便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甚至还受到长期的冷落。而作为弟弟的伊塞姆便成为格伦家的指定继承人。”

“幼时的姐弟俩关系似乎非常亲密,弟弟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姐姐的异常而与他疏远的亲人。”

“但接下来的问题就出在伊塞姆身上了,在此之前,他被寄予厚望,享受整个家族的关怀和培养,并不惜重金送他到这学院城来学习,我就是那个时候和他认识的,而且过去的伊塞姆和现在并不太一样。还有,你知道,我们这一届学员中除了你之外,另一个在入学前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便是他。”

“你是指两年前的‘圆桌战争’——第四次委员会战争吧。”李试着再次瞄准百米外的标靶,“那家伙似乎不愿提起那些事。”

直到后来李才知道室友不愿提起参战经历的个中缘由,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本就未成年的他被人煽动,贸然投入了那场愚蠢的战争,大概也是家族血统使然,格伦家过去有不少成员都投身到委员会战争那长达数十年的争夺之中,但换来的结果就是直系男性越来越少,他这种冒险的行为无疑也是在自杀。事实也是如此,战争开始没多久他就音信全无,很快格伦家认识到了战争的风险,这种情况下和死亡没有多少区别,也等同于丧失了继承权。次子因为自己的行为丧失了继承权,于是失去继承人的格伦家再次想起了那位他们认定有问题的长女。”

“真是可笑。”李嘲笑了一声。

“对啊,就是这么可笑,总之,伊塞琳作为替代品成了格伦家的正式继承人,她虽然是女孩,但无疑是个天才,凭借她那异于常人的智慧,说不定能再次将家族重振。于是格伦家转而开始培养伊塞琳,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过去一直被放任、被冷落,甚至一直被避讳和嫌弃的琳突然受到了全家都重视和关心,不但也送到这学院城来学习,甚至已经开始让她参与家族的决策了。”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露娜顿了顿,“当姐姐已经开始逐渐接管家族生意的时候,战争结束了,弟弟伊塞姆也回来了,无疑他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我们不知道他在战场上经历了些什么,但他确实是完整的回来了。”

“接下来格伦家就面临了一个两难的局面:选择姐姐还是弟弟?听说目前还有争论,主流似乎还是打算将伊塞姆作为继承人。但姐姐早已经参与进了家族事务之中,还因此收获了一部分支持者。事情就变得很难办。”

“这也是为什么伊塞姆会对他姐姐的事闭口不谈的原因,而姐弟俩的关系现在依然很尴尬。”

“我算是多少明白了。”李开始把注意力转到百米外的标靶上,伴着几声枪响,他准确地命中了靶心。

露娜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报靶数字,在表单上记上成绩。

李并不讨厌他那位室友,两人的关系也一直不错,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人家的私事,他也没有兴趣干涉,只是以后万一再碰到那位姐姐,还是躲远点为好。

“对了,最近有个烦人的家伙一直在缠着我。”

在李舜煋打完一轮之后,露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你是想让我改天替你教训那家伙一顿吗?”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当……当然不是了,再说那是违反校规的事。”露娜没好气地说。

“那家伙老是缠着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也没兴趣,他不但没退缩,反而像个鼻涕精一样越来越缠人了”

“所以呢?”他明知故问起来。

“所以……我希望你和我能假扮成情侣的样子,呃……至少在外人面前要保持那样,至少可以让那个缠人的鼻涕精消停一下。”这么说的时候,露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

“干嘛非得选我呢?伊塞姆就不行吗?他在学院里不是挺受欢迎的吗?再说你们俩不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吗?”李调整着标尺,这次他打算选择更远一点的标靶。

“那家伙不行的吧,”露娜苦笑了一声,“他的那群崇拜者不说,他姐姐还是那个样子……想想我就不寒而栗。”

2

少女把掉在地上的项链一样的东西捡起来,看到不远处的李舜煋正把一个高年级学长用背摔狠狠摔在地上。起身的他随后转身,冲着正要爬起来的另一个学生脑袋上来了一脚,后者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周围大概躺了五六个人,看起来被揍得很惨的样子。倒是唯一站着的李舜煋,除了衬衫有些凌乱之外看起来没有受一点的伤。

李捡起了地上的外套,抬头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少女。

伊塞琳身着奇怪的民族服饰,看起来像是披了好多条地毯在身上。一如往常的古怪又空洞的表情。

他愣了一下,思考着自己打架被学生联合会主席当场抓住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本想解释一下,但对方的穿着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趁着治安科的人没来,还是赶紧离开这吧,这想着,李瞬煋干脆无视面前古怪打扮的少女,打算直接跑掉。

“这是你的东西吧?”伊塞琳举起右手给他看。

李舜煋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手中垂下的金属吊牌,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愣了一下。

“这上面的标记可不是什么歌利亚大队,据我所知,‘煌之团’在5年前就覆灭了,跟那个殖民地的家族一起消失了。”

少女这么说着。

*

李舜煋从胸口把一直贴身藏在里面的兵牌掏了出来,借着月光打量着那东西。

依旧闪着奇异光泽的两枚金属兵牌,其中一枚上面一处明显的圆形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过,上面刻印的兵籍信息等文字也因为凹痕扭曲,难以辨认

“你其实没有喝醉,对吗?”

身后传来艾斯特的声音。

他知道那位大小姐一定会再来找他,先前在帐篷里曾试图靠装醉蒙混过去,但这只能糊弄一时,艾斯特蕾娅不会就此放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姑娘,”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吊牌一边说着,“虽然对于你曾是她的学生这一点我很意外,不过我想有些事的确需要告诉你。”

“还有,说实话我真有点醉了。”他闭着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听着脚步声,他向右手边看去,艾斯特捋着裙子在他身边坐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正打算请求侦探先生来帮我的,”艾斯特傻傻地笑着,“其实这会儿应该也把莉莉娅叫过来的,但她好像挺忙的样子,还是再找机会告诉她吧。”

“你没有告诉过她吗?”

两人关系明明那么亲密。

“只是不想再有更多地事去劳烦她了,当初是我摆脱她将我从殖民地带出来的,一路上已经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了。”艾斯特面有愧疚,尴尬地低下了头。

“而且找人这种事还是应该更擅长的人来做,对吗?侦探先生?”艾斯特冲着他笑着,是单纯又可爱的笑容。

李把眼神收了回去,说实话,他不想欺骗艾斯特。

“你能相信我,我很荣幸。但我还是劝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为什么?”

李一时间没有想好说什么,只是默默握着手中的吊牌,坐了起来。

“正如我刚才说过的,如果她不想让人找到,就一定不会有人能找到她,她就是这么神奇的人。”

但艾斯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相信他的话。

“看来你其实并不了解你的那位老师啊。”李笑了笑。

“我……”艾斯特的语气说明她开始自我怀疑了。

“她就是那么一个任性的家伙,我不知道她在塞拉诺家做一个小小的家庭教师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搞这么个突然消失,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况且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你是说毕业典礼前的那次?”

艾斯特和他讲述了之前他从名为克劳斯教授和他的学生那里听来的传闻,大体上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

“总之,再加上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能想象那位大小姐会做出多么奇怪的事情出来,要找到她绝非易事,你要作好心理准备。”李严肃地看着她。

艾斯特听到这些话看起来有些失望。

“但我一定会尽力的,而且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他这么安慰道。

“谢谢你。”

就这样,两人立下了约定,李舜煋也打算面对面告诉艾斯特关于学院城的那段过去。

3

“该从那里开始呢?”这么想着,他随手准备把胸前那两枚兵牌收回去。

“那是产自殖民地的尼姆合金,对吗?”艾斯特似乎一眼就看了出来。

“你认得这个?”

“我们塞拉诺家的新莱特矿业公司,过去的主要业务就是开采樊纳海姆的水晶和轻质尼姆矿石,作为塞拉诺家的孩子,打小就是要和这些矿石打交道的。”

“直到一年前我还在学习矿石开采相关的地质和运营的课程,直到父亲做出了那个政治联姻的决定后,我才被允许不再学习那些东西……”

本以为她就是个深居庄园的无知大小姐,没想到她还懂得这些东西,看来还是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位少女了。

“尼姆合金的制品现在非常稀少了,价格高昂,只有殖民地某些大家族才会使用这些东西,能用尼姆合金为兵牌的……”艾斯特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

“这是我第一次加入佣兵团时得到的兵牌,”李说着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过那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只有10岁的我从孤儿院跑出来,差点饿死,后来被一个佣兵团捡到收留,作为打杂的少年兵留了下来。”

“你也不必意外,那个年代的孤儿很多,像我这样的少年兵更是数不胜数。”

“佣兵团的名字叫‘煌’,当年是个由殖民地某个家族支持的雇佣兵团,后来随着家族的没落,以及战争的消耗,煌之团也随之衰败,后来整个团在某次战斗中被歼灭,和当年无数的佣兵团一样,消失在那场愚蠢的战争之中。”

他看着兵牌上那个类似火焰的标志,这是当年佣兵团的纹章,记得是由那个家族的纹章变形而来。

艾斯特看起来有些迷惑,李便解释道:

“20多年前的第三次委员会战争期间,正是新旧两个世界各方势力混战的时候,也是各种雇佣兵团最为繁盛的时期,因为本身战争这种行为就有利可图的,所以来自殖民地的商人和财阀们干脆将战争变成了一门生意。”

“有的在暗地里出资,作为股东,支持地方上的各种佣兵团,要么出资招募当地人组建新的团,还有的干脆将自家的私人武装直接改编,这些大大小小的雇佣兵团才是当年那场战争的主要参与者。”

“那场战争名义上只持续了两年,实际上只是殖民地方面结束了战争,而旧世界的混战依然持续了数年之久,毕竟战争是佣兵团维持生计的主要手段。”

艾斯特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抱歉说了一些无聊的事,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李说着笑了笑了。

“关于你的那位老师,我所知的并不算多。她是伊塞姆的姐姐,露娜的室友,因为那两人的关系,我才碰巧认识她的,而且我也只在那个学校待了一年……”

“说起来那天好像听你跟那个霍金斯小姐提起过,为什么只待了一年呢?”

“因为违反校规被开除了。”李舜煋笑着说。“不过说实话,就算没有被开除,凭我那时的成绩和表现,恐怕也没法顺利毕业。“

“当初团长有意栽培我,想让我接手歌利亚大队成为下一任团长,便花钱将我送到学院城的军官学校。”

“那时的学院城因为地域出身的互相敌视的风气很重,更别说有大量殖民地官宦子弟的军官学院了。再加上我又比同级的同学大那么几岁,又是出身自旧世界的佣兵,所以经常招致一些麻烦,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

“不过不必担心,入学之前我就已经是在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兵了,那些废物公子哥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后来有次打架,下手重了些,把一个倒霉蛋打残了,碰巧他父亲又是学院城理事会的理事……”

*

“你要离开了呢。”一个有些冷漠的声音。

枕着胳膊躺在天台的他睁开眼睛,瞥见了一旁身着校服的少女。

“正合我意,本来这地方就不适合我这种人。”李打了个哈欠。

“露娜他们在到处找你,治安科的也是。”少女走到他身边坐下。

“是吗?”他看着天上的云,没有动。

“受伤的那位还扬言要告到理事会,不但要开除你,还要把你永久逐出殖民地。刚刚还在公室里大喊大叫地。”

“不必劳烦那些官大人,到时候我自己会走。”他再度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着。

“我用学生联合会主席的身份给你压下来了,事情只会放在学院内部处理。”

“随你便好了。”

“我希望你暂时不要离开殖民地。”少女用着命令的口吻说着,“留在学院城,帮我。”

李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坐了起来。

“那件事你还没有放弃吗?”

“只要我还是这个联合会主席,还是这个学院的学生,有些事我就没有办法查清楚,我需要来自学院外部的协助,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毕业了,在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你。”

对方的语气非常认真。

“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李回头白了她一眼。“我也没有兴趣帮你。”

*

“老师要调查的是什么事情?”艾斯特问。

“一件发生在学院城的陈年旧案。”

“陈年旧案?”

他不确定是否要把那件事说出来,正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上官露娜的声音。

“抱歉打扰你们了。”露娜的表情看起来很尴尬。

“虽然这件事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但……你们谁能过来阻止一下她们俩?”

李瞬煋和艾斯特对视了一眼。

*

“看到这个没有?舜煋,我把这个交给你,要一直带在身上哦。”

黑头发的女人把闪亮的吊牌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看着牌子,上面的绝大部分字都不认识,他皱起了眉头,询问地看向女人。

女人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微笑着指给他说看。

“这是你的名字哦,李·舜·煋,下面你的兵籍所属,这两块牌子便是你身份的象征。”

女人蹲下看着他,那张脸无比亲切但又无比的模糊。

“带上这个就意味着你是我们‘煌之团’的一员了,欢迎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

“煌之团?”

“对,煌之团,作为团里年龄最小的团员,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了。”

“我希望你能一直呆在我身边,呆在煌之团,”女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要记得哦,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属于我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