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售票员摇着铃关上剧院的隔栏。

观众们陆续就坐,他赶在暖场音乐结束之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个花了高价才搞到的特等席座位——这明明是双人座,但本应到场的同事却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了。

「要是布莱克能来看看就好了。」戴着圆眼镜的男子嘴里念叨着。

从位于剧院第五层的特等席往下看,可以轻松地看到整个舞台。得益于剧院独特的建筑结构,舞台上的乐声也能完整传达到特等席——这里是整个剧院体验歌剧最舒适的区域。

他之所以特意购买特等席的入场券,不单是为了在花街不留遗憾。另一方面,作为此次前往花街的最主要目的——花街城区域高到不可思议的扭曲数值是有何产生——为了得到答案,他与布莱克搭档来到这个偏离主要城市的地域。

但要是说对花街的歌剧文化毫不感兴趣,那肯定是骗人的。

「哎呀,真是可惜——」眼镜男不由叹息,可惜布莱克不能同他一起品味美妙声乐。

「——求求你了,再给我一点吧,你们不是有很多吗?」

一旁不和谐的争吵声打断了他的叹息。

「扎尔夫人,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表演要开始了,请你回自己的座位。」在隔壁席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礼服的女士,她正与面前的一个中年女性对峙着。

中年女性欲言又止、悻悻而归。

眼镜男被邻座的女士吸引住了目光——她端庄、严肃,一丝不苟,眼神厌蔑旁人,眉宇却带忧愁。

同他一样,那位女士的座位旁也是空着的。

「你好啊,漂亮的女士。」眼镜男径直走到隔壁席位,「不巧我的朋友有一些事没法到场,我也是第一次到花街来看歌剧,一个人看未免有些难堪……可以让我坐你的旁边吗?」

那女士眼神扫了扫面前戴着眼镜的男子,她眼神下瞟、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挪了挪位置、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

男子坐了下来,轻拍自己的膝盖。

「刚刚那个没礼貌的女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在身旁的女士的脸上看到了更多的不愉快。暖场音乐结束,序幕慢慢开始。他立马转换了话题——「现在要表演的是什么?」

「介母颂歌第一幕。」女性立马回答,「介母孕育生命的故事——花街本土故事,外地人听过这个的比较少。」

「喔——这确实是头一次听。」

一只小小瓢虫诞下了万千生命,乃至整个星球——歌声悠扬、充满了希望以及对于万物众生的爱。

眼镜男轻轻点头,细细品味这对介母的赞歌。还未尽兴,第一幕就已经结束。

「对了,今天会有西普斯的演出吗?」眼镜男忽然发问道,「要是能亲眼见到『红色魅魔』就好了。」

「很可惜,今天是不会有的了。」女士淡淡说。

「你为何这么肯定,要是说不定会有呢?」

「哼哼。」那女士忽地嗤笑,「好吧,的确是说不定。」

「那你很了解西普斯吗?」眼镜男引出话题,追问道。

「说道西普斯的话,应该没人比我更了解。」那位女士提起了兴致,「不过在我回答之前,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又是怎么看西普斯的呢?」

「歌剧世家……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眼镜男当然知道西普斯——更了解西普斯涉及的一些事件。但装作毫不知情对于现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哈,好吧,确实也没差。」女士遮住自己的嘴,忍住溢满而出笑意。

「——拿来!给我!现在就给我!」

突如其来的寒意从两人之间刺入——与女士争执的中年女性紧紧捏着一把小刀,颤抖着、抵在女士的脖子上——中年女性叫嚣着,乐声将一切掩盖,无人知晓在特等席上发生的事。

而那位女士却未表现出丝毫畏惧,只是厌恶地皱着眉头。

「你聋了吗?我真的下得了手!不要再逼我!」

女士咋舌,从衣内藏着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满满的、似乎蠕动着的黑色液体——随手扔向一边。中年女性见到那管玻璃小瓶,如同疯狗,猛地扑了上去。

已经疯掉的女性打开瓶子,毫不遮掩地贪婪地舔食瓶子里的黑色物质。身体就像着了魔一样,诡异摆动、嘴里讲着污秽的言语。

癫狂、龌蹉,天旋地转。丑陋之人,少有甚者。

「你倒是挺镇静。作为男士难道不该出手相助吗?」无视了那发疯的女人,女士托着下巴,打趣地问眼镜男。

「……不,怎么会。」眼镜男注意到那位女士的异常,「我好歹也算个绅士,不希望用暴力解决问题。」

「嗯——绅士吗?」女士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变得癫狂的中年女性,「身为绅士难道不该一视同仁,去救救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是说——其实你知道我给她的东西是什么。」

眼镜男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只靠蹩脚的搭讪方式可得不到我的信任哟。」

女士紧紧盯着眼镜男,而他则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不敢轻举妄动。

「『朋友有一些事没法到场』……我就当你是虚张声势好了。你也不需要多解释或说明什么,我对于你隶属哪方势力也毫无兴趣。只可惜——」

女士不由叹息道。

「一个人看歌剧确实难堪。」

高空坠物化作清脆的音符,在乐声中激起一阵阵恐惧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