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唯独你不配说这样的话吧？”这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杜若，好像是学习委员来着，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和愤怒，让我有些疑惑，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让他记恨的事，除了这次，可能吼了全班学生。但是没问题，在我第一遍高中时，我也这么干过，大家没几天就会忘了这件事。像他那样跟我争锋相对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明明是个无论各方面都不怎么行的人，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并不是一个疑问句，很明显，很有说服力，并且及其符合别人一贯以来对我的印象。不过，无所谓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了，既然都安静下来了，那我宣布一下要说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杜若，我觉得无论一个人怎么样，他都是我们的同学，既然他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那么你这些话就不要讲！”
她在想些什么，很明显这不是重要的东西而且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而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恐怕我又会不由自主地道歉了。
杜若看着雪音，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坐下了，让我松了一口气，就算他再不成熟，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话。虽然，别人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结果……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流苹？你要为他说话。”
我在学生会的楼道口撞见这一幕，杜若堵住了雪音的路，看上去很是恼火。难怪会有那种表现，看样子他似乎对雪音有意思，一下子都可以理解了，虽然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你说的那些话就已经不如他了。他作为班长，为了纪律而说出这些话。你的立场呢？只是单纯为了博人眼球，没有任何接触和了解，就去评判一个人行与不行。况且，只是见了我一面就告白的人，这种只看外表的人，怎么都不如他。”
雪音微仰着头，对着杜若怒目而视，没有分毫退让。唔，好感动，居然能从雪音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不过，也不能继续观望下去了。
就在雪音绕过他上楼梯时，却反手被杜若抓住了手。毕竟事情因我而起，我自然该让这件事解决了。不对，这只是我的狂妄自大的想法而已。实际上，我是被杜若突然的举动激怒了。
“哟，这不是杜若吗？对了，我行不行的，还轮不到你来说，一个连基本纪律都无法遵守的人，什么时候也能来指点我了。”
“哦？！基本纪律？一个连假期作业都无法完成的人有资格说这话么？况且成绩那么差，有什么资格做这个职位？”
“你搞清楚了，你能考第二只是因为我不想引人注意，不然有你什么事。”
“你说什么？！”我的衣领被揪起，唔，说得太多果然要挨揍了吗？
“放开他。”雪音的声音前所未见的冰冷，连秀美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朱老师？您怎么在这？”
“唔，我作为年级组长，自然也需要偶尔指导一下学生会的工作。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我把眼睛撇开。
“是吗？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不是一个会和人站在楼道口的谈天的人。”朱老师笑盈盈地看着我，让我背后冒出一股冷汗。
“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跟杜若有一点冲突，然后雪音在这调解。”我把事情删去各种动机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比一比吧。”朱老师相信了我的说法，然而眼角射出锐利的光线，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接受我的说法，毕竟我起冲突的动机并没有告诉她。
“我指定三个项目吧。成绩，乒乓球，1000米。谁赢两轮就算谁赢。哦，赌注你们可以私下商量。”这不就是赤裸裸地要把我推到别人面前吗？果然，老师都是这种阴险而狡诈的人吧。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你输了，那就不要和雪音再产生任何关系。”杜若似乎冷静下来了，至少行动上是这样，没有再揪住我。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赌注应该把别人牵扯进来，如果牵扯进来，至少也应该遵从她的意愿。”我看向雪音。
“可以，因为我不觉得你会输。”真是的，你哪来的信心我一定会赢？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我也没有异议，但相对的如果我赢了，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雪音在恋人的意义上并不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还是以交往为目的跟她交流。另外，我希望尽量不要被人注意到，尽量隐瞒我们之间的事。”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雪音说的话，在这方面我似乎确实不如你。”杜若看着我的眼神貌似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认输的。”
唔，这人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坏，虽然有些冲动且爱出风头，跟我完全事两种类型的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输啊？”晚饭时，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雪音这个问题，无论怎么看，应该没人会觉得我能赢。
“为什么呢？”雪音把嘴里的放菜咽下去，拿筷子的手戳着廉价，煞是可爱。“你说过你只是不想靠第二吧，你不是口出狂言的人，所以你成绩不会差。况且，我记得你以前乒乓球也是全年级前八的，1000米成绩班上前三的。而杜若因为很爱表现，所以一直在篮球场晃悠，对于1000米和乒乓球这些运动不在行。”
“原来如此，欸？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一直觉得这些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啊，这……”雪音的脸突然红了。
但是，这也太巧合了吧，老师挑的全都是我擅长的项目，这无论无何都不是巧合吧，难道她连这些消息都掌握了？我一时间不知该感谢还是恐惧。
我甩了甩头，回到现实，毕竟纠结这些只能徒增烦恼。眼前可有一位美人和香喷喷的饭菜，虽然不敢盯着雪音的脸看，但是饭菜可是实实在在地进入我的胃的。
一个月前的我根本不会想到会有现在这样有人照顾的生活，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这就是现充的生活吗？
这样的生活弥足珍贵，也因此，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即便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证明雪音主动靠近的人不会是个废物这件事上努力一把。
工作，学习，锻炼，连轴转的我太过忙碌，夜以继日精神有点恍惚。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即便考完试拿到了第二，我依然没有受到注视。只是朱老师笑眯眯的眼神让我头皮发麻。
乒乓，乒乓早就打过了，虽然架势看上去不错，但果然杜若不擅长啊。
“果然还是很不爽啊，还是想揍你一顿。”杜若看上去还是很不服，确实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胜之不武。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他遵守了约定，没有让我在人群中变得显眼。
“虽然我已经输了，但是，1000米我不会放松的，就算是为了我自己的脸面。”
我为什么非得陪他跑啊，算了，既然当时定下的规则都答应了，好好比完也算是我的责任吧。况且，这家伙狂傲且认真的脸，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真正开始之后，我才发现他的体能之强，让我有些头疼，即便卯足了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他，想要超越完全是不可能的。勉强跟到终点的我直接瘫在草地上，杜若在我身旁一屁股坐下。
“你知道吗？其实那天在楼道里我就发现了，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雪音。至少，我连她的心情都没考虑到。”
“杜若，你……”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其实，我只是不服气而已。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你，说白了就是嫉妒。没错，那天我就明白了，相比之下，我发现击败你反而更重要。”
“而且，观察过之后，就会发现你这人果然让我很讨厌，明明有这样的实力却从不张扬，就算是扮猪吃老虎也太过了。而且完全不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真巧，我也很讨厌你哗众取宠的部分，虽然跟那些跳梁小丑不一样的是，你有匹配的能力。”
“哈哈哈哈……”杜若突然笑起来，“你果然很让人火大。”这么说着，对着我的胸口锤了一拳。
“但是，即便哗众取宠我也不会收敛，因为那才是我。”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拿着水跑过来的雪音狠狠瞪了杜若一眼，应该是看到他刚才捶我的那一下了。雪音将我扶起，声音很清澈很温柔，仿佛刚才的眼神从没出现过。
“你没事吧？”
“我就不妨碍你们恩爱了，再见了流苹，再也不要见了。”杜若伸了个懒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可能吧，毕竟我们是一个班的。
“猜猜今晚吃什么，猜对了有奖励哦。”雪音的步伐轻盈快捷，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把笑容可掬的脸凑到我面前，这么说着。
不好，太可爱了，差点就沦陷了，我红着脸把头扭开。
“谁知道呢？菠菜？青菜？卷心菜？”
“啧！”雪音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为什么全是菜啊！是烤鸭哦！”
“哇，我真幸福。”嗯？我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感想吗？看着雪音充满笑容的脸，我突然意识到，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吃吧。
“毕竟流苹为了我这么努力，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你了。”
“谁……谁为了你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况且今天我还是输了。”我慌乱地做着不利索辩解。
“好好好，就当是那样吧。”雪音这么敷衍着，一路上哼着歌。
“对了，五一连休你准备怎么过？”临近五一，晚饭时雪音突然这么问我。
“跟往年一样吧。”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跟往年一样？”
“也就是说，家里蹲！”
“哈？！这也太无趣了吧？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晒晒太阳，不然你都快发霉了！”
“不，你这说法也……”
“啊，对了，好像那天会在上海有一场漫展，要不要去看看。”
喂，你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吧，这种消息可不是能够偶然知道的吧。话虽这么说，但是门票也不是很贵，而且看着她放光的眼睛，我就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了。
“我是没问题啦，只是你不需要回家看看你的奶奶吗？”
“没关系啦！漫展只有一天而已，我还是有空回家的。”
“那，去看看也无妨。”
“太好了！”
于是，五一当天，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她的“四代目火影”的披风。
“那个，雪音啊，如果你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话，就请你把水门的披风脱下来到漫展再穿吧。”
“唔咕！”你这声嘟囔是什么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就只能麻烦流苹帮我拿着了。”你为什么会露出这么狡猾的笑容啊，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对于这种行为我当然提出了无声的抗议，所以最后我还是被迫背上了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包。嗯，真好闻，不对，为什么我会有点享受啊？
总感觉上了大当，不过，既然雪音笑得这么开心，那就这样吧。这么欢乐的时光，让我有点忍不住沉溺其中。
结果我们真的在那呆了一天。“咬人猫”出现时，万千吼声震得地板颤抖，让我再一次见识到了宅男们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喊？”
“唔，没什么激情吧。毕竟我对门就住了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美少女。”
“……”
“雪音？”她突然不说话了，我忍不住转过头，结果看到她的脸红得有些可怕。
“那个，这里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没事。”她摆着手，嘴里嘟囔着“真是的，流苹总是不知不觉说出这些话呢。”
“你说什么？”因为现场太过嘈杂，所以我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没什么啦！哇，那个雪乃cos得好像啊！”
“这里没有雪乃！”
“那……麻衣学姐？”
“也没有！”
“那就是千反田了！”
“也没有，你到底是有多执着于‘校园四霸’啊！”
……
“啊，今天真是太开心了！”雪音伸着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喂，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同时考虑一下快被宅男眼神杀死的我啊。
雪音快行几步，跑到我的面前，一边倒退一边笑着看着我。
“呐，流苹，以后我们也经常出来走走吧。”
我看着她的笑脸，也露出了笑容，就这么平稳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唔，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是因为她。
“注意看路！”真是的，这么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吧。
刹那间，我的笑容凝固了。时间静止了，一辆汽车失控地朝她撞过来。她的身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上帝啊，如果你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求你给我一次用自己的命换她活下去的机会，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一定要赶上啊！求你了。”
我这么祈求着，朝她奔了过去，妄图能赶上，再快一点。就在我快要放弃之时，不知是谁拉了我一把。也许是她的父母吧，总之我赶上了，在撞到她的前一刻，将她推开了。
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我看到了她放大的瞳孔流出的泪水。她一定很绝望吧，一定觉得又是自己害了我吧。
但是不是这样的，至少要告诉她不要自责。我这么想着，想开口告诉她，但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眼中逐渐散出迷雾。可恶，明明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到底有些不甘呢！不过，至少她没事，那这样，也算不错吧。
*
当反应过来之时，我已经被推了出去。只留下流苹躺在地上，血慢慢地他的身下淌出来。
“120，对120。”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然而却掉在了地上。
我跪在他的身边，血，血，为什么，我在哪，流苹？
流苹？！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流苹，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呐，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我再也不捉弄你了好不好，你别走，你看看我啊。
急救车的鸣笛声在耳边模糊的响起。我只能茫然地看着他们把他架上车。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知道有人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啊，啊……！”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求求你们把他救活，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能做的只有不停地磕头，磕头，磕头……血从额头滑下，但是，我停不下来。
又是我，又是因为我的任性，当时如果听了你的话该多好。为什么，我犯的错你来承担后果。为什么躺在那的人不是我。
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患者出现颅脑损伤，目前经过手术虽然成功，仍然出现昏迷的现象，病情还不是特别稳定。”
“谢谢你们。”
“另外，由于患者海马体大小远小于正常人，我怀疑他有抑郁症。”
抑郁症。一个人看着窗外的他，吃饭时露出幸福表情的他，为了我而拼命的他，那个积极温柔的他……为什么，我会没注意到。
不，其实我注意到了，只是太过懦弱，而下意识地忽略，一个那样生活过来的人，却有着世界上最理性的看问题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正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忽视了你的心里，明明，明明是我的问题，却让你来承担后果。对不起……”
我说不出其他话，只能不断地喃喃自语，妄图麻痹自己。
“收到了帮助，只需要说谢谢就够了。”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我的头。
“流苹，你醒了？”
“是啊，多亏了你，把我从那边拉回来了。”
“可是，都是因为我，你才……”话没说完，嘴却被他的手掌捂上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司机或者车的生产商的问题，所以你没必要道歉。”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我再也忍受不住，泪水扑簌而下。
我没有察觉到，即便被提醒过了，我还是不小心无视了他过于异常的理性。
*
这是哪里，我看着着白茫茫的世界。死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死后的世界吗？对了，雪音怎么样了，应该活下来了吧？希望她不要太自责吧。
周围浮现出无数的光球，散射着柔和的白光。光球里不停闪过我经历过的画面。唔，这就是走马灯吗？
然而，光球中却有一部分开始失去光泽，逐渐变得黑暗。与她的回忆，她在夜晚哭泣的样子，在学校努力工作学习的样子，和同学谈笑的样子，居家的样子。
等等，为什么会消失，等等啊，明明是最珍贵的东西啊。
“流苹，求求你，别走！求求你了！”我听见了她的哭喊，心里不由一紧，对了，我还不能走，还必须回去，她还在等我。
她，是谁？
“对不起。”她一直这么喃喃低语。但是，这不是她的错，我必须让她认识到这一点。另外我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了，每一天开支都是天价，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我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那个，我有点饿了。”
“啊，我这就去准备饭菜。”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手忙脚乱地跑出去了。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果然我的通讯录里面就她一个人，“雪音”，我默念着这个名字。
就趁现在，赶紧逃走，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虽然没办法申请出院，床费没法节省，但至少免去了后续的治疗费用。我站起身，想要走出去，然而在落地的一瞬间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可恶，快点，再快点！必须赶在她回来之前。动起来啊，这该死的身体。我还有事情要做。
光手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我能拿出来的存款全部送还他们，与其为了照顾我让两个人悲惨地活着，还不如让她至少轻松一些。
无论怎么想，我离开她都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她一开始可能会很伤心，但是，几年过后，我也该被遗忘了。何况，我这个状况，估计比她更快遗忘，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我而伤心。
为了她的未来，和我自私的心情，这无疑是最好的做法。原谅我的自私吧，雪音。
我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路小跑出了医院。最后，闯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因为疼痛意识渐渐模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后的力气在手臂上刻下她的名字“雪音”，而后再次昏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