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尼駕駛着黑色的寶馬AMG S63轎跑車在公路上行駛着。這輛漆有黑色啞光噴漆的轎跑車能在3.5秒內便加速至一百公里的時速，八個氣缸呈V字型排列，能夠源源不斷地提供612匹馬力的強大動力。這輛運動型的轎跑車足以讓格蘭尼在高速公路上以絕塵般的速度飛馳……但現在塞車了。
騎着單車的大嬸將紅色的塑料袋掛在自行車的籃子旁，剛宰好的魚尾還在裡邊彈跳。格蘭尼看着單車慢悠悠地超了他的車，然後向右轉彎，揚長而去。
前幾天阿斯蘭討伐侵蝕惡魔時將整個商場的一樓都化為火海，而災害評定結果出來后，發現大樓的承重柱被當時猛烈的衝擊給砸裂了。整棟大樓頓時成為危樓，周邊的道路完全封鎖了起來。這導致了阿斯蘭家附近的路變得異常擁堵，格蘭尼的座駕甚至不如旁邊步行回家小學生的速度快。他只好坐在車內掛起了空檔拉住剎車，降低了車窗，百無聊賴地點起一根香煙。
格蘭尼一般不抽香煙，但他身上的雪茄在車裡點起來太麻煩，於是他作罷了。
一通私人電話打了進來。
這是一個國際代碼為424的號碼，但除了國家代碼以外其他所有的數字都是0，這是一個空號。
惡魔獵人管理局內所有的通話都經過加密，即使是身為局長的格蘭尼也無法得知這通電話究竟是誰從何處打來，他唯一清楚的便是這通電話來自某個惡魔獵人。這個號碼可能從日本打來，也可能從印度打來，甚至可能從中太平洋上的某個孤島上打來……地球上每一個地方都有着惡魔獵人的影子。而這些影子聯絡回總部的時候，無論身處何地，它們都會被定位在一個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國家裡，而他們從那個影之國將信息傳達給高層，無處不在……無所不知。
但格蘭尼清楚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人會向他打電話。
他將電話接通，語氣像是與多年不見的老友重逢。
“你好啊，我的天使。神的光芒終於要普照於我身上了嗎？”
“聽你說出這種話還真是噁心。”年輕的女聲說。
“你這麼說我真的會傷心……我一直把你當成是好朋友來着。”
“如果你不是管理局的局長，我甚至會往你臉上投雲爆彈。”電話那一頭冷笑道。“即使我這麼做也不會違反任何規定，不是嗎？”
格蘭尼沉默了數秒。
“政府破產了嗎？主機被鑽地彈掘了出來？還是說你想要我幫你送一瓶傑克丹尼下去防空洞里？”格蘭尼吐出一口煙霧。“你會給我主動打電話來還真是少見，真讓我意外。”
“如果有一天東京灣下面有二戰時研發的核彈頭被挖了出來，或者你被某個惡魔捅死的時候，我或許會再給你打一通。”
“聽起來信號有些不大好。核爆的時候電離層會出問題，其次地獄裡沒電信服務。”格蘭尼揚起了一邊嘴角說。“好了，該說正事了，烏利爾。出了什麼事？”
“冰釣的釣餌已經被我決定好了，這件事情我想你應該清楚。”
“啊……那件事我當然知道。它現在很健康，長得也很順利，估計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變成冰之惡魔的食物了。”
“你真的只是想讓它成為釣餌而已？格蘭尼，你究竟還想拿它來做什麼？”
“不要說的我跟幕後黑手一樣，我沒打算拿石英惡魔幹壞事。”格蘭尼笑道。“我現在是惡魔獵人管理局的局長，我的職責就是抹殺惡魔……我現在正在做着自己該做的事，你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嗎？”
“石英惡魔奪取了炎之惡魔的部分惡魔之種，這件事情我已經向情報本部進行報告，你應該對這件事很清楚。但你卻把這個事情向炎之惡魔的契約者進行了隱瞞，表演出一切如常的模樣。這難道沒有問題嗎？”
“這只是冰釣計劃的其中一部分。阿斯蘭就算惡魔之種被偷走了一部分也不會讓變弱。”
“但那可是炎之惡魔……它的火能讓別的惡魔迅速進化，石英惡魔現在已經開始往無法預測的方向成長了。”
“這不成問題，第三執行部的精英能處理那種局面。”格蘭尼說。
“一切都沒問題，六年前的時候你也曾經這麼對我們說過，我們也這麼相信了。”烏利爾冷冷地說。“但之後整個執行部的人幾乎都死了，而你是少數倖存者之一，之後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新的局長。”
“我做了最正確的判斷。”
“你是當時的執行部部長，你知道當其他人都死掉后只有你能擔起局長職位。”
“你在懷疑我嗎？”
“我確實在懷疑你，我甚至能確信是你造成了那種局面。管理局原本是狩獵惡魔的部隊，惡魔獵人無愧於獵人之名，可自從當年你坐上了執行部長的座位之後一切都變了。惡魔獵人變成了用完就丟棄的一次性用品，變成了炮灰。雖然討伐惡魔的任務一直都很圓滿地完成，但這些任務都是用獵人們的屍體堆出來的成果……靠着這些血淋淋的戰果你一直平步青雲，幾乎獲得了管理局內的大部分權力。你的晉陞是建立在屍體堆上的，你是個殺人犯。”
“即便我當上了局長，但我實際上仍是一名執行部的幹員，我也有前去執行任務。我一直都跟惡魔獵人們站在一起。”
“但幾乎每次都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我猜冰釣行動也會是這種結局。”
烏利爾的語氣很平淡，但卻彷彿壓抑着翻騰的海嘯。
“你從來都是只會是受益者，這次也將一樣。但沒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幸運的人……除非那個人把控着一切，玩弄着他人的生死。”
“你到現在還在因瑪格麗特的死而耿耿於懷？真是可笑。”
“我沒有提及她。”
“那你為什麼又來質問我呢，烏利爾？只有說起跟她有關的事情的時候你才會稍微變得像人類，我記得你代碼中可沒有人格模塊。”
“你在挑釁我？”
“沒錯。”格蘭尼壓低了聲音，車中的氣氛霎時間降至冰點。“機器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帶上感情，而且我記得你應該不會在乎人的死活才對，那些增加的死亡率都是因你而造成。還記得你動用了宙斯盾系統的那一次么？我們出動了六個幹員，六個幹員全部殉職。你用地對空導彈擊毀了三架F22猛禽戰鬥機，用魚雷炸沉了一艘郵輪，乘船的那些的平民全都因你發起的攻擊而葬身海底。他們的家屬在家裡等待着他們回去，他們全都在旅遊度假。但下一秒他們死了，被你殺死了……我覺得你沒有權利去指責我，因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那是你制定的行動。”
“那你也能找出降低傷亡率的辦法，不是嗎？”
“我必須要發動足夠多的攻擊來確保惡魔被討伐。這是我的底層代碼給予我的規則……我不得不那麼做。”
“我也只是在完成我應履行的義務而已，即使賦予我這個義務的人早就已經死了。”格蘭尼冷冷地說。“你和我都是她的劊子手罷了。我相信你清楚這一點，烏利爾。”
電話中那一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寂靜持續了數秒之後，對方才重新開口。
“與軍方的交流晚會已經定下了日程，四天後的晚上八點半，在中環區的柏悅酒店頂層。”烏利爾恢復了那種毫無感情的聲調。“劉上將和托洛茨基少將會在那時出席，他們會與你商議空軍以及少部分陸基中程導彈的使用權，以便進行冰釣計劃。”
“很好，你的新玩具就快到貨了。”格蘭尼點了點頭。“幫我向軍方要多兩張邀請函，一張署名阿斯蘭，一張署名奧瑞斯緹婭·馮·萊因哈特。順便讓情報部的人聯繫Hugo Boss的設計師，幫他們兩個人定製兩套禮服。不需要太過於昂貴的面料，但是要體面一點……年輕人可不能穿着T恤跟牛仔褲去參加老人家們的晚宴。”
“不要把我當成秘書來使喚，格蘭尼。而且他們兩個人的級別低到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那種活動。”
“年輕人總會成長的，要讓他們多見見世面。”格蘭尼挑眉。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熱衷於帶着獵犬去參加聚會了？”烏利爾問。
“準確地來說，我這次是向軍方的老人們展示我們的武器。他們也是冰釣計劃的一部分。”格蘭尼說。“在將冰之惡魔殺死之前，我會磨利兩柄刀。一把會如同冰錐般將冰之惡魔的心臟錐裂，而另一把會將怒火灌注進去，將破碎的心臟熔成蒸汽。”
“你會有更好的第三執行部人選去說服軍方。”
“不，他們已經是最好的了。我對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從來都沒看錯過。”
格蘭尼笑了起來。
“阿斯蘭擁有的是狂暴的烈火，而萊因哈特家一脈相承的是堅硬的鐵與猩紅之血……對抗冰之惡魔最好的武器就是比它更恐怖的惡魔，不，在我們手中他們應該叫獵犬才是。釣餌需要成長，而我們的獵犬也需要成長。雖然他們現在看上去只是兩個小屁孩，但他們缺少的只是歷練。等到某些事情讓他們發生質變時，他們便會蛻變……那時再面對冰之惡魔，他們就是最強大的惡魔獵人。”
烏利爾噤聲不語。
良久之後，她掛斷了電話。
“無論你意圖做些什麼，我都會盯着你。”烏利爾在掛斷電話之前說了最後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