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蚯蚓啊!!!”

伊澜做梦都没想到,当他第一次事实上把秋以寒介绍给夏萝的时候,夏萝会真的作出这样的反应。

“秋……什么?”秋以寒竟然一时没有理解,“你说什么?”

在秋以寒回过神来之前,伊澜立刻有如敬请瘟神一般捂住夏萝的嘴,然后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她也喜欢听你的音乐,可能把评论区翻遍了,找了几个奇奇怪怪的外号出来,你别见怪,别见怪哈……”

“哟,还我见怪,你才是见了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见伊澜突然变得客套不少,秋以寒搞艺术的脾气立刻就大了起来,禁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没等伊澜多做解释,她就干脆利落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过去,似乎是对着后台的方向喊出了这样的话:

“导演!合排是晚上六点以后吧?那我有事先走啦?”

在嘈杂的声音中,秋以寒准确地捕捉到了导演口中那声微弱的“走吧”,然后绷紧脸颊咧了咧嘴:

“那就好,谢谢导演~我一定提前两个点赶回来,有急事请给我经纪人打电话哦~”

没等导演说出那句“哪有的事”,秋以寒就转了回来,早就没了刚才那副营业式的笑容。

“少腆着脸跟我打马虎眼。”面色冷峻的她紧抱双臂,“说吧,之前还耍我耍得团团转,今天又想来干嘛?”

事情居然比伊澜想象的发展要快得多。他挠了挠头,摆出一副环顾四周的样子。

“那个,你不是还有什么,经纪人的……”

“我都这么说话了,你觉得他在么?”秋以寒周围的气场更冷了,“他是经纪人,不是监护人,不可能这点自由都不给我。而且,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噫!好冷!不会有人露天开空调吧!”夏萝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冷战——或许并不是因为她对特异者的能力有多敏感,而是因为她真的觉得今天的天气有些冷。

“寒潮。虽然八月有寒潮这种事挺奇怪的,但是海都这地方的气候再好,也不一定天天讲道理。”

秋以寒不自觉地回答了夏萝的问题。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猛然回想起一分钟前那个奇奇怪怪的称呼。

“等等!你是伊澜的女朋友对吧?你叫我什么?”

她忽然叉起腰横在夏萝面前,伊澜就算反应再快也没法立刻拦上去。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夏萝下意识地回答:

“蚯、蚯蚓啊。”

“这么没品的叫法——”秋以寒气极反笑,“怎么,是伊澜教你的么?”

“是啊。”夏萝又不假思索,“伊澜跟我介绍你的时候,就说你叫蚯蚓什么、哦,应该不是蚯蚓两个字,但反正我觉得是蚯蚓,所以就——”

“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哎!我可求您别再说啦!”

伊澜总算是绷不住了,拼命从后面摇晃夏萝的身子,试图停止她进一步支离破碎的发言。

“那明明是你自己没听清我的话好不好?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叫她‘蚯蚓’,不要叫她‘蚯蚓’!”

“那你还叫得这么起劲!”秋以寒立刻把火力转移到了伊澜身上,“可别告诉我,你们俩大老早跑到彩排现场来,就为了叫老娘一声‘蚯蚓’!”

“咳、咳……如果单论夏萝的话,可能确实是。”他按住快要被晃晕过去的夏萝,“呼,可算是老实了。现在正式介绍一下,她叫夏萝,昨天正好在海里玩,所以你没见到她。”

“唔、晚上好……”夏萝的注意力还在秋以寒周围飞来飞去的金星身上。

“如果你的作息是按照米烈根标准时间来的话,那确实是晚上好。”秋以寒毫不客气地揶揄回去,“我确实想象过巴尔看上的身体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万万没想到,她的特别之处居然就是叫我‘蚯蚓’——真不是你教的?”

“真不是我教的啊。”伊澜发自内心地哭丧着脸,“就算你觉得我喜欢给别人起外号,也好歹相信一下我的审美水平好不好?哪有会搓碟还会叼人的蚯蚓啊?”

“啧……算了,又废话半天。”

秋以寒还想争辩什么,但仿佛脑袋受了一记重击一样,旋即向舞台周围拉的安全线外迈开了步子。

“还要练习今天串场临时加的新set,所以我不想给你们留太多时间,长话短说。”她一边走一边权当伊澜和夏萝已经跟上了她的步伐,“谢元薇住进ICU了,这事你们知道吧?”

“好家伙,你不会是比我们先知道的吧?”伊澜一愣。

“比先后没意义,反正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就好。”秋以寒忍不住摸了摸牛仔裤兜里的手机,“所以,今天来找我干什么?现在知道后悔了,给他搬救兵来了么?”

虽然伊澜并不打算向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代理人部门的外人透露太多事情,但是一见她话里有话的样子,联想到现在的二部还有所保留,他便不免带上了些不满的话头在里面。

“搬救兵这么重中之重的事,轮不到我这个三部部长来。”他低头一脚踢向坑坑洼洼的沙子,“关于小薇姐现在的情况,我掌握得还不一定比你多。”

“不用去病房都知道,那些ICU里的生命维持系统,最多只能再帮他撑一天。”秋以寒倒也不藏着掖着,“我还以为你早就急得火烧眉毛了呢。不过,看你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叫我‘蚯蚓’,看来是我猜错了。”

“我的观点正好相反。”伊澜并没有继续“蚯蚓”的话题,“虽然璇姐他们也不建议我和夏萝去医院……但是,小薇姐不可能最多再活一天。”

他的观点已经到位了,但是支撑这个观点的论据到底要怎么表达,就连他自己的心里也在打鼓。

“昨晚我在意识空间里见过他”?“他帮我解开了萨缪尔留给我的谜语”?

他的思路一直在绕着正确答案打转;不过这恰好说明,他的潜意识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要说的正确答案。

“都是特异者,都给钟摆打工,我也不是非要盼望同事都死了不可。”秋以寒翻了翻白眼,“不过事情发展成今天,放任琶音化压垮他的大脑,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那就怪不得我了。”

听到“咎由自取”这四个字,夏萝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张口反驳,因为面对秋以寒四两拨千斤般的调侃,和谢元薇尚不熟络的她确实找不到什么有力的理由。

“是不是咎由自取,其实你说了不算。”

三人已经走到了宽敞的柏油路面旁,距离全市最宽的市府大道也不过一脚油门而已。伊澜的语气的确是冷了下来,但来往不绝的车流并不会注意到两边的路人在交谈什么与他们的生活毫不相关的话题。

“嘁,我今天来,当然不是搬救兵的。”伊澜撇了撇嘴,“只是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找你对个答案。

“你口口声声地说,小薇姐在六年前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不过,你的说法和我掌握的说法,好像不太一样啊。

“直接告诉你吧,Dj.ShatteredIce——六年前的事,我已经全部调查完毕了。

“所有的起因、所有的结果,你扮演的角色……都在我的调查范围里。

“所以,希望你不要跟我撒谎,线索和线索之间是可以互相印证的。

“我只需要你,回答最后的几个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