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张口就来啊。”
秋以寒当然并不相信伊澜本来就蹩脚的虚张声势，“说得好像你知道六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一样。”
“当然是大事啦，盛白雪的事，对吧？”
布好陷阱之后，伊澜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了秋以寒的脸上。果然，就算是转瞬即逝，他也注意到了秋以寒骤然凝重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的问法不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名字’。所以，你本来就知道‘盛白雪’这个名字。”
“啧！”
秋以寒显然没料到第一句话就有坑，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要不是谢元薇突然想卖了他的命，本来也就只会是死掉她盛白雪一个人！因为他的选择让我犯了错才……都是和今天一模一样的理由。”
如果说这句话在伊澜的脑海中形成了什么高度概括的词的话，那就是两个字：
“劲爆”！
看来昨晚谢元薇和他说的，并不是满嘴的谎话；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盛白雪——盛白羽的孪生妹妹，曾经也是二部的代理人——确实死在了六年前的事件里。
秋以寒的话还很模糊，所以现在就收网多少有些操之过急。于是，在夏萝一脸茫然的衬托下，伊澜一边若无其事地晃着脑袋一边如数家珍地追问：
“那是什么程度的危险啊，就算一次干掉所有人也无所谓吧？怎么会有一命换一命的说法？”
“亚斯塔禄的实力确实可以……本来总部就反应不及，谁也没想到魔神帝王的爆发会选在那个本来完全不该出事的时间。”
秋以寒浑身不自在地靠在路旁的树上，上方的树枝随着她不安的身躯而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明明是涉及魔神帝王的事件档案，而且还死了人，你是怎么查到的？”
“你管我怎么查到的咯，这又不是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伊澜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我想想看怎么形容那个时候的亚斯塔禄哈……猫捉老鼠，对吧？当然，它是猫，你们是老鼠。”
“好歹他们也是和你同一个部门的……你们代理人部门，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的么？还是说你刚加入钟摆，对他们的经历根本就没有实感？”秋以寒的眉眼愈加难看起来，“它可以杀掉所有人，但它的目标很明确，甚至本来就不是盛白雪，而是——”
“前任代理人三部部长，盛白羽。我说得没错吧？”
伊澜本不该立刻这样回答——一旦他大胆的猜测出现了错误，刚才费尽心思编织的“部分真相”就会瞬间溃于蚁穴。
幸运的是，他的积极进攻并没有落空。在听到“盛白羽”这个名字的时候，秋以寒立刻就咬紧了牙关：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有那种想法，再强大的恶魔也控制不了她。还有，身为特异者确实不一定要和恶魔对抗……但是，下意识就想利用恶魔的力量，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说盛白羽和她妹妹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对于秋以寒的后半句话，伊澜暂时猜不出所以然；但对于前半句，结合他从谢元薇那里取得的情报，倒是基本可以确定其中的弦外之音了。
“你不是都调查过了么？我不了解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但至少，在你们那个二部最潇洒的楚璇眼里，事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你一个三部的部长，该不会一回闭门羹都没吃过吧？”
“闭门羹”可是早就吃到饱了……一回想起夏萝提及盛白羽就会被楚璇蔑视的情形，伊澜还是会本能地感到不爽。
这不只是因为楚璇的能力本来就是操纵别人的愤怒情绪——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擅长引导别人的愤怒，她身上的特异者能力，才会外在地具现成现在这个样子。
“咳，唉，别说这么难堪的事情啊。”伊澜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不过，虽然你不了解他们，但你至少比我更了解他们吧？那你觉得，认为‘盛白羽杀了盛白雪’，这个观点有问题么？”
自打被“盛白雪”这三个字惊出一身冷汗起，秋以寒就始终捉摸不透伊澜此行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然而，当伊澜的问题抛在了她的面前，之前的一切猜忌都顿时变得不再必要——至少在秋以寒本人眼里当然是如此。
绕来绕去，查来查去，原来终究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前任部长平个反嘛！
“当然有，但不大。”
于是，秋以寒头顶的桦树叶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明明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干什么都比自己优秀。”她的双手自然摊开，“有这样一个妹妹在，哪个十几岁的女孩不会心生嫉妒之情呢？只不过，任何一种情感被过分地放大，都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危害……楚璇本该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是无法和盛白羽共情。
“人和人之间，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恨，多半是因为对方和自己太像了，简直就是一面照得到心灵的镜子。咳，我知道这个比喻有点不好理解，就像‘琶音化’一样，除了我以外没几个人有心思叫它这个名字——”
“还有我呢。”伊澜尽量不去回忆自己的童年故事。
“哈，好吧。”秋以寒对他的回复不置可否，“总之，一般人照镜子的目的，通常是为了找到自己身上的缺点：领带没系好，妆没有补，束着高马尾的皮套太松了，或者是嘴角还有饭粒没擦。
“可如果有这么一面镜子，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边，反映着你内心的漏洞，揭示着你心里的阴暗面……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伊澜并没有类似的经历，不过为了让秋以寒把话说完，他还是故作下意识地回复：
“当然是打了它。”
“没错，当然是打了它。”秋以寒被猜中了，“在我看来，楚璇就把盛白羽当成了那面镜子。她擅长操纵别人的情绪，可无法面对自己的情绪。在这一点上，她和盛白羽完全相同；只是她没有遇到犯错的机会，而盛白羽有。
“盛白雪的死，是盛白羽被放大的错误。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她是造成一切的凶手。”
说到这里，秋以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骤然一沉。
“当然，也不完全是亚斯塔禄。”她缓缓开口，“如果我说，谢元薇需要为盛白雪的死负责……你会相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