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學期,我的心理問題開始加重。
加重的原因,我不止一次思考過,但一直沒有想明白。我承認成績下滑和我入宅有一定關係——或者說很大關係——但那絕對不會讓我對一切都失去興趣。
體驗過嗎,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感覺?吃飯,只是為了能活着。餓不餓,想不想吃,這些東西幾乎不在我腦子裡出現。出去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無非是為了讓父母老師不那麼擔心,偶爾出去找個清凈的地方坐着。在外面,所有人都成群結隊,有說有笑,只有我一個人低着頭在他們之間走過。就像別人都是七彩的,只有我是灰色的。
晴天,雨天,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好吃,難吃,幾乎分辨不出來。生理上,我的確活着,但卻感覺不到自己活着。行屍走肉的感覺,體驗過嗎?我試圖學習和解觸一些新鮮的事物,但是那也只能解決一時。目標達成之後,滿足感只是一時,而空虛感卻長存。我能做的,只是在空虛來臨之前,不斷地刺激自己的神經。
我會遠離所有我關心和關心我的人,免得影響到他們。我的問題,自己承受就好。
我父母也的確看出來我的狀態很糟糕,也和我談心過很多次。高二的時候,因為離家也挺遠的,我在學校附近自己租的房子,一個人住着。父母在家那邊做生意,但也隔三差五來看看我。我知道,他們對於不在我身邊這件事是存在着愧疚的,而我的狀態只會讓他們更加愧疚。
我能做的,只有欺騙。這種欺騙,最好的辦法就是三分真,七分假。因為我的狀態糟糕到他們的確能看出來一些,全部都瞞着,只會讓他們更加擔心。透露一點無關痛癢的事,反而能讓他們安心一點。
大概每兩個星期左右吧,我爸會和我談心一次。他知道我正處於一個叛逆的時期,不會隨便否定那些,免得我的問題惡化。他們全心為了我,只是作用真的不大。
那時候,我一個人坐在班裡的最後一排,上課就睡覺,下課繼續睡。用周圍人的話來說,我的眼睛就像死了一樣。班裡的人基本上也都避着我,真把我當成瘋子了。說話交流什麼的,整整一個學期沒有過。
想起來,我和齊蘭的關係惡化,應該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吧。高中的時候,我和齊蘭雖然還是在同一個學校,但並不同班。齊蘭不像我,她會交新的朋友,實際上原來也不止我一個朋友。我不知道該和她聊什麼,基本沒有再說過話了,只是偶爾碰面的時候,會互相打個招呼。摯友又怎麼樣,還不是因為我而破裂?如果說我有什麼超能力的話,那大概就是吧。
而趙小仙,她那時候坐的地方離我很遠,和我也最多在QQ上偶爾聊聊。但是在班裡,我還是會經常尋找她的身影,看她是不是一切都好。
就在我想要做出改變得時候,趙小仙通過QQ聯繫了我。
前面大概聊了幾句之後,她開始步入正題了。
“有人向我表白,我該怎麼辦?”
問了一下,是那個那時候經常撩她的人。
“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
“要不然拿我擋?”
“……”
“開玩笑的。”
我倒真希望那是在開玩笑。
“這種事我無權過問,我只要看到你高興就好了。”
“你給我一個建議好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只給你一個人說了。怎麼辦。”
“如果我讓你拒絕他,絕對是我自私心的原因,所以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讓我等他,直到他有能力照顧我的時候。”
“你覺得呢?”
“我想答應他。”
“就這麼干吧。你覺得對,就去做,無論什麼樣的結果,永遠別後悔。感覺不好了,回來找我,我跑不了。”
“謝謝。”
我放下手機,躺在床上,長嘆一口氣。沒有感覺,又怎麼想着去答應?我想起來《解憂雜貨店》里的一句話,“很多時候,諮詢的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來諮詢只是想確認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她能來找我問這個問題,至少也說明她的確信任我,那是我這麼久以來努力的結果。默默奉獻,也就能做到這樣了吧,感動她什麼的,那都是動漫里的劇情。不過,她怎麼想的,我還真不知道,因為我喜歡她這件事,她知道。
還是那時候在操場上走路談心的時候,我們走累了,躺在假草坪上。
“你說,在別人看來,我們想不想CP啊。”
這句話還真不是我說的,也許她只是因為聊了這麼久,隨口一說吧。
“想不想的,我又不介意。”
她只是笑了笑。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啊?”
“我嗎?”
也許是走累了吧,我的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為我對你感覺挺好的,想幫你。”
“……”
“我會無條件信任你,無條件幫你。而且,你還可以有三個願望。”
如果她對我有感覺的話,那時候應該也就會表示同意了吧,可我連暗示都沒有收到。那時候,我大概也就知道了,她不會喜歡我。
不過那並不影響我喜歡她。只是那三個願望,到現在,她也沒有許願。
而知道她要接受別人的表白的時候,我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這個倒不是因為我對她沒感覺了,只是在那段時間,我甚至失去了哭的能力。聽上去很可笑吧,即使再怎麼悲傷,思想也會不斷偏離,讓我無法流淚。說是強顏歡笑的話,不太準確,只是無法哭泣,只能笑,或者面無表情。再說了,哭泣又能怎麼樣?
那時候,我真的希望我連感情都一同失去,但是那也是奢望。悲傷,痛苦,痛苦到想要哭泣,卻怎麼也哭不了。
值得一說的事,直到高三畢業,我都能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在秀恩愛。現在一想,還是莫名地覺得心裡不好受。
明明我不斷告訴自己,她幸福快樂就好。
果然,我也只是一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傢伙吧。
我的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好的解決,雖然杜若出現之後緩解了一些,但仍然沒有解決。雖然說平時看起來沒多大問題,只是比別人都要消沉,但是就像水滿自溢一樣,那些負面的因素並沒有消失,時不時會爆發。在一次爆發的時候,我終於向齊蘭和趙小仙攤牌。當然,是通過QQ,現實里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順帶一提,我和初中喜歡過的那個女生也徹底道別,並刪了她的聯繫方式。
“明明也說著是朋友,卻只會在需要我的時候找我幫忙,除此之外你們來了嗎?我的問題呢?又有人來嗎?”
“對不起。”(趙小仙)
“你也沒說過啊。”(齊蘭)
“你們都說我沒有說,那你們又有問過嗎?一點點都看不出來嗎?”
“你一直都是那樣,我以為沒什麼大的問題。再說,你一直都是在封閉自我,很本不讓我們進去。”(齊蘭)
“都說我封閉,你們又有人敲門嗎?我一直在等啊。”
“我以後會尊重你的。”(趙小仙)
“你又說我沒敲門,我沒試過嗎?”(齊蘭)
“我不需要那尊重。我想要的你們給不了。”
我想要什麼?恐怕那時候我也沒有想明白。或許我可以弄明白,只是不想去了解。我嚮往着《愛情公寓》《老友記》那樣的生活,朋友不是很多,或者都有一些問題,但都是知心好友;在外面不管怎麼樣,都知道有那麼一群人等着自己。開心,哭泣,都有人陪着,可以肆無忌憚地去做。
而我在和她們的人際交往中的定位又是什麼?在和她們攤牌之前,我和趙小仙有過一次對話。
“我就像一個擺渡人,載人過河。上船的人要去的是對岸,我能做的只是帶他們過河。我無法要求上船的人留在船上,只能看着那人在對岸快樂的生活,然後一個人撐船回去。”
“好偉大啊。”
我從來都不想要偉大,也根本不想去做什麼擺渡人。但是,這也許也是我的天性。除了我提到的,我還有過幾個有好感的人,幫她們過河,但是船上仍舊只有我一個人。什麼擺渡人,不過就是天生的備胎罷了。
我熱情,對她們無私,默默奉獻,不圖什麼,而且對她們有求必應。但是,我也清楚,我配不上她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罷了,不能也要求她們必須因此感動並且和我在一起。
說真的,如果當年杜若沒有出現的話,恐怕我的問題會不斷惡化,直至無法控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