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顺便说一下,现在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

一段漫长的夜路之后,走在前面的林望贤在一家店铺的卷帘门前停下。接着拿出钥匙打开卷帘门之后,又抬起卷帘门、打开拴着门把手的U形锁。

而让这段原本不到10分钟的路程显得漫长的,则是林望贤“无迹可寻”的要求。于是路程终于结束之后,这偏执到令人费解的要求让夏凡忍不住反问道:

“你不是这的学生吗?”

“是没错。”

“那刚才搞得跟潜行游戏似的是干啥?”

夏凡疑惑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令人迷惑的家伙,可林望贤却突然念起来了。

“我将静悄悄的回,正如我静悄悄的来。”

“是,你是没带走一片云彩。”接着夏凡立刻抬高嗓门追问道,“但你砸大门旁边那个保安室的玻璃和惊动里面的保安是要搞什么?”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转嫁问题。”

林望贤以他文绉绉的语气答道,可这细思恐极的回答却让夏凡忍不住冷笑道:

“呵,我还以为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反正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是吗?”林望贤拉开门先走进去开灯,“请进,夏凡同学。但不要站在地毯上面。”

“你是说这块都是?”夏凡指着地上有点大的地毯问道。

“对,地下室的入口在这下面。”林望贤又走向一旁的书柜,“可以请你顺便关一下门吗?”

“地下室?”

夏凡照做了,尽管照做之前,他身上的动作有着明显的迟疑。

“你是间谍吗?”

“当然不是。”

见夏凡不在地毯上面,林望贤从书柜上取下几本书,接着拿出钥匙伸进那几本书的间隙当中。

“间谍组织往往需要明确的组织架构,而我没有。客观上以我的年龄来说,作为间谍明显过于年轻了,毕竟就算在高中毕业的同一年加入,培训也是相当耗费时间的。”

“所以你说你不是?”

夏凡直视着林望贤,自始至终没有放下的怀疑也循着他的眼神照在林望贤身上。

“没错。如果你怀疑我隶属于某个秘密组织的话,也大可不必。因为我一直是单独行动的。”

又一番折腾之后,林望贤才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

“资料在地下室左边的房间。”

林望贤打开地下室走廊的灯,但和一楼明亮的暖色灯光相比,这里仅由两根灯管提供的冷色光却很反常的让这里显得昏暗。

店里,地下室,地下室左边的房间......

那么下一个地方又会是什么?

揣着不安,夏凡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接着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松开拳头走了下去,而林望贤早已走至门口。

“请跟我来。”

林望贤先走了进去,看起来很是放松。可走到门口,进入房间之前夏凡又迟疑了下,接着才进入这个较走廊明亮的多的房间。

而在房间内唯一的桌上,林望贤从书架上取下的蓝色文件袋几乎占据桌面的全部,让人几乎无法从上方看到桌面原本的颜色。

“这些文件袋里的内容你可以随便阅览。”但紧接着林望贤突然换成警告般的语气,“但除了这些之外的一个都不许动,否则后果自负。”

“你觉得你能弄出比死更严重的吗?”

林望贤的警告让夏凡不由地反问道,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些蓝色的东西。

“在痛苦中被折磨致死。”林望贤刻意轻描淡写似的说道,“如凌迟、车裂、枭首之类。放心,我毕竟也是个历史学专业的学生,会参照古文献谨慎处理的。”

林望贤的言语中,夏凡感觉不到任何内心的起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话说出来才更令人后怕。

不过反之,也就意味着其它行为是安全的。

抱着这种想法,夏凡夏凡打开其中一个开始阅览起来。林望贤则返回一楼,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段消息之后走进吧台。

“我回来了。”

林望贤的手刚伸向咖啡机,脑内就响起另一人来源不明的声音。而知晓这并非幻听的他立刻走向门口,按下墙边的开关。接着卷帘升起,少女拿着一把自动步枪模样的东西回到店内。

“那个枪手用的东西。”

少女纤细的手将武器递给林望贤,林望贤简单检查之后就将其放在桌上。

“这应该是他们的制式装备了。”

林望贤回到吧台继续准备咖啡,少女则按下墙边的按钮,让卷帘再度落下。

与此同时,咖啡的香气也开始充盈着这个房间,让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和凝重向外挪了几步。可未过许久,当咖啡的味道还在继续占领之时,少女的问题却将向外挪了几步的紧张和凝重都拉了回来,让咖啡的味道逊色不少。

“那个人在地下室?”

“没错。”

“好吧......”少女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先调查,剩下的之后再决定。”

林望贤从碗橱里拿出3个杯子和托盘,放在吧台上。

“原来如此,”少女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那你已经联系过她了吧。”

“只是发了条消息,因为太晚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打趣似的问道,“铺设定吗?”

少女坐在林望贤面前的桌上悠闲地荡着双腿,同时用她纤细的双手再度拿起那把林望贤放在桌上的枪,仔细检查起来。

“我无法反驳,毕竟两者之间太过相似。”林望贤将咖啡倒进杯子,“所以帕特丽夏,现场情况如何?”

“从现场遗留下来的物品来看与之前没什么变化,虽然还不能排除其中偶然性的成分,但我倾向于认为是同一拨人。”

“同一拨人啊......”

林望贤叹了口气,额头也皱的更紧了,接着他举起托盘向地下室入口走去。

“看来这件事背后确实大概率存在某种组织,不过他们的目的......可能有点耐人寻味。”

*

夏凡已经捋了其中几份蓝色档案袋里的东西。

可比起视作严格意义上的研究资料,将这些视作某人针对某些事件的回忆录,或是某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在发病时留下的像是“最高机密”、“绝密档案”之类的东西反倒更贴切些。

且从资料中选用的词汇和排版来看,这分明就是给他自己看的。

从至少写满5行(以专业论文为准)才分一次段,以及若干对很多习惯了网络小说的阅读者相当不友好的种种细节来看,写出这些的人明显只关心内容如何。

尽管对夏凡而言,这完全不是问题,可大致看过之后,其中一些内容还是令夏凡产生些疑问,比如“分歧”这个在他已经看过的几份当中都出现过的词。

而直到一股浓烈的的味道冲进夏凡的鼻腔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到正坐在对面的林望贤。

“我想你大概率会对其中的某些内容产生疑问。”

林望贤将一杯咖啡和一包砂糖摆在夏凡面前,夏凡接过杯子则不假思索地灌了一口。

然而直冲大脑的浓烈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立刻撕开那包砂糖并全部倒入杯中,之后直到口腔里的味道稍稍消散,他皱起的眉头才舒缓了些。

“嗯......比如你在这些文件上面提到的‘分歧能力’。”接着像是现从辞典里挑了几个词之后,夏凡才略显谨慎地问道,“你确定这些不是中二病晚期的遗书之类的吧。”

“我不会直接以使用我的能力来证明这种能力的存在,但你迟早会发现这些文件所记录的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不是中二病晚期留下的所谓‘秘密报告’、‘魔导书’之类。”

说着,林望贤笑了笑,拿起杯子品了口咖啡之后继续对满腹怀疑的夏凡说道:

“当然,怀疑合情合理,谨慎些也总没有错,何况我们虽同处一个学院和年级,却没有实质性的接触。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认为‘分歧能力’是什么?”

拿起放下杯子,林望贤提问道,同时观察着夏凡的反应。

“一种由‘分歧’引发的超能力。”

正确的废话。

“那么‘分歧’呢?”

“与自身性格特质相冲突的方面?”夏凡的回答中带着些不确定。

“算是其中之一。从我个人到目前的调查经历来看,分歧包括‘自身性格中突出的方面’,‘自身性格特质中欠缺的方面’,以及‘明显与性格特质相冲突的方面’。这些在被触发后会产生分歧能力,但触发的物质本身及触发机理目前还没有查明。”

林望贤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这也不足以舒缓他脸上因帕特丽夏带来的消息而显出焦虑的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有超能力?”

夏凡将头凑向林望贤,仍带着怀疑的眼神也锁在他的身上,尽管与之前相比,怀疑的成分已经淡了很多,可被这么盯着却还是让林望贤感到像是被绑在椅子上。

“没错。”忍住那不自在的感觉,林望贤没有避开夏凡的眼神,“除了能看见帕特丽夏之外,你坠楼的过程也很奇怪。当时我目击到你是以匀速,而非匀加速下落,而这是明显违背物理定律的。”

“因为自由落体是匀加速。”夏凡随便应付了句,“所以在我自杀之前你就一直在什么地方看着,对吧。”

“反正你当时的行为很明显是要自杀,而我没有选择阻止的原因是,我不会去救一个想死的人。至于为何在你失败之后才去处理那个6公寓楼顶上的枪手也是同理。”

“那你之后怎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相关迹象表明你是分歧能力者,仅此而已。”

“意思是说觉得我有什么所谓的研究价值,所以就......”

夏凡刻意在此中断,拿起杯子喝了口,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如果你是指生死问题的话,那是你自己考虑的问题。而且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去救一个想死的人。”

想死的人?

夏凡开始回想之前从楼顶跳下到睁开眼睛之间的记忆。

那个念头的存在无需怀疑,因为直到现在都还在他的脑子里,像是已经扎了根似的。不过即使自己确实有林望贤所言的能力,可若是不主动使用的话,不还是会摔死吗?

“可之前我要是不用能力的话,不还是会直接摔死吗?”

“那是因为你处于‘阶段一’的缘故,既刚触发能力之后无法完全控制的时期,一般会持续30-60天。”

“那有没有‘阶段二’、‘阶段三’之类的?”

“‘阶段二’的话,个人定义为阶段一后,能够完全掌控能力的阶段。而‘阶段三’的话,目前缺乏相关资料,所以对此无法下一个合适的定义。”

夏凡在脑中整理了下目前的信息,接着确认似的说道:

“总之就是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我的能力对吧。”

“是这样。”

所以现在该做什么?夏凡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再自杀一次显然不太可能,可除了这件事之外却又一时想不出别的事情。

回宿舍吗?现在都几点了,宿管能给开门就怪了!可除了宿舍之外自己又没地方去,虽说睡长椅也行,反正现在还挺热。

夏凡想着这些不着边际却又很现实的东西,接着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如果是按刚才的路径返回校内的话,我个人并不建议这么做。”

“那我还能去哪?这又不是我家。”

“你可以在这睡一晚上,虽然我只能给你安排一楼的沙发。”

“那你说的调查结束了吗?”

这听起来像是有点不耐烦,而其中的不耐烦却搞得林望贤突然紧张起来。

“只能说是暂告一段落。”

林望贤强压着内心的紧张感。毕竟即使已经达成了这个交易,可若是真要为此在手上沾血的话......

尽管他并非没有沾过血。

“剩下的预计明天早上进行,所以你还有大约7个小时,”林望贤在此顿了下,“来考虑你最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