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头盔放在屁股旁边,海尔密斯放下了一头银发。挠了挠同样银色的八字胡下干燥发痒的皮肤后,推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开始剃胡子。辉夜忍不住去想象海尔密斯因马车颠簸而把自己的下巴削掉的画面,灵感来了。

萝索面红耳赤,瘫倒坐靠在马车内壁,双眼迷离只剩喘气时把胸脯鼓起的力气。辉夜把脑袋凑到露出惊恐眼神的萝索耳边,热气吐在香汗淋漓的小萝索耳廓上,快速讲了什么,大概是笑话吧。萝索就像是吃饭噎住一样发出了难堪的气声,赶紧死命用双手捂住嘴巴试图不露出奇怪的笑声,结果无济于事,笑声从喉咙到鼻子之间来回翻滚,产出了"咕咕哒咕咕哒"的奇异声音。

海尔密斯尽了全部精神力去无视两位女人,手里的刀僵在脸边颤抖。海尔密斯所坐着的马车,或者说是动物拖着的载货车上装满了各种奇怪的想不出为什么会有销路的小东西,海尔密斯只好和身披厚重斗篷的马夫坐在了一起。一路上一直很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大块头把小马夫挤在角落里。看向萝索和辉夜坐着的马车上,坐了包括正在驭马的小雇主三人还有余。

两个近战手,加上一个看起来并不会战斗的贵族,这么一个组合已经足够让雇主不安了,要是其中一个人还是个毫无预兆就会低头露出狰狞的面容暗声冷笑的家伙,怕是工作都别想有了。还好辉夜拉上萝索,两人不知悄悄说了什么,萝索就从癫笑状态脱出愣神了,身旁憋了一路保持表情不失利的小雇主却绽发了笑容。大概是冷笑话吧。小雇主一手拂开散到面前的米白色的长发,外露了上半边四颗门牙,无声眯眼,一边吸气一边笑了起来,急促而短暂,却全被辉夜和海尔密斯,还有斗篷人看在眼里了。

不过,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虽说是萝索,但她绝不是对谁都可以作出元气满满的样子,对谁都会亲切对待的人,更何况前几日刚被辉夜杀死过几遍。海尔密斯突然又想起了酒馆老板和自己说过的,无数对于女人的人生经验,搞得不懂女人的海尔密斯一直不敢过分靠近女性。

总之平安无事地出发了,一路上也没受到什么袭击,路上的野兽都只敢远远瞪着拉车的茶鹿,吼都不敢吼一声。说实话,就很匪夷所思。一个只拉两车货的商人竟然还能拥有茶鹿这种强大的猛兽,调教良好发育健壮,两只都是粗直长角螺旋纹路的母鹿,按道理比起公鹿更凶猛,却是对这商人的同伴,一个穿麻色斗篷戴面具全身上下不露一寸肌肤的很可疑的家伙,服服帖帖,甚至戴上缰绳亲吻她的鞋子,真的可疑。这个商人也是,就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发育都没完全,竟然就两个人出来跑,还不嫌自己诡异带上两头能一蹄子踹死高级职业者的茶鹿来拉车,不让人怀疑是个有强力实力或者背景的高人都难,难以想象是茶鹿当的保镖还是海尔密斯当的保镖。

还有,海尔密斯虽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了,但也是有点自信,自称为高手的。高级上品,还是个非基础职业的神王加护,自认为比普通人要强不少,就算是高级上品那也是其中最强的那一批。能选的上物美价廉的海尔密斯,真的是很有眼光啊。

就在这惯例的每日"想着法子夸自己获得活下去的动力"时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海尔密斯,被人拍了拍肩。是斗篷怪人一手松开了缰绳往前方偏右指,路旁也只有树林不知指的什么:“那边不远处有战斗发生,你去看一下。”声音很好听,不过口音有点重,很怪,说起话来又大舌头又烫嘴。打扮很怪的家伙说的话不怪也很容易也会让人觉得怪。

点了点头。工作嘛,反正也只是侦察,轻松得很。海尔密斯掏出水壶倒了点水,抹在了膝盖、脚踝和鞋底上,魔力微微一动,只用了可以不计的一丝魔力就发动成功,脚底抹油术。跳下车后便立刻超过了小跑状态的茶鹿,顶着稍稍宽出肩的护肩斜身钻进了树与树之间的缝隙。

跑了不过三分钟,海尔密斯也听到战斗的声音了,那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树木被重击卷起大簇木刺的噶叽声。慢下脚步躲在一棵比较粗的树后探出了头。本想看看情况就回去汇报,绝不做出冒险之事的,结果。

就算只是探出头立刻缩回去,海尔密斯也从残余在脑袋里的视觉画面中处理后,明白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正在被一群"山龙"攻击。那是一群头尾长约五米的大蜥蜴,几乎每一寸墨绿的皮肤上都有盖着褐色的鳞甲,关节爪颚外侧长着坚硬的甲壳。个体危险程度高级,是会注重自身锻炼的独居生物。

左手平放胸前,张平掌心朝下,运起魔力。抬肘压掌,自腹向胸作舀水状翻掌向天,而持平行运至左颚下既拐臂,出隐遂目凝敌间,爪握。

初级杂物收集术!

啊,不好,因为心里对这个法术的名字又生出了抵触,导致魔力乱了,就跟弓拉满后放手的同时抖了一下,效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视觉接收到的画面一阵扭曲,五只山地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到了一起,并且相互扭曲嵌入了各自的体内,揉搓。不管看几次都会觉得像打鸡蛋啊,海尔密斯无意想到。

冲到受到刺激正愣神的被袭击者身边,左一记下勾拳打裂了扑来的山地龙的头盖骨,巨大的脑袋磕到土地时发出嘭的闷响。右手稍加蓄势拖扯巨剑从右脚边捞斩,把眼前那坨星界法术造成的诡异血肉球形切糕击飞。

身上涌出被捧起的轻盈之感,是神王赐予的职业加护的"清扫"(名字是海尔密斯自己取的),能让自己击飞/击倒/击杀敌人后获得一股不合理的推力,能够使出肉身本不能做到的动作冲向敌人,并且再次进行攻击。当然,配合正确的武技能发挥更好的效果,这回只是为了调整急着救人跑上前而乱了的步伐。

右脚在地上搓动,脚底瘙痒一样微微扭动,整个人就像是从桥上跳落一样平行飞了出去,捞上头顶的巨剑也有如神助朝下砸。海尔密斯就这样以极不协调的动作把八米外的最后一只山地龙的脑袋给拍成烂泥了。

回过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银短发下的黑瞳也看着自己:“赫尔?”唤的是海尔密斯的爱称。

“嗯,安姐。”海尔密斯的姐姐安尤,前几天才刚记挂她,今儿个就给遇上了。

“得救了,你竟然有这么强啊。”已经十年没再见了,自己确实是变得强了不少,特别是最近几天增强地太快了,这具肉体都强到了不像是肉做的一样。

对视了两三米秒没想到该说些什么姐弟之间的寒暄的话,海尔密斯扭头朝树林往道路的方向看去:“安姐,我正去诺威吉欧的路上,和我一道吧。”嗯嗯啊啊了两声,安尤·莱图赫拉迈亚似乎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但还是应了。

带着安尤到了道路上,海尔密斯看到的是停下车等待自己的一行人,其中萝索慌慌张张握着出鞘了的剑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淡定。雇主小商人正在别发卡,是个白色的扁X字夹子,比之前戴着的同样形状的黑色款更适合她的粉色头发。这么说来之前没想到,这种略带灰的暗桃色的头发可真是少见啊,这辈子应该是第一次见,之前注意力全被茶鹿之类的诡异之处给吸引了。

“这是安尤,我的熟人。刚才她被野兽袭击我就救下了,让她搭个车去诺威吉欧可以吧?”海尔密斯似乎并不想现在在两个陌生人面前暴露姐弟关系。

商人看了看另一辆车上的斗篷怪人,见其点头就允了。而一行人也在总计六天后无事抵达了千五公里外的诺威吉欧。

高耸的城墙,要是用云梯来爬上去得让木制梯子过重断裂的程度,猜的。说实话,从下面甚至无法确认上面有没有卫兵,令人怀疑从城墙上往下能否好好瞄准。狭小的城门,就如大城市的住民们的气量一样的,容不得一架由非普及驯服兽类拉动的马车通过的程度。

简单来说,在门口被卫兵拦下了,雇主小商人还试图塞钱贿赂,但果然这种事情是没法凭门卫来解决的了,好在并不要证明自己身份,只需要检查一下所有携带物品,还有那些个货物就行了。大城市的人不会为异性的贴身衣物感到害臊,藏在一堆内衣物深处一块看起来很高级的扣簪被掏了出来。解释说是别衣服用的,但看那艳丽的配色,要么是别在情趣内衣上的要么就是骗人的。好在没多刁难,门卫用那板了一天没变过的臭脸盯了小雇主一会儿就放过了。可怜的小雇主一个人应对,忙得面红眼迷离,一旁的斗篷马夫却是一声不吭光顾着安抚茶鹿了。

走进城门后,海尔密斯发现诺威吉欧与兰佩斯加并无多大的差别,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栋栋高耸华丽如辉夜的法塔般的建筑整齐排布四处街景,完全不同。杂乱无章犹如小孩搭积木样随意组合的破损瓦裂的低矮房屋,时不时突出一台高出几倍的大楼,毫无美感。道路狭窄曲折,除了通向城门的主干道宽阔而清洁,其他地方只能用乌烟瘴气来形容了。

海尔密斯带头走在没法三人并行的路上,萝索和辉夜也跟在后面。安尤说是要去交付委托而分开了,走的仓促连再次相会或是怎么联络上都没讲,辉夜似乎是突发母性坐在魔像上摸了摸海尔密斯的头,说是有缘自然会再会,毕竟同一个城市。而小商人她们俩则是城外就已经给了酬金,进城后轻描淡写一句"再见"就分开了,甚至两人的名字都没得知。

总之先走着吧,辉夜问了路,据说是我们从南门入了城,东南区全是居住区,有大量民宅和旅店,往那儿寻家便宜点的让萝索辉夜住下,自己露宿便行。

走了一小时,街两旁是走两步就会有两三家各类的商铺,着实感受到了差别。兰佩斯加的店铺可不多,但就算是一百米内唯一一家餐馆,也会有人在门口招揽生意。而诺威吉欧,塞满了店铺,那些个没人光顾的店老板甚至都提了板凳坐门口了,却也只是盯着路过的人看两眼就算了。冷漠而麻木不仁,就连开个口都提不起劲儿,也许挺适合以前的海尔密斯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