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 阿克皱了皱眉。

“女人方面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新法案颁布后男人现在可以合法交易了,只是规定除参加‘帝国竞技大赛’的选手外,劳工性男人必须进行阉割,否则将视为不符合商业规范严格查处,重则判刑。”

“新印这个操蛋的国家,从上到下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尽搞些奇技淫巧合成动物搞恶趣味,还美其名曰展示生物之美和人类的智慧。现在倒好,直接整了屁股里少个洞的人形动物,还把奴隶制复辟了。这历史的倒车真是一脚油门踩到底,拦都拦不住,这种国家还没被拉斯塔夫星开除球籍真是神奇。”

“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粗俗?”

柳金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柔和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无奈,继而摇了摇头:

“男人和女人的官方说法是生殖分离,也就是只有一个生殖器官的单性人。”

“话糙理不糙,我就一修摩托车的,整那么斯文做什么。读书我又不行,从小咱妈对我文化水平就没抱太大期望,跟你考上大学的优等生不一样。我自小就调皮捣蛋,每门课挂得雨露均沾,还逃学骑摩托跟警察耍猫捉耗子,你呢,整个就全校第一做题王,就是脑子有点迂腐,我都快被退学了还死活不肯帮我代考,还说什么公平公正诚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人人都说咱俩这双胞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是不是那三年在咱妈子宫里把我脑细胞的养分都给吸走了,让我这么多年……”

“行了行了,”

眼看着阿克把话题越扯越远,柳金赶忙打住:

“我看你敞开话匣子胡说起来,才叫刹不住车,拦都拦不住。”

“不过咱俩也不是全无共同点。” 阿克放下了手中的扳手,用胳膊擦拭一下脑门上的汗。

“什么共同点?”

“都爱喝托托。”

阿克向身后伸出了沾满机油和汗水的脏手,而柳金在阿克张口之前,就已经在用刚才的开瓶器在打开一瓶托托牌橘子汽水了,让人不禁相信双胞胎之间真的一定有着默契的心灵感应。

“谢啦。”

躁动的气泡顺着狭窄的玻璃瓶颈向上喷涌,又渐渐消降下去。阿克转头就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就把小半瓶汽水灌下了肚,然后打了一个无比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啊——嗝,爽。”

“干杯。” 柳金举起自己手中的汽水。

“干杯。” 阿克同样回应。

两只瓶子发出了玻璃相撞清脆的响声。

柳金顺着吸管抿了一口,继续回到刚才的新闻:

“不过话说回来,历史上蓄奴归根结底是人剥削人,而新印帝国培植出的单性人,现在生物性上是否能被界定为人,是不是我们的同类,都还很难说。所以,新印帝国对内对外都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恢复了奴隶制,说买卖动物不叫奴隶制。”

“这不是睁着眼睛瞎扯吗?他们跟咱长得都一样,有鼻子有嘴的,就是裤裆里那玩意有点区别,怎么看都是同类啊。”

“这也不是只看外表,阿克,” 柳金把背倚在放满了机械零件的修理台上,望向修理铺卷帘门外往来的行人,缓缓说道:

“女人自从实验室分离出来,就没有睾丸,而且孕期只有短短十个月,胎儿折损率也比我们明显要低很多。男人则没有子宫,与我们外表差异更大,天生体格粗壮,肌肉发达,声音也明显不同。我们两性人生育时,通常将提供卵子的一方叫做‘母亲’,提供精子的一方叫‘父亲’,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生育时的角色,而单性人则没有这种选择,生育角色天生就是既定的。可以说,我们的生育系统是他们的结合体,是多一个生殖器的‘女人’。而且新印的生物科学家还在报纸上说,除去生育速度和平均寿命外,单性人的大脑结构也和我们有根本性的不同,并不具备跟我们双性人一样的智力,情感和道德,相比之下兽性会更强。当然了这一切都还在研究当中。”

“随你怎么想,反正看着那些跟我们分别不出的女奴被放在会场上拍卖很膈应,她们低眉顺眼的样子更膈应。”

阿克给一巴掌大的机械转轴上了一层黑色的机油,一边仔细检查它的转动,蹲在地上继续道:

“我没有亲眼看过男人,听说之前只在新印的黑市上流动,跟三条腿的蛤蟆一样稀少…… 也不能这么说,在新印那种全民有奇美拉狂热的地方,三条腿的蛤蟆搞不好真不见得稀少。新印皇帝用他们举办的‘帝国竞技大赛’,血腥到在潘恩都禁止转播,我的天,听说断胳膊断腿都算轻的,有时候肠子都会掉出来。”

阿克用手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好像自己的肠子真的掉出来了不得不接住。

柳金紧咬着吸管,沉默了一会:

“如果成为最后的胜者,身体可以得到新印发达的外科手术的完美修复。新印的生化科技独步天下,医学水平冠绝全球,器官和四肢再造技术已经成熟很多年了。冠军在做完手术后不仅可以活蹦乱跳,恢复到毫发无伤的出厂状态,还会被皇帝恩赐‘自由人’身份。”

“那其他人呢?”

柳金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谈论新颁布的法案:

“这回‘次属交易和管理法’修正后,‘帝国竞技大赛’在凯尔贝加法森皇帝的指示下准备将举办频率提升到一年一次。这种运动归根还是还是太残忍了,所以我们的乐尔泽南总统一直让大家抵制这种不健康的娱乐,民法党的报纸也对此一直批评声不断,我认为是正确的。”

“我看就是现在日子太和平了,新印那个俏脸‘蝴蝶皇帝’没地方打仗,憋出病了。说的好听点叫‘尚武’,难听点就是‘嗜血’,本性难移。那些新印人还对祂鲜花掌声夹道欢迎,恨不得一个个舔上去,真想不通为什么。”

“要说性格作风,听闻维卡德林皇妃比皇帝更为暴虐嗜血,武力值也不逊分毫,有时在竞技大赛中甚至偶尔亲自下场打斗,在军中的追随者照样很多。”

待阿克手中的螺丝枪“突突突”的噪音结束,柳金望着摩托车的油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新印百姓爱戴凯尔贝加法森皇帝,是因为祂让新印帝国成为了拉斯塔夫星上最强大的国家,‘快燃玉’之所以在潘恩卖出天价,也正是因为新印帝国殖民了巴布罗的大部分国家,控制了这些大宗商品的市场定价和贸易航线。”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什么大宗商品什么市场定价。修好了,上路吧。”

阿克把最后一枚螺丝拧完,站起身,擦了擦手。

“嗯。”

柳金将琼月的新唱片放进自己草绳编织的小包里,接着伸出了纤细白皙的双手,把鱼缸大小的头盔套在头上。阿克近过身来,帮祂扶正了头盔的位置,并小心地调节好伸缩带 ,像是在打扮自己的镜像。

穿戴完毕,阿克调整好摩托车的位置,将柳金抱上后座。引擎在简单地发出几声“隆隆”巨响后,看不清脸的阿克,对着隔壁唱片店内刚刚忙完,正歇下来吃盒饭的高个长发中年人大吼一声:

“海带头帮我看个店。”

一片沙尘扬起,被叫做海带头的人抬起眼睛,只看见双胞胎消失在了青亭街的尽头。柳金尚未说完的“谢谢”飘散在空中,只有机车店内那个风扇仿佛被抛弃了一般,依然嗡嗡地重复单调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