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意在办公室附近的那间厕所里找到了公孙越。她好像知道公孙越肯定不会跑太远，而且也肯定会跑进厕所里躲藏。
厕所最深处的单间里面，公孙越坐在马桶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脚也踩在上面。她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袁思意开门时也没有抬起头。
袁思意轻声说：“这样不干净，把脚放下来吧。”
然后公孙越把脚放了下来，自己也抬起头看着袁思意。
袁思意把门关上，走进去挤了挤公孙越，坐在另一半的马桶上，右手环过去绕在公孙越脖子上，用手掌搂住她的肩膀。
“现在感觉还好吗。”
“嗯，没那么激动了。”
“老师们很担心你的情况。”
“他们不生气吗。”
“不生气。他们对你生气做什么呢，他们会骂你吗，还是打你？”
“我害怕。”
“因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而且做的是一件非常严重的错事。你怎么能对老师大吼呢。”
公孙越不敢回答袁思意，但袁思意也了解了发生的情况。她还是对公孙越说着话：“我明白你并不恨你的姐姐。我也理解你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激烈。”
公孙越没有动弹，没有反对袁思意对她做的动作，甚至让自己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抬起来，从后面绕过去放在袁思意腰上。
袁思意也不去管公孙越的动作，她继续说：“以前我为我的姐姐们买了一个很好吃很好吃的蛋糕，但我不想被她们三个围起来动手动脚的夸，所以让哥哥去送给她们。结果三个姐姐就把哥哥围起来动手动脚的夸。我躲在一边看，心里很不舒服。”
“你有去解释吗。”
“没有。解释这个没什么用，我不是那么幼稚的什么都要分清楚的孩子。”
“可你不解释她们就不知道这其实是你为她们做的。”
“那又怎样呢，如果我不让她们知道我爱她们，她们就不会再爱我吗。”
两个人一起坐在同一个马桶上还是太挤了，袁思意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右腿抬起来，放到公孙越的左腿上，好让自己的屁股能再好好往内坐一点。
她觉得这样可能还不够，又把自己的小腿勾住公孙越的小腿。这样身体就更稳固了，不需要担心滑落。
袁思意见公孙越神情有些明亮起来了，本着趁热打铁的想法再开口道：“我再讲一个。你也见过了，家里有不少珍贵艺术品，比如那个唐朝的瓷器，平安时代的刀，还有大航海时期传奇风帆舰的模型。”
“我见过那个模型，好帅！”
“回去了就把它摆到你房间。在这些珍贵的艺术品里，其中有一个是用玻璃制作成的橘子树，非常漂亮。绿色的叶子幽冷宁静，橙色的橘子辉煌闪烁。在阳光的照射下各自折射着自己的光。然后我把它们打碎了，全成了玻璃渣。”
“有照片吗。”
“回去再给你看。之后我就跑了，去了古家在杏北市内另一处房子里躲着，那里也住着两位。我哀求她们不要告诉我的姐姐们。”
说到这里袁思意忽然气愤起来，她挥舞起自己的左手，涨红着脸：“那个老狮子活该不受欢迎，她居然说我哀求她时的声音软软糯糯特别能激发欲望。真是见了鬼了，我又不是我姐姐。”
说完后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情绪，然后靠着公孙越，捂住自己的额头：“结果显而易见，她是跟我姐姐们站一起的。你能想象到我被骗出去买东西回家后在厨房里看见姐姐们给我做饭的景象吗。天啊，我当时觉得天底下只有哥哥才会对我好了。“
“可她们在给你做饭？”
“对，一桌子全是我喜欢吃的。全部都是。”
公孙越一时没忍住，抬起右手遮着自己的嘴笑起来。袁思意叹口气，白着眼，正想继续问公孙越，就瞥见她右手上拿着一张纸。
于是袁思意问道：“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额，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看也行。”
“我没用请字。”
也就是不容许拒绝的口气。公孙越只好把它递过去。
袁思意从公孙越手中把它抽出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左上角张白骑的那张高一时拍摄的照片。和公孙越一样的夏季校服，头发梳成马尾抛在脑后，眼神锐利的盯紧前方。
袁思意感觉自己看照片的同时，照片里的张白骑也在看自己。
“只是一张学员简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想让张白骑加入你，我也想试试看她能不能来帮你。你和她还挺有……嗯？”
“缘分。”
公孙越为袁思意补充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袁思意突然用力捏住简历：“她为什么是黑山的人！”
“曾经是。履历上不是写了吗，她在跟随黑山击败我之后就立即退出黑山了。”
“不行，她不行！”
“什么不行。”
“当然是——你都不害怕的吗！”
“我当然是害怕啦，”公孙越低下自己的头，“但我只是害怕面对真相，并不是害怕真相本身。反倒是了解之后，只觉得没什么不好承受的。”
袁思意停了停，仔细瞧了瞧公孙越，然后捧起她的脸：“……你现在还害怕面对老师们吗。”
“差不多，应该没了吧？”
“那你害怕老师吗。”
“不怕。邱老师的爱好很广泛，其中有一些是我也喜欢的。”
“真巧，我也是。走吧，我带你回办公室。”
袁思意想站起来，被公孙越的小腿绊着跌向前摔在了门上。
她的痛呼让公孙越觉得这个平时总是用最软的声音说最强硬的话的女生，好像是有些不错。
办公室很安静，老师们没有交谈，没有用力敲着键盘，甚至听不见他们用笔在纸张上写字时的摩擦声。
好像老师们都在喝咖啡，剩下的在喝茶。
公孙越看见邱老师坐在他的座位上，面前电脑里放着一款音游，他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按在键盘上啪啪的响。
甚至于他的耳机内也仍然有很大的声音传出来，公孙越在袁思意的带领下越是靠近越是能听得清楚。
她也开始小声地哼起来她喜欢的这首歌。
两个人站在邱老师身旁，而邱老师依旧毫无察觉，每一个评价都是完美，每一个音符都被灵活的接下。
最终的评价也是完美。邱老师很兴奋地在胸口捏成拳。然后袁思意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行动：“邱老师，公孙越我带回来了。”
“嗯？噢，欢迎回来。”邱老师连忙退出游戏，关掉电脑，摘下自己的耳机，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看向她们：“结束了？”
“嗯，结束了。”袁思意拿手肘碰了碰公孙越，示意她走上前。
公孙越便走上前，用手捂住自己的领口，低头弯下腰：“对不起，邱老师。我不应该向你吼叫，因为我实在很在意自己与姐姐之间的事，所以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随后邱老师推开椅子站起来，也低着头说：“我也很抱歉，我原本只想用你的姐姐来作为例子帮助你，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是我冒失了，很抱歉。”
突然的举动使公孙越有些手足无措，袁思意只好揽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做出其它事来。
公孙越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回复道：“谢谢老师。”
“很好，”邱老师再把椅子拉回来，让自己坐下，一只手肘撑到桌子上，看着公孙越，“但是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所以我们尽量让这个话题简短一点，回答我，公孙越。你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又怎么做。”
袁思意悄悄突起食指，用指尖轻轻地在公孙越腰肢上按了按。公孙越很快就放松身体，双手也从胸口垂到身体两侧。
她说：“我能成为领导者，我想团结所有人，让他们为我而战。”
“完美！我就喜欢这样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在邱渐升话音落下后也跟着一起鼓掌。
袁思意看见公孙越表现的很坦然，好像这理所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