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將她咬殺,就像昨晚那樣,一次、兩次、三次......直到她屍骨無存,無以復生,這幅軀體中燃燒的憤怒才能得以熄滅。
夢境會消失?我也會消失?這種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只想削斷她的脖頸,只想碾碎她的脊骨,只想咬穿她的皮肉,她明明是如此的懦弱無能,為什麼如此渺小的人類還能佇立在我面前?
不能理解,也不能認同,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她早就死在了我的爪牙之下,可為什麼她還能回到這個夢境?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疑惑,無盡的疑惑,但我的意識之中並不存在疑惑,所以我才不會猶豫,也不會迷茫。
沒錯,忘了一切吧,忘記我的性質,忘記我的生命,忘記我的存在,將一切交付給本心和原初的衝動。
我不是夢魘,我也不是赤狼,我只是銳牙與利爪,只是純粹的憤怒,是不知痛楚的憤怒,是不死不滅的憤怒。
沒錯,我只需要撲殺,只需要撕咬,將一切交由本能吧,我的存續與否從一開始就毫無意義,但如果夢境之主的憤怒就是我誕生的理由,那我就必須給她回應。
——我會,將她,咬殺。
“消失吧!”
可怖的嘶吼聲響徹天際,赤狼突然足下發力,朝着氣宇軒昂的董浮歌奔襲而來。
大地的震響不過三聲,赤狼已然跨越了近五十米的距離,巨大的上下頜已經將董浮歌囊括其中。
但此時的少女並未因此而慌張,她稍稍牽起半肩斗篷,右腿發力一個利落地向後墊步,瞬間在足尖與地面碰撞而出的炸響聲中躲開了足以撕裂山石的巨力咬殺。
銳齒交合的火花在眼前猛地綻開,董浮歌沒有任何遲疑,旋即將左腿前邁作為支點,后展右腿側過身子,朝着赤狼呲出的側齒猛地旋踢而上。
權能加持下的巨大力量讓赤狼巨大的頭顱都因為她的踢擊而偏向右側,董浮歌趁機向前進步,左肩的斗篷蹭着赤狼的側臉飄揚而過。
因為巨力的踢擊而陷入輕微眩暈的赤狼隱隱感覺到斗篷蹭過時的纖滑觸感,可還沒等它緩過神,側臉傳來的劇痛瞬間讓它清醒過來。
在橫向劃開一刀后,董浮歌翻轉手中的緋陽刃,流淌着緋色流光的刃鋒隨着她的手腕向上挑斬,宛如撥水削泥般利落地在赤狼臉上留下第二道傷口。
殷紅的液體從十字型的傷口中噴涌而出,赤狼發出暴怒地嘶吼,強行壓下了不斷侵襲意自身意識的疼痛感。
無視本能傳達的危險警示,赤狼宛若充血的猩紅左目捕捉到了手執緋陽刃的董浮歌,巨大的左爪旋即向她劈抓而去。
被赤狼的頭顱和左前肢夾在其中,董浮歌已然無處可逃,錦衣見狀剛想抽到前去救援,卻只看到少女不緊不慢地揚起了披於左肩的斗篷。
眼看鋒利的銳爪即將撕裂少女脆弱的身軀,赤狼卻只感覺到爪尖傳來布料一般的柔軟觸感,而後宛如是觸電了似的,火燒一般的灼痛感沿着爪尖瞬間傳導到了整條左前肢。
彷彿每一寸肌肉都被滾燙的鋼針所刺穿,赤狼的左前肢在近乎使其失去知覺的劇烈疼痛之中無力地砸回到地面。
被可怖的痛楚不斷衝擊着腦神經的赤狼也終於發出了生理性地痛叫,甚至開始撕咬起自己灼痛的左前肢。
“呼,這玩意意外的不太經用誒......”
趁着赤狼因疼痛而瘋狂掙扎的空檔,董浮歌早已身形伶俐地鑽出危險地帶,回到了錦衣無比驚異的視線之中。
面對赤狼足以輕鬆將其腰斬的爪擊,董浮歌纖弱的身軀卻沒有出現任何傷痕,反倒是那展被她高揚而起的半肩披風已經碎的稀爛,不一會兒便化作緋色的光點消散不見了。
“浮歌小姐的‘勢’......原來如此,那展斗篷是從近似薔薇和太陽的性質中演化而來的防禦武裝嗎?”
雖說在承受一定的傷害后就會暫時失去效用,但單憑暴怒的赤狼都難以忍受的反擊創傷,就已經讓人不容小覷了。
還在心中驚嘆着董浮歌這麼從權能中摸索到了自己獨有的“勢”,錦衣卻敏銳的發覺赤狼歇斯底里的痛叫聲驟然停止了。
“浮歌小姐,小心身後!”
在錦衣驚呼出聲的同時,還在回想着防禦赤狼爪擊時觸感的董浮歌條件反射般的側過身子,一隻巨大的赤色利爪旋即蹭着她的劉海拍碎了她面前的地面。
在一大片龜裂紋路的中心,無力地左前肢彷彿失去生命般趴倒在地,整條前肢上滿是火焰灼傷般的傷痕,猩紅的液體也不斷從傷口中向外溢出。
看着這條嚴重受傷的前肢,董浮歌本能地看向之前還在痛苦嘶嚎的赤狼,然而出現在視線之中的卻只有撕咬而來的可怖巨頜。
“完——!”
董浮歌發出了絕望的驚叫聲,撕咬而來的巨口再次喚醒了她意識中殘留的死亡恐懼,剛想墊步迴避,大腿處劇烈的刺痛感卻生生止住了她的步伐。
千鈞一髮之際,錦衣及時閃身而上撞開了董浮歌,同時抽刀抵上赤狼貼地而來的下頜。
在保持姿態隨着巨大的衝擊力向後滑行了一段距離后,察覺到攻擊落空的赤狼上頜微動,錦衣瞅準時機利落地閃身一旁,精準地躲開了赤狼力道恐怖的咬合。
雖說錦衣憑藉自身的戰鬥直覺順利救下董浮歌后保全了自己,但讓渡權能前最後創造的一柄黑刃卻在赤狼犬齒交錯磨蹭而出的火花中化作了塵埃。
失去武器的錦衣迅速湊到董浮歌身旁,扶起她後撤到了安全距離,而感覺到觸感有異的赤狼也很快搖晃着巨大的頭顱找尋起消失不見的渺小人形。
“浮歌小姐,赤狼已然是抱有魚死網破的覺悟,務必要慎重行事。”
赤狼身後的視覺死角,錦衣帶着董浮歌蹲伏在它沖襲撕咬時揚起的塵埃之間,引導眼前的少女重新平緩心態。
不遠的赤狼仍在四下掃看着尋找傷及自身的敵人,猩紅的利齒之上正不斷低落殷紅的液體。
視線下移,赤狼空蕩蕩的左前肢位置也只留下了一個參差不齊的殘肢斷口,顯然是赤狼生生咬斷了自己受到灼痛侵蝕的左前肢,以此恢復冷靜好繼續襲擊董浮歌。
“那傢伙,真的假的......”
看着那頭駭人的凶獸,董浮歌都不由地為它近乎執念的憤怒本性咽了口唾沫。
此時的她才終於意識到,此前赤狼種種近乎魯莽的襲擊行為根本不是因為它仗着自身的不死性而為所欲為,而純粹是它的嗜殺的野性本能使然。
面對這樣的對手,她幾乎沒有任何鬆懈的餘地,否則隨時都可能喪生於它可怖的爪牙之下。
還在時刻警惕着被赤狼發現后的反制措施,一陣從身後吹過的輕風突然打斷了董浮歌的思路,她遠遠看到赤狼不斷抽動的鼻尖,忽然意識到一股詭異的違和感。
“奇怪,它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了?”
假如赤狼真的擁有狼的性質,那麼處於下風處的它應該早就憑藉自身的嗅覺察覺到董浮歌和錦衣的位置所在了,然而它不僅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連轉身查看自身視野死角的想法都似乎沒有。
與此同時,董浮歌發現身邊的赤色塵埃也久久沒有散去,甚至還變得越發厚重起來。
“糟了,浮歌小姐快起身,我們被包圍了!”
錦衣提早一步發現了事情的蹊蹺,旋即明白了赤狼的戰略,趕緊扯起蹲伏在塵埃之中的董浮歌撤到一旁。
兩人剛剛離開,方才還四處瀰漫的赤色塵埃旋即凝聚成了一群齜牙咧嘴的赤色巡夢獸,在赤狼突然高響的狼嚎聲中,發瘋了一般地朝着董浮歌撲咬而來。
“卧槽,這混蛋原來還是帶着腦子的啊!”
顯然是被赤狼一直以來的莽撞氣勢所蒙蔽,董浮歌壓根沒想過它會在這種關頭利用起自己掌控的另外一半權能。
話雖如此,區區五、六隻巡夢獸對於此時的董浮歌而言早已不具備什麼威脅,她繞開護在身前的錦衣,動作輕靈地竄入巡夢獸群之中,手起刀落便斬下了一顆兇惡的頭顱。
不等其他幾隻巡夢獸做出反應,董浮歌藉著前沖的慣性向前滑行,同時伏下身子掌心貼地,一片閃過緋色流光的小型領域迅速從她的掌心向外擴張。
沒有意識到危險所在,最近的兩隻巡夢獸轉身便撲向董浮歌,卻被地面刺出的數十柄緋色利刃生生撕開了軀體。
看準董浮歌解放權能斬殺同伴的空檔,又一隻巡夢獸繞開劍叢奔向蹲伏的少女,然而剛剛奔過從地面刺出的緋刃,一斬紅橙相織的刃鋒卻瞬間佔據了它的全部視線。
看着奔襲而出的巡夢獸被自己擲出的緋陽刃刺穿了面部應聲而倒,董浮歌藉著緋色劍叢的掩護迅速沖向了與之相對的另一側。
本以為董浮歌會去回收刃裝,被攔在刃叢對側的巡夢獸卻沒有想到自己會跟緋色的少女撞個照面。
還沒來得及反應,董浮歌的擺拳早已重重揮砸到它的頭顱之上,權能加持下的可怖力量瞬間擊碎了它的頜骨,赤色的巡夢獸也隨之一命嗚呼。
看着面前的同伴眨眼間便被消滅殆盡,殘存的最後一隻巡夢獸本能地後退了兩步,卻不想一股強力的衝擊力精準地襲上了自己的側腹,在一聲痛叫聲中便被錦衣利落地迴旋踢踹翻在地。
剛剛掙扎着爬起身,董浮歌已經拎着淌下猩紅液體的緋陽刃走到它的面前,反手一刀劃開了它的脖頸。
在一聲輕淺的悲鳴聲后,最後一隻巡夢獸也化作無數赤色的塵埃飄散在了空氣之中。
“搞定。”
“還沒有!”
錦衣的呼喊聲讓險些鬆懈的董浮歌瞬間繃緊了神經,她轉身看向赤狼所在的方向,卻只看到空無一物的赤色空地。
寬廣的平原應該無處讓小山般龐大的敵人藏身,消失的赤狼讓少女陷入了短暫的遲疑,但腳下逐漸清晰的陰影卻瞬間讓她發現了赤狼的所在。
“哼,這套已經不管用了啦!”
抬頭看向空中,巨大的赤狼果然是抓住董浮歌解決掉所有巡夢獸后本能鬆懈的空檔,高高躍起打算利用視覺盲點壓殺而來。
提前察覺到赤狼的襲擊,董浮歌自知難以脫離赤狼過於巨大的壓殺範圍,於是一個閃身向自己的右側躲去。
在一響巨大的轟鳴聲后,赤狼身下的地面都被他巨大的質量給壓地塌陷而下,可它並沒有感覺到碾碎體骨的觸感。
而在赤狼巨大的陰影之下,董浮歌正蹲伏在它缺失的左前肢之下,巨大的空隙正好足夠她避開這次致命的壓殺。
趁着赤狼還沒有從高空矢墜的衝擊中緩衝過來,董浮歌翻轉緋陽刃猛地前刺,鋒利的刀尖應聲刺穿了赤狼的右前肢。
在赤狼憤怒的驚叫聲中,董浮歌剛剛打算轉動刀身撕扯開它的右前肢,卻被錦衣一把撲開到了一邊。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董浮歌只感覺自己在地上狼狽的滾了幾圈,插在赤狼前肢的緋陽刃也因此脫手了。
暈暈乎乎地爬起身,董浮歌的視線中只有腹部被劃開三道傷痕的錦衣,和不遠處赤狼懸停在空中的左前肢。
而劈出銳爪的那頭凶獸此時正低吼着四下搜尋勉強閃開致命一擊的二人,彷彿剛才的驚叫聲都是故意演出來的一般。
“居然恢復了?難道那傢伙的不死性還沒有消失?”
看到赤狼憑空恢復的左前肢,董浮歌頓時有些慌了神,好在一旁捂着傷口的錦衣很快意識到了其中的蹊蹺。
“呼,呼——那大概是它利用夢境楔子的力量調動構築夢境的資源修復的,就跟創造巡夢獸的原理差不多。”
雖然傷口不深,但仍舊有漆黑的液體從中不斷滲出,錦衣也不由地緊捂着腹部,不斷喘着粗氣。
看着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的錦衣,董浮歌不由地有些擔心。
“錦衣,你沒事吧?”
“呼,沒有大礙,鄙人畢竟擁有夢魘的性質,不會因為這種外傷就輕易消失的。”
大概是不想讓董浮歌過多憂心,錦衣深吸一口氣后強忍着疼痛迅速調整好了呼吸。
“現在的問題是那頭狂犬,如果不能一擊斃命的話,它大概還能繼續調動夢境中的資源修復自身或者創造巡夢獸,嘶——”
錦衣的言語稍有些無力,期間還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物理層面的創傷仍會給他帶來生理上的影響。
“浮歌小姐的夢境規模太大了,所以能給赤狼利用的資源也很多,總之拉鋸戰的話是我方壓倒性的不利,必須在煙塵散去之前找到克敵之法才行。”
錦衣忍痛傾吐而出的話讓董浮歌一時感到有些束手無策。
雖說她剛剛領悟了自己獨有的“緋陽之勢”,但就緋陽刃的威力而言顯然不具備直接斬殺赤狼的可能,更不用說她的緋陽刃此時還插在赤狼的右前肢之上,失去緋陽刃的她單憑隨手創造的武器顯然是不可能是這頭凶獸的對手。
“權能的效果......不行,上次它都吃過虧了,這次多半會被避開吧,但是如果沒有其他刃裝的話......”
正在董浮歌苦惱於找不到破局方法時,繪有薔薇紋路的半肩披風像是冷卻時間結束了一般再次循着緋色流光燃聚在她的肩側,董浮歌也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可能一舉斬殺赤狼的方法。
“對了,只要用威力更強的刃裝就可以吧!”
“浮歌小姐有什麼頭緒了嗎?”
不知道董浮歌有了什麼打算,錦衣旋即提出了疑問,但話音未落之際,董浮歌卻突然摟上他的脖子,像是樹袋熊一般緊緊地抱住了他。
腰腹間的傷口頓時傳來一陣刺痛感,但一頭霧水的錦衣壓根沒有關注傷勢的餘地,而董浮歌也在大力地擁抱之後跳下身來,解下自己披在肩側的斗篷后又小跳着摘掉了錦衣寬大的斗笠。
“噓,幫我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