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麼緊張嘛,我只是帶了個人來給浮歌見一見而已。”

時間回到片刻之前,突然出現在瀋海晴和董浮歌面前的林夕挪開了步子,一個瑟瑟發抖的赤紅色人形赫然出在她身後。

“總之這裡先......”

“權能展開,暗噬!”

循着瀋海晴銳利的視線,吞噬一切的權能從他足邊迅速展開,同時轉換成銳刺一般的形態,不作遮掩地直接襲向了林夕身後的赤紅色人形。

瀋海晴過分果決的行動顯然出乎了林夕的預料,她只能曲腿蹬上人形的胸骨,前傾發力一腳將他踹出暗噬的範圍,自己也順勢抬腿后傾,藉著踩踏的反作用力輕巧地一記空翻來到安全地帶,落地的同時還不忘優雅地按下自己上飄的黑色裙擺,遮蓋住輪廓模糊的纖長雙腿。

“喂,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連話都不讓人家說完的嗎?!”

“誰管你,反正你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完全無視林夕的抗議,瀋海晴催動權能偏轉到左側,繼續追擊被林夕踹飛的紅色人形。

發現對方的攻擊目標不在自己身上,林夕在驚訝之餘雙手撐地做出起跑姿態,還不等下身擺正,她看似纖弱發力腿早已狠狠擦上赤紅色的地面,在踏碎起一陣赤色石屑的同時,林夕的身影也宛如黑色的彈丸般飛射而出。

眼看幽影般的暗噬已經逼近人形腳邊,處於超速助跑狀態下的林夕在猛一蹬地的同時挺起上身,旋即在踐踏開裂的紋路之上騰空而起,裙擺也隨之高揚到半空之中,在挺髖轉腰的利落髮力之下,林夕纖長的右腿宛若游龍般向外鞭出,直取瀋海晴毫無防備的頭部。

目睹林夕快若閃電的突襲,董浮歌早已來不及考慮當前突然陷入混亂的局面。

在呼吸之間,權能效果帶來的能力加持已經遊走於董浮歌的每一寸肌肉與神經,少女高揚的馬尾辮瞬間挑染上艷麗的緋紅,火紋般的赤色流光也開始遊走於她的瞳眸之間。

只聽到耳側一聲脆響,凌空的林夕瞬間反應,然而眼角的餘光卻沒能搜尋到預想之中的身影,只瞟見赤紅色的地面被巨力踩踏后殘留的裂紋。

眨眼之間,緋色的身影宛如薔薇般綻放於林夕的視野之中,黑色的少女心底一驚,擺正視線才發現董浮歌不知何時已經躍起到自己的上方。

眼看林夕的腳背已經近乎貼上了瀋海晴的眉梢,董浮歌毫不猶豫地向下踢出右腿,狠狠踹上了林夕的小腹,以可怖的力量瞬間中斷了黑色少女超速的突襲。

在“轟”的一聲巨響中,董浮歌已經將林夕死死釘在了地面之上,周圍的赤色地面應聲碎裂,足以粉碎脊骨的力道讓一旁的瀋海晴都不由地為之咋舌,整個赤紅色的空間都彷彿在董浮歌傾瀉的力量中為之震顫。

“就算是在自己的夢境,這種程度的權能補正也太過分了吧——”

被董浮歌踩在腳下的林夕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句驚言,顯然她也沒有想到夢境之主在握有權能的情況下可以強到這種程度,從她聽到董浮歌起跳的聲響到現在被她踩在腳下,整個過程甚至連半秒鐘都沒有用到。

在董浮歌巨力的踢踏之下,林夕明顯感覺自己的整個身軀都嵌入了碎裂的地面之中,在逐漸消散的赤色煙塵之後,董浮歌緋紅流光的視線正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緋焰般熾烈而瀟洒的身影讓人宛若入迷般難以移開目光。

雖說如此,林夕還是晃了晃腦袋,偏過頭去查看起周圍的情況,此時她才發現,瀋海晴的權能根本沒有吞噬掉自己帶來的赤紅色人形,而是恰好停在了瑟瑟發抖的人形面前。

再回正視線,瀋海晴稍顯驚異的面容之側,暗噬早已形成了自動防衛區域,而瀋海晴顯然也為董浮歌快過自身權能的進攻速度所驚撼了。

“原來如此,打一開始......咳咳,就是沖我來的嗎?”

被踩住小腹的林夕因為呼吸不暢而乾咳了兩聲,思緒完全沒有跟上行動的董浮歌這才有所反應,神器木訥地挪開了自己的右腳,林夕也總算掙扎了爬起身來,捂着肚子稍有些艱難地倚到了牆邊。

此時瀋海晴已經關閉了自身的權能,曲延於地面的暗噬在閃過一陣銀白色的光點后逐漸消散。

剛剛緩過神來的董浮歌也在確認林夕沒有餘力反擊后暫時結束了權能,隨着她的心跳逐漸平穩,少女靈動的馬尾辮再次恢復了亮麗的純黑色,瞳孔之中躍動的緋色流光也慢慢止息了下來。

“把那傢伙留......咳咳,留着沒問題嗎?”

“那傢伙應該跟赤狼有什麼關係吧?在你解釋清楚之前,我可沒打算隨便出手。”

看到林夕抬手指向不遠處毫無行動的赤紅色人形,瀋海晴毫不掩飾地對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畢竟林夕在之前的碰瓷事件中就有將人形轉變為赤狼的舉動,雖然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已經足夠讓瀋海晴為之慎重行事了。

“真是謹慎......但我勸你還是早點處理了他吧,不然早晚會......咳,會後悔的。”

林夕有些艱難地站起身,慢慢調整起自己的呼吸節奏,而瀋海晴則對她的“勸告”滿不在意。

“別說這些廢話了,趕緊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瀋海晴一把湊到了林夕的面前,伸手指向背後的董浮歌,像是要把林夕那模糊無形的面容洞穿一般死死盯看着黑色少女人形。

“關於這傢伙缺失的記憶,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吧?”

“呼——想知道嗎?”

隨着呼吸的逐漸順暢,林夕的狀態也迅速恢復常態,彷彿董浮歌足以令地面塌裂的踢踩完全沒有帶來任何影響一般。

與此同時,林夕的視線越過瀋海晴,投向了緩步靠近過來的董浮歌,在確認緋紅的少女注意到自己模糊面容投出的視線后,她抬起纖細的黑色右臂,指向了遠處的赤紅色人形。

“看到那個傢伙了嗎?他跟街道上那些被浮歌利用雜亂的記憶印象拼湊而成的人形不同,而是跟我一樣以近乎概念的形式被封存在浮歌潛意識中的存在。”

聽着林夕讓人費解的說辭,董浮歌停下了步伐,有些好奇地看向了身後瑟瑟發抖的赤紅色人形。

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形了,與董浮歌在這幾夜見過的人形壓根沒有任何不同,全身到下沾染的赤紅色彩模糊了他的面容與身體輪廓,除了能夠勉強辨別出是一個“人形”之外,幾乎不存在任何稱得上是特徵的地方。

“嘖,別整這些故弄玄虛的說法,如果是被封存在潛意識裡的存在,怎麼可能這樣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她的夢境里?”

“......”

面對瀋海晴的逼問,林夕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她仍舊平舉着右手,似乎在觀察着凝視赤色人形的董浮歌。

片刻過後,林夕才朝向董浮歌的方向,開始語速沉緩的說起完全無關瀋海晴質詢的話。

“別想的太複雜,他只是一個名字、一個形象,他只是你萬千記憶中的一縷,但也是你缺損記憶的核心,是第一塊拼圖,是開啟封存記憶的鑰匙。”

林夕的話幽幽地飄入董浮歌的耳中,雖然只是一些意義不明的零散話語,但隨着她傾吐而出的輕緩字句,董浮歌彷彿看到眼前的赤紅色人形正在緩緩產生某些變化。

赤紅色人形倒映在董浮歌眼中的模樣漸漸被拉長,變成了近乎一米九的高瘦身形,西裝的輪廓也開始取代他原本模糊的身形,甚至連鼻樑上都不知何時化形出一副輕薄的眼睛,逐漸散發出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氣質。

“嘖,真是夠了。”

大概是察覺到董浮歌身上出現的異樣,瀋海晴已經明確了林夕雜亂的話語之中藏有什麼不軌的意圖,於是打算直接利用權能逼問出黑色少女所知道的一切。

看着瀋海晴的眼中逐漸閃耀起星辰般的光點,林夕卻並沒有為之動搖,而是一字一字的咬出了深鎖於董浮歌記憶之中的某個姓名。

“浮歌,他叫許昌途,你還記得嗎?許,昌,途。”

許昌途這個名字迅速竄入董浮歌的腦海,宛如古舊門扉被漸漸推開一般,響徹心底的重音開始層層外擴到她的全身。

少女感覺自己的精神彷彿受到了巨力牽拉一般,她的意識在一陣強烈的推背感之中飛速遠離逐顯頓感的身軀,紛雜的記憶也在瞬間湧現而出,宛如加速播放的電影般迅速侵佔了董浮歌的每一縷思緒。

在大腦炸裂般的疼痛之中,董浮歌看到無數記憶片段從眼前出現而又消失,就像是坐在時速三百公里的列車上總覽窗外飛逝的景色一般,她不斷記起那些被自己遺忘的記憶片段,然而在下個瞬間就看着它們被自己再次遺忘於記憶的軌道之後。

不斷剝離那些無法攢入手心的缺失記憶,某個身影開始清晰於董浮歌的腦海之中,就像是古舊膠片一般,隨着飛逝的記憶漸漸沖洗出了讓少女刻骨銘心的高瘦身形,以及透明鏡面之後叫人不寒而慄的淡漠視線。

隨着印象的逐漸清晰,董浮歌開始不自覺地走向面前的赤紅色人形,她感覺汽笛般刺耳的尖嘯聲正不斷回蕩在自己的心底,某種情緒正宛若噴薄而出的岩漿急速上涌,怒嚎着着激活了她宛若死火山一般沉寂許久的心靈。

那是她一度厭惡、否定、恐懼甚至逃避的情緒,是她認為最無用且無益的情緒。

“憤怒”——少女感覺熾焰一般灼熱的憤怒點燃了她的每一寸身軀,灼繞着她的心臟,在逐漸加速的心音之外,董浮歌顫動的發梢漸漸染上了灼目的緋紅,雙眸之間也游移起了令人視之膽寒的緋色流光。

“嘖,暗噬!”

看到步步逼近赤色人形的董浮歌突然役使起了權能,瀋海晴深知只有蹊蹺,趕忙展開權能想要先一步吞噬掉遠處瑟瑟發抖的赤紅色人形。

儘管不知道林夕的葫蘆里究竟買着什麼葯,但瀋海晴的本能不斷警告着他,絕不能讓董浮歌觸碰到那個被林夕稱為“許昌途”的異樣人形。

“哈哈,順從本心吧,讓我看看你究竟想怎麼做!”

隨着林夕肆情高起銀鈴般的笑聲,追悔莫及的瀋海晴發現自己的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早在暗噬飛速襲向赤紅色人形之前,權能加持的董浮歌早已一腳踏碎了人形身前的地面,在難以抑制的暴力衝動之下,少女在近乎咆哮的嘶吼聲中前傾身體,曲起手臂狠狠抽拳打上了“許昌途”的側臉。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空氣都為之震顫的恐怖拳勁之下,赤色人形“許昌途”削瘦的臉頰瞬間被砸的粉碎,董浮歌死死咬緊牙關,摺疊的右臂仍在無法控制地慣性作用下向前傾瀉力量,整個拳頭都深深陷入了“許昌途”宛若泥水般軟脆的臉頰之中。

隨着前沖的力量漸漸達到臨界點,董浮歌絲毫沒有打算結束近乎發泄的力量蹂躪,她稍一沉肩,腰髖扭轉的同時將力量由足尖引上軀體,再由肩側傳導至外顯纖弱的右臂,驅動着右拳狠狠向上轟出。

深陷的右拳將所有力量傾瀉到了高瘦的人形之上,在近乎殺意的憤怒驅使之下,董浮歌權能加持下的零距離沖拳,直接將“許昌途”朝向牆面轟錘而出,在人形宛如突破音障的戰鬥機般猛地飛出后,拳首碾碎臉頰與顱骨的巨響才隨之傳來。

在“轟隆”的巨響聲中,脆弱的赤紅色人形在董浮歌施加的動能加持下直接砸穿了厚重的赤紅色牆體,瞬間讓原本密封的赤紅色空間出現了漏洞。

隨着人形下墜的聲音不斷遠去,強風不斷從缺口處涌過董浮歌紛亂的髮絲和高揚的馬尾,暢通無阻地進入到空間內部。

四角不斷下墜的赤紅色塵埃旋即被勁風捲起到周遭的每一個角落,瞬間充斥的赤紅從瀋海晴眼前隱去了董浮歌的身影,他趕緊收回權能以限制住身後林夕的行動,在董浮歌巨力沖拳留下的恐怖餘韻中靜待着周圍的變化。

“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這就是浮歌真正渴望的結局。”

林夕似乎對一切的發展早有預料,高平起雙臂,昂首看向董浮歌隱入赤紅之中的背影,語氣之中滿是愉悅與暢快。

還來不及問她話中隱藏的深意,周圍的赤紅色塵埃已經迅速散去,看着塵埃從人形砸出的巨大缺口飄逝而去,董浮歌凝視着右拳的背影也重新出現在瀋海晴的視線之中。

看到董浮歌沒有遭遇什麼意外,瀋海晴本感覺鬆了一口氣,可接下來出現的場景卻讓他生生把那口氣又憋了回去。

塵埃洗刷過後,原本空無一物的赤紅色空間終於顯露出了真身,周圍的場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辦公室一般的布局,而巨大的辦公桌之後,被董浮歌沖拳砸穿的牆體已然變成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看着熟悉的場景,瀋海晴想起了董浮歌之前的描述,瞬間意識到了他和董浮歌的所在——這裡仍舊是他們被吸入牆體之前所在的大廈,只是他們正處於遠高過七樓的上層,而不出意外的話,這個辦公室一般的空間大概正是昨晚林夕所在大廈半腰的房間。

也就是說,此時的董浮歌在林夕的誘騙下,恰好取代了昨晚事件中林夕的角色,成為了使赤紅色人形墜樓而亡的“罪魁禍首”。

此時已經無暇再去考慮林夕行為背後的意圖何在,瀋海晴的瞳孔之間閃耀起星辰光芒,周身的暗噬瞬間被他驅動起來——無論林夕打算做些什麼,她對於董浮歌和紅黑都市而言無疑都是極度不安的要素。

原本就對這種非人的存在不抱任何信任與好感,在查看董浮歌的狀況之前,瀋海晴果斷決定先把眼前的黑色人形徹底消滅。

然而在驅動權能吞噬林夕之前,一陣金色的光芒瞬間遮蔽了瀋海晴的視線,他的權能也宛如丟失了目標一般戛然而止。

“嘖,林夕——!”

意識到這是雷伽的權能正在生效,瀋海晴只能發出無可奈何的怒吼,而後便被越發耀眼的金色光芒捲入了巨大的空間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