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几乎在开始的瞬间就结束了。

首先是下蹲,锦衣大小腿的肌肉在彼此的拉伸作用之下瞬间贴合,乌黑的斗篷也伴着他迅捷的沉身动作猛地高扬而起。

随着前脚掌与地面的超力摩擦,锦衣如同漆黑的子弹般朝向满是挑衅意味的少年奔跃而去,站在他身后的董浮歌甚至只能听到一声地面开裂的炸响,眨眼间锦衣就已经伴着一阵突风出现到了数米开外的位置。

超速的突进显然已经突破了通常人类的反应速度上限,少年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发生一点变化,闪着黑色光芒的锋刃已经自上而下斩开了他的身躯。

强力的斩击如同斩破了空气一般瞬间撕裂了刀身所及的每一寸人体,甚至连刀尖都在一瞬间沉入了坚实的地面。

“这战斗力差距也太离谱了吧。”

董浮歌对于锦衣异于常人的战斗能力只能本能地发出惊叹,但回过神来的她却很快意识到,对方如此简单的被一击毙命并非锦衣的斩击过于强力与迅捷所致——应该说是他根本没有砍中伫立在原地的少年。

预想之中那种血液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本应被劈成两半的身影在一阵摇曳过后宛如投影的虚像般消失不见了。

与之相对的,锦衣握在手中的长刀也并没有击碎赤红色的地面,反倒是如同落入水中般瞬间没入了少年遗留在地面上的一片黑色物质之中。

此时的锦衣没有时间多做犹豫,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告诉他身下那片深不见的的黑暗充满了莫名的危险。

仍保持着凌空姿态的锦衣像猫一样卷曲起腹部,将手中的长刀反握过来,双足牢靠地踏上刀柄。

松开右手的同时,锦衣猛地背身向后,以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发力方式蹬下刀柄,面仰朝天一记空翻利落的跳回到了董浮歌身边,而那柄锋利的长刀则因为他的蹬踏的力量瞬间“沉没”到地面之下,没有了踪影。

“吞噬物体的权能,创造幻象的权能......原来如此。”

无视了对自己猫般柔韧的折返跳摆出一脸惊叹神情的董浮歌,锦衣边说着边抖了抖自己及身的斗篷,刚刚背跃时他的斗篷有部分接触到了地面残留的黑色物质,而此时那部分已经如同被割裂般留下平整的切口后凭空消失了。

连同刚刚的配刀也是,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理,不过地面上的黑色物质恐怕可以吞噬掉接触到的大部分物体吧,如此强力的权能不应该存在复合效果,看来梦旅者不止一个。

锦衣在心中简略地分析了一下对手的能力,但此时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他继续确认自己的猜测了,于是他直接开口打算向不知躲在何处的梦旅者进行求证。

“真是恐怖的权能,而且看这个状况,大概还有其他的人存在吧。”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物质突然发出了星辰般星罗棋布的光芒,接着便渐渐消失不见了,失去黑色物质的笼罩后,平整的赤色人行道毫发无损的重新出现,但锦衣的黑色长刀和斗篷的边角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我的权能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躲开。”

不知因疼痛还是惊讶而微微发颤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两个模糊的人影从远处的一条小巷走出到人行道上,看起来像是一人掺着另一人,两个模糊的身影稍显有些蹒跚地朝锦衣和董浮歌的方向缓缓走来。

锦衣并不存在的目光落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他默默退身来到董浮歌面前,伸手将她小心地护在身后。

感觉有些发懵的董浮歌也姑且警惕了起来,虽说锦衣在刚刚已经展现出了颇为夸张的运动能力,但失去了武器的当下也只能靠着拳脚对敌,而对方不仅有两人,而且还能运用那种不知名的强大能力,如果再袭击过来的话自己多半会成为首先被针对的目标。

“总之得先想想办法自保才行。”

虽然心中的想法听起来颇为镇定,但此时的董浮歌感觉脑子都快炸了,满溢的信息量让她有些难以处理,甚至连整理思路都只能让她感觉越发的头疼。

此时她也只能左右搜寻着有没有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但四周赤红色的大道上却连一粒灰尘都看不到,刚刚还在四散追逃的野兽与人类宛如幻觉一般完全没有了踪影。

“浮歌小姐,你现在大概还感觉有些混乱,等鄙人处理好当下的情况再同你解释,这会还请镇静片刻。”

似乎是认为当下的情况会让董浮歌感到有些害怕,锦衣放缓了语气,试图让身后的少女稍微安心一点。

实际上董浮歌不仅没有感到慌乱与恐惧,缓过神来的她反倒还感觉有些兴奋,毕竟这样奇妙的经历大概也只有梦里可以体验到了。

说到底,如果是在自己的梦里,那理应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既然如此还不如当一场全息电影看看。

想到这里,董浮歌抓住了锦衣的斗篷,毕竟这种时候也只有及时救下过自己的锦衣可以让人感觉比较心安,而且也不知道突然出现的“梦旅者”究竟有什么意图,至少目前为止董浮歌还是决定相信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黑衣刀客。

感觉到董浮歌投来信任的目光,锦衣点了点头,护着董浮歌走到发出黑色光亮的路灯之下,不远处就有一条幽深的小巷,可以方便董浮歌随时逃走,而此时远方的两人也已经靠近了过来。

“红色的家伙,这里应该是你的梦境吧?”

董浮歌吞了口唾沫,定睛看了一下临近的二人,被称作沈海晴的少年此时正一脸虚弱的模样,被另外一个身穿酒保服的金发青年搀扶着走到了自己面前。

“劝你赶紧把手撒开吧,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色的家伙给你扯了什么谎,不过他的最终目的多半会要了你的性命。”

虽说身体看起来已经虚弱到不行,沈海晴的语气却没有体现出丝毫的弱势,反倒是边上那个高出他一头的青年不断低声念叨着“今天就先撤退吧”之类的话。

尽管对方的语气十分笃定,但董浮歌并没有选择松开锦衣的斗篷。

虽说形象有些特意,但锦衣不仅从野兽的利齿下救出了自己,目前为止也一直把她的安全放在首位,相比之下刚一出现就二话不说发起挑衅的沈海晴则显得要可疑得多,此时寻求更可靠的保护对象显然才是人之常情。

——而且相比起来还是锦衣感觉更帅气一点。

似乎是害怕自己心底的小心思暴露,董浮歌又把身子往锦衣背后缩了缩,看到这幅情景,沈海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撒开旁人的搀扶后又颤颤巍巍地摆出了架势,显然是打算再次发起攻击了。

“算了,等我先把梦魇解决掉再跟你慢慢解释吧。”

面对手无寸铁的锦衣,沈海晴的双眸之中再次闪烁起星辰般的光芒,黑色物质又一次从他的足边如镜面般无声地漫延开来,站在他身旁的金发青年见状赶紧退到一旁,飞快地躲到了一处信号灯后边,满脸担忧地看向这边,锦衣也注意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

“看你目前状态,刚才斩杀的虚像应该对你的本体也有不小的影响吧?两败俱伤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咱们不妨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如何?”

尽管言语颇为平和,但锦衣将语气中的杀意却丝毫未减,他将右手伸向黑色的灯光之下,诡异的黑色光芒在他的手背化作了泥浆一样的粘稠液态。

随着光线的不断“滴落”,很快就在锦衣的掌心以下聚成了一柄全新的黑色长刀。

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能补充到武器,沈海晴的神情明显变得紧张了几分,毕竟刚刚锦衣在瞬息间将自己斩杀的景象依旧是历历在目,少年并没有做好面对二次死亡的准备。

锦衣将长刀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而后一个利落的转刀,黑光闪耀的锋刃精准地对准了数米开外沈海晴的眉心位置。

虽说四周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氛围,但却没有任何人率先采取行动,虚弱的沈海晴显然难以应对锦衣超人的动作速度,而锦衣也没有摸透对方奇妙的能力。

正当两人彼此僵持之时,不合时宜的惨叫声突然打碎了紧张的氛围,原本躲在信号灯后的金发青年满脸痛楚的伏下身子,沈海晴见状小心地移动到他身边,而脚下的黑色物质似乎并不能跟随他一起移动,在一阵闪光之后毫无波澜地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董浮歌也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宛如野兽咆哮般的声响不断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宛如刚刚袭击自己的怪异野兽般,不断叫唤着要自己消失于此。

或许是因为身处自己的梦境,她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快速逼近。

看准沈海晴后撤的时机,锦衣提刀便准备突袭而上,不成想董浮歌却从身后扯住了他的斗篷。

没来得及回头确认董浮歌的情况,锦衣也在下一秒感觉到了由心而生的恶寒,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最为糟糕的情形即将出现了。

“海......海晴,我的镜像分身消失了,有什么不妙的东西靠近了。”

“雷昂,先把镜像的反噬影响调整好。”

沈海晴确认了一下青年的状态,在对方摇手示意没有大碍后便起身看向锦衣的方向。

在发现对方压根没有袭击过来的打算后,他赶紧四下确认起周遭的状况,但周围除了宽敞的行车道和高耸入云的大厦之外,就只有惹人目眩的赤红色以及诡异的黑色光亮。

这里别说什么危险的存在,甚至连除了在场四人以外的活物都看不到,只有路口的信号灯疯狂闪烁着红与黑的指示信号。

相比另外的三人,董浮歌则显得更加紧张,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某种野兽般凶恶的目光盯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像是恶作剧的孩子发现从自己敲开的屋门里走出的是一名凶神恶煞的暴徒,董浮歌在这个瞬间确信了自己所处的梦境并不是什么全息电影那样轻松惬意的东西,心中小小的兴奋已然转变成了满溢的紧张与恐惧感。

“锦衣,上,上面!”

董浮歌的疾呼瞬间响彻每个人的鼓膜,锦衣提刀看向上方,而沈海晴甚至都没有时间进行反应,只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从自己的上方压坠而下。

由于这里只有清一色的赤红和诡异的黑光,他甚至都没能看到来物下坠时的影子,只能感觉到宛若要掀飞地表的可怖风压从头顶呼啸而来。

在沈海晴即将被压杀的前一刻,被他收起的黑潮突然从脚边激起,原本只会像镜面般平行延展的黑色物质在危机瞬间就像活过来一般喷涌到了他的头顶。

涌起的黑潮在他头上聚成了一个一米直径的黑色圆盘,瞬息之间便吞噬掉了险些夺去沈海晴性命的那部分坠落物。

慢了半拍才缓过神来的沈海晴赶快看向自己的身侧,映入自己双瞳的是一张可怖的血盆大口,单单对方龇出的犬齿都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

尽管没有眼神的交合,沈海晴却已经感觉到了一股绞入心脏的寒意,那是被每个猎物都深压在心底的本能,是人类最为原初的自我防卫机能作祟。

——恐惧,在用作自卫的黑色物质随着一阵闪光缓缓消散开来后,眼前的情景猛地唤醒了少年作为人类而言最原初的恐惧感。

那是一头狼,确切而言是一头红色的巨狼。

尽管外形近似于袭击董浮歌的利齿野兽,但卡车般庞大的体型相较前者完全不在一个层级,没有任何多余脂肪的赤红身躯宛如火山般内藏着难以估量的可怖力量,而它这股骇人的野性杀意也同样无可比拟。

最令人心生寒意的还是赤狼那叫人不敢直视的血色瞳眸,此时这只鲜血般猩红的巨兽正用一种意图碾碎对方的眼神自上而下狠狠盯向沈海晴,

赤狼消失了半截的巨大右前肢正不断渗出殷红的液体,充满威胁感的低吼声不断从它的喉头溢出。

“这个,稍微有点不妙了吧。”

沈海晴感觉自己眼角的肌肉有些抽搐了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重复着危险的警告。

巨狼高高昂首,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猛地涌过每个人的耳畔,红黑的都市在野兽的怒号之中为之震颤,猎手的獠牙闪着赤红色的凶光,黑色的月轮被红色的云雾隐去了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