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啊！这是什么啊！这又是什么啊！哇！”
小爪边走边四处张望，观看着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商品和人群。
“嘁，大傻狐，那是蜜饯，是比糖还甜的果品哦！”
闵闵指着一个货架上红红绿绿的各色蜜饯说道。
小爪明显地咽了咽口水：“是什么做的啊。”
小铺的老板凑了上来：“哟，这位小哥，希罗娜产的蜜饯来点吗？有苹果的、有梨的、还有橘子、桃子的，就连栀子果和橄榄的都有哦！保证都是使用希罗娜产出的最纯正高原蜂蜜腌制，童叟无欺！”
“这，要钱吧？”小爪问道。
“小哥开玩笑了，做生意哪能不要钱呢？看上哪种了，价格不一样哦——这苹果蜜饯一罐三十个铜板儿、梨是二十四铜板儿……哎看您喜欢吃什么了。”
小爪用恳求的眼神看向闵闵，闵闵却只是摆了摆手：“咱没钱呀。”
“那，那边的烤虾？”小爪指向另一侧的摊位。
葱花薄荷酱烤虾产生的黑烟伴随着阵阵的强烈的香气游动在整条街上，吸引了很多人排队购买。
闵闵摊了摊手，做出惋惜的表情。
“嘁……”
“雷伦不在这里，咱们也就逛逛看看咯，再说了，咱们的钱还不是都给你吃肉喝果汁了，就你那果汁最贵！”闵闵抬起下巴，笑着看了看小爪。
“魔法师，你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哼，我兄弟上午还跟我说他妈妈带他吃了这里的烤虾了，超级好吃！哼！”
闵闵扑哧一声乐了出来：“那如果我让你吃上烤虾，你会很佩服我吗？”
“嗯……这个……”
“会不会对我五体投地啊？”
“勉勉强强吧……”
那勾人的烤虾香气已经把小爪的魂都勾走了。
“哼哼，那一言为定哦！”
闵闵扬起嘴角，打了个响指，手上不知怎么多了一只浑圆的铜锣。她递给小爪，示意让他敲响。
小爪纳闷地接过，狐疑地看了看闵闵，闵闵却只是点了点头。
“咚！”
铜锣的沉闷声响引起了路上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驻足观瞧。
一曲异域的歌从闵闵的喉咙中流淌而出，充满节奏的音符极具穿透力，神奇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每个人都像面对面听到的一样清晰。
明明看不到任何乐器，但弦乐伴奏的声音也随着歌声一同响彻圣维托——是欢快、新奇而恢弘的编曲，像一枝由花环、蜜和琉璃编制成的羽箭，缀饰了全天下最华丽的花纹，就这样，划破长风，直勾勾地插入围观者的心灵。
生活在湛伊斯与希斯的，平生从未听过这种曲风的人们好奇地围了上来，绕着闵闵形成了一个圈。
歌声未歇，舞姿又起。
闵闵伸出双手，轻盈而富有节奏地转动着，脚下也踏起了复杂而曼妙的步伐——又用指尖掂起裙角，在歌舞声色中开始旋转。
旋转着，歌声也愈发加快加疾，牢牢地将围观者和小爪的眼睛与耳朵都拴在了她的身上。
那样的旋转速度，使她红黑色的裙摆已形成了一个平面的圆，但速度还在加快着——周围人观看着这一生未曾见过的奇美景象，都露出了惊诧和担忧的表情。
伴随着胳膊和手指的复杂动作，旋转才渐渐停歇，歌声和乐曲之声也随之减缓。
最终，演奏结束了。
闵闵露出了异域的神秘笑容，优雅地踮起裙角，向大家鞠躬示意。
潮水般的掌声一浪接一浪，震撼了整个圣维托。
而小爪看着闵闵，惊讶得下巴都快拖到地上了。
“去，”闵闵狡黠一笑，挑起眉毛看了看小爪，“敲锣收钱去。”
午后的时光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时分。闵闵的异域胡旋舞在街市上名声大噪，周边村子里有名望的人们慕名前来，意图花钱请她去村中表演，但都被闵闵微笑着一一拒绝。
“怎么样，五体投地呢？”闵闵抬起头，看了看又高又瘦的小爪。
此刻小爪两只手都拿着香气扑鼻的串烤大虾，一会一口，尽兴地吃着。
“和你说话呢！”闵闵加重语气。
“啊，实在是太好吃了，就和闻起来一样好吃啊，酱油烤虾中，还加了葱花和薄荷酱——又一种很清新的甜味，就像我在林子里吃过的一种绿色蘑菇似的！”
“绿色蘑菇？”闵闵瞪大了眼睛，“那是会致幻的哦！”
“是吗，但是口感特别好呀！”
“哼哼，别忘了你的诺言。”
“五体投地吗？我不会食言的，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小爪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星。
“嗯？”
“五体投地……是什么意思啊？”
闵闵转过头，看着小爪好奇的大眼睛，感到十二分的无语。
“嗯，五体投地，那可是一种十分高难度的动作，你这家伙做的来吗？”闵闵挑了挑眉毛。
“喂，别小看我，我现在吃饱了，没什么做不来的，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闵闵邪恶一笑，刚要说出曲解的含义，却被走过来的雷伦打断了。
“闵闵，小爪！”雷伦挥手大喊。
“啧啧……一会再跟你说！”
“闵闵，小爪，我去找过士兵了，有一个路上和我挺聊得来的。”雷伦走到了两人面前，却一直看着小爪手里的烤虾。
小爪做出了护食的动作。
雷伦吓得退了两步。
“怎么样，有告诉你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吗？”闵闵问道。
“没有，他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眼神也，怎么说，闪闪烁烁的，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样吗，嘁，看来我得亲自去找汀汶一趟了……”
“但是，闵闵，照你说的，我拿来了一个他的随身物品——就是这个。”
雷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叠起来的白手绢，打开后里面包着的是一只树叶大小的方形金属盒。
“哦？这是？”
“是他一定会随身携带的幻尘盒，装幻尘用的。”
就在闵闵点着头拿过时，小爪也问道：“幻尘是啥玩意，吃的吗？”
“你还记得你不能碰的三个东西是什么嘛？”闵闵反问。
小爪一下子想到了那天晚上的痛感，咽了咽嗓子：“酒精、女人之血和罂粟。”
“对啦，那个所谓的‘幻尘’就是罂粟。”
“啊，这就是罂粟吗？”小爪敌视地看着金属盒，警觉后退了几步。
雷伦也点了点头：“这是我趁他不备偷来的。”
“原来如此，这可是严重的违禁品啊……嗯，怪不得会随身携带的。”
说着，闵闵闭上了眼睛，开始读取这只金属盒的所见所闻。
场景在闵闵的眼前不断变化着，终于，来到了槟谷号举办宴会的大厅：灯火通明下，美食佳肴与美酒琼浆共舞，偌大的大厅中却只有很少的几个人与会。
槟谷号的大副、汀汶、四位圣维托村的长老、三位勘探的男孩和几名身穿黑袍的宪政士兵。
闵闵感到很奇怪——勒蒙尔没有参加吗？
开场的寒暄结束后，最主要的谈话都集中在了大副与汀汶两人之间，但这只金属盒的距离一直与两人很远，闵闵只能听到几位士兵酒后的闲谈。
“哈哈，这酒真好喝，我得再来一杯。”
“来来来，不花钱——这时候要是还能有点幻尘就好了，彻底舒坦了。”
“我还有点，给你。”
随着声音，金属盒的视角开始抖动，被从战袍皮革缝接处的小兜里掏出，飞过丰盛的餐桌，被递到了另一个士兵的手中。
“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了哈哈哈，到时候请你吃饭！”
“急什么，我听说，这次打捞的事情，除了给村里人外，也会给咱们分钱。”
“哦呀，那真是太棒了，就当兵这点响，说真的，咱兄弟都快用不起这幻尘了。”
画面几阵抖动后，空空如也的铁盒从已经处于迷幻状态的士兵的手上滑落，掉在了船舱的木地板上，滚了几下，倒在了一旁。
紧接着，那三个吃完饭疯闹的孩子跑着经过，埃拉捡起了这个盒子，挥舞着继续和另外两个孩子奔跑起来。
离大副和汀汶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突然，视角的剧烈变动停止了。
“说过多少回了，咱们是参加宴会，是在村口玩闹吗？你们真的是应该好好想想，咱们村的脸都让你们……”
三个孩子被村中长者喊住了，并长篇大论地训斥了起来。
埃拉偷偷笑了一下，玩耍着将藏在身后的铁盒从身后掷了出去，旁边的小孩会意地从身后接住——三个人玩起了接投球的游戏。
终于，失手发生了，一个孩子没接住，铁盒被抛向了远处的空中，坠落在了汀汶的脚边。
这下，终于能听清大副与汀汶的交谈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以前下面的确有点什么，但是早就被偷偷捞上来了，现在……水下什么都没有。”
汀汶紧张的声音一发出，闵闵就全身打了个冷颤。
大副却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是您教那些小孩说谎的？”
汀汶点了点头。
“嗯，我们船上的打捞专家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举办这场宴会的。”
“您的意思是？”
“我有个好想法，不过我想先听听你本来打算做什么。”大副歪了歪头，小声说道。
“是的，是的，大副阁下。我认为这个村子已经烂到根里了，但我不能放弃这里的人民，我打算这次拿到一大笔钱，带着村民远去，在新的土地上，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还能迎来涅槃与重生。”
汀汶的眼神如烈火般灼灼燃烧，他为此赌上了自己原本路途光明的商人的一生。
“很好，汀汶先生，有魄力，真的有魄力。我佩服您的决心，但恕我直言，仅仅一二百枚银币什么也做不了，”大副凝视着汀汶，顿了顿，“那我也说说我的想法。”
“您说。”
“汀汶先生，您听说过筹子交易吗？”
……
闵闵缩回了手，眉头紧皱地思考着，对汀汶大胆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啦？”小爪这时已经吃完了烤虾。
“闵闵，你在做什么？”雷伦好奇地发问。
闵闵则无声地摆了摆手，又紧握住了那只幻尘盒。
大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时间已经又流逝了一小段：
“那么，既然咱们都认可了这个方案，就该谈谈细节了——首先，我们先前支付的一百五十枚银币希望贵方能还回来，并就筹子交易的盈利咱们三七分成，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会提供两箱金器、三箱银锭、六箱铜锭、两箱铁矿石和四箱瓷器给你们。”
“借给我们？”
“对，看来汀汶先生明白我的想法了，今夜我们会偷偷用特殊的箱子沉入水底，明天下午在众人面前打捞起来。”
“实在是高明。那我们、我们如果筹子卖的顺利，我们所有人将在第二次打捞……也就是预计后天离开。”
大副听完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也将在后天离开。那么，款项的分成，汀汶阁下？”
汀汶喉头颤动了一下，用力点头，伸出手，大副也伸出手，在两人的握手中，一项胆大包天的密谋达成了。
“太好了，汀汶阁下，我马上就叫手下人去准备，但是还有一点。”
“您说。”
“希望您严格禁止将筹子售卖给希斯人，无论是我们的船员水手，还是游商的贩子、劳务的农民。”
“这……是为了不想欺诈自己的同胞吗，”汀汶说到这里，一脸惭愧，“好的，我明白了，一定照办。”
大副则扬起下巴，神秘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
“小爪……”闵闵把铁盒还给雷伦。
“啊？”
“你这家伙，居然猜对了。”
“猜对了？猜对啥啦，什么时候我才能吃蜜饯啊？”
“现在，走，我给你买！”闵闵说完，快步朝着集市方向走去。
一脸困惑的小爪和雷伦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不是没钱了吗？”雷伦问小爪。
“哎呀，雷伦你这家伙之前不在，可是错过了很好玩的东西呀！”小爪拍了拍雷伦的肩膀。
“呐，给你们，一人一罐！”
闵闵买完了蜜饯，将两个用皮子封口的陶罐推到了两人的胸口上。
“到底看到啥了啊？”小爪追问。
“看？”雷伦迷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铁盒，不明所以。
“小爪，你说对了，汀汶那家伙……他策划的不是一场豪赌，而是一场豪骗啊！而且竟然连我都骗过了！”
“哼哼，我就说……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村里和船上的家伙达成了一致，要用圣维托村的信誉和打捞出金银的假象，通过筹子买卖骗一大笔钱，然后带着钱，去别的土地重新生活。”
雷伦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的确，如果能去镇子里生活的话……”
“如此看来，你那三个小兄弟和押送雷伦的士兵也被收买了！”闵闵接着说。
“啊……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
“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懂撒这个谎的意义，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最初勘探一定要让小孩下去——这和成本、机械理论什么的毫无关系，只是因为小孩更容易被教唆撒谎而已，这些希斯人肯定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
雷伦听完点了点头：“这样说确实逻辑上就通顺了，所以槟谷号一点也不急着走——嗯，而且那些士兵都有吸食幻尘的习惯，在上面花了很多钱，每个人都有外债，被收买也很正常。”
“他们可是士兵啊，人类的勇士，怎么会吸食这些呢？”
小爪挠了挠头，因为说到士兵，他脑中想起的都是埃莉诺那样的形象。
“这也是从今年开始的……我也是与他们这一路才了解到，”雷伦叹了口气，“现在正值粮食大出口的日出之时，按照国王殿下的最坏的想法，最后湛伊斯的人民将会处于物资和粮食都不剩，只剩金钱的一个状态——但相较现实的诸多变数，国王殿下还是天真了，想法也过于年轻了。”
“嗯？这和罂粟幻尘有什么关系？”
“北方和西方的国家在大肆进口湛伊斯的粮食物资的同时，还通过走私偷偷大量高价出口这些让人上瘾、虚弱的幻尘到咱们境内，抵消进口为他们带来的贸易逆差——手里有闲钱的家伙就开始买来食用，而且流通得越来越广。据我所知，原本只在沿海一带流传，现在却已开始入侵到内陆了，湛伊斯的重重危机其实比国王殿下预想的还要严峻得多。”
雷伦继续说：“我查阅了一些书籍，幻尘最可怕的不是会致人上瘾，而是使人意志涣散，进而身体虚弱，长期食用还会患染上许多致命的病灶。我这次回到奎恩的第一要务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至少，首先要把这种使人意志堕落的魔药拦截在河间地之外。”
“太可怕了，如果人类的勇士都在吃这种东西……”小爪感到一阵恶寒。
“湛伊斯将无可战之兵。”雷伦点了点头。
闵闵从小爪怀里的罐子里抓起一颗褶皱的苹果蜜饯塞进嘴里：“你们都讨论到多远的地方去了啊！雷伦你这家伙的说话方式，竟越来越像那个小国王了。”
雷伦的脸上一下多出了两朵红云。
闵闵继续说：“我想了想，你们看，就算如此，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按一般逻辑思考，这样也许通顺了，但是，勒蒙尔并非一般人，他想要的就只有圣石而已，怎么会得到圣石之前，也就是明天就离开呢？”
“的确，可会不会是他变主意了？”雷伦思考了一下。
闵闵把双手交叉放到胸前：“哼哼，我直接去问他！雷伦，把你买的那个孔雀石给我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