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太好了,改成一千份了,不然我都怕自己买不到了。”

“确实啊,买到就赚了,你听阿尔伦他们说了吗?这些筹子在这两天里会价格飞涨的,你看,现在同等份额相当于已经从三银币五百分之一涨到四银币五百分之一了,那些一大早就来排队的人已经赚了一波了。”

“肯定的,你看看多少人买,现在这大中午的排队的人更多了,一旦卖光,还得大涨,肯定咱们就能涨价卖掉了。”

“可是好像禁止私下交易……”

“你傻啊,偷偷的啊,反正筹子是真的,名字也是自己可以随便写,他们哪知道去?”

“诶对了,他们跟我说了,这村里在打仗时候,有好多有钱人害怕被掠夺,就都把金银财宝沉到水里,而且昨天不是派人下去勘探了吗,四艘沉船,你想想,四艘,那得多少东西——这打捞都得捞不少天吧。”

“我也听到这个了哈哈!真厉害,我还没见过打捞呢,一会排到咱们我买完了正好赶上下午去河边看打捞。”

“咱们能排在这么前面,多亏了阿尔伦早上喊咱们啊。”

“哈哈,买完了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说起来,我刚才听我一表兄说,好像能找他们本村人代买?他们本村人买的好像便宜很多啊。”

“真的假的?岂不是买到就是赚到——那现在也走不开啊这排着队呢……”

“嘘!小点声,这种事,别声张。”

……

闵闵从兴奋的人群身边经过,有穿着破旧的农夫,也有穿金戴银的商人和修士,还有身背行囊和武器的旅行者,但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关于筹子和打捞的事情。

甚至听说这个赌局都惊动了周围城里的大地主和总督们,这些人也偷偷派遣仆人前来购买,打捞筹竟一瞬间成为了一种流行于各个阶层的金钱游戏。

“喂!”

小爪从后面叫住了闵闵,嘴里正叼着一块干肉。

“啊,小爪,还有你那些小兄弟们啊。”

闵闵咧着嘴邪恶地冲小爪身后的小男孩们笑了笑。

“喂,不要吓我兄弟!”

“嗯?怎么感觉数量比昨天少了?”

闵闵数了数,小朋友的数量好像是少了几个。

“啊,埃拉他们好像有点别的事,我们也不知道。”

小爪挠了挠头,把嘴里的肉干一口咽了下去。

“他们被村里的长老叫走了!”其中一个男孩回答。

“对!我看到了!他们仨昨晚被叫走之后,今天一直也没见到。”另一个男孩点了点头。

闵闵皱了皱眉。

“怎么啦?”小爪问道。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闵闵缓缓说道。

“嗯嗯?这么多人多热闹啊,你看那边的大木头,下午就要开始第一次打捞了!”

“是吗……小爪,你看到雷伦了吗?”

“那家伙啊,他在那边排队买石头呢!”小爪顿了顿,“哪里不对劲啊?”

闵闵看着波光下流动的瓦尔河,陷入了沉思。

“你们先去玩儿去!你们的怪阿姨好像怪怪的。”小爪说着送走了那些小男孩。

“还记得昨天晚饭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个难题吗?”

闵闵背着手,边说边用脚尖把河滩上的小鹅卵石踢进水里,掀起一片片涟漪。

“柠檬那个?”

“对,他们把本来几十份都难以均分的东西,要均分成五百份,现在又一千份了。”

“嗷!那他们一定想出来了好办法吧。”

“蹊跷的地方就在这里,我今天在谈话中问了汀汶两次,他都避开了这个话题,还有宴会上的事情,他也特意回避了。”

“他们是不想告诉你这个外乡人吗?”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就怕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别的东西。”

闵闵想了想消失不见的那三个昨日下水勘探的男孩,不禁咽了咽嗓子。

“他们……”小爪面色深沉地思考着,“不会这水下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吧?”

“啊?”闵闵一愣,“你说啥呢,大傻狐。”

“嘁,你这样想:如果这水下面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们这样卖筹子卖一波,然后拿钱走人,是不是?”

“怎么可能?之所以大家能相信这件事还蜂拥购买,就是因为这是以一整座村子作为信誉保证的行为——瞧瞧这一圈宏伟的围墙,和那座石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跑得了教徒跑不了教堂’。一村子的人哦,就为了这些钱抛弃家园跑了?你想啥呢。”

闵闵轻蔑地看了小爪一眼,继续说:“更何况,哼哼,早在玩骰子那天,我就‘读’到汀汶的所见所闻了,虽然只是一个碎片,但是我也看到了,就像他们现在到处宣传的:在战争开始初期,村里很多大财主为了逃避战争税和掠夺,将财富沉到河里。他脑中确实有这样一条思想,并相信着的。”

小爪歪了歪头:“哦,这样哦,是吗……哼,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那是白日梦一样的瞎想,怎么可能啊,阴、谋、论!”闵闵冲他嘲讽地笑了笑。

“嘁,你先想想中午吃饭的钱怎么解决吧!”

“所以我才在找雷伦啊!”闵闵故意摆出了天真甜美的笑容。

“啊,那家伙,刚刚还在这边,”小爪来回张望,“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时候,河岸边人流稀少的地方,一阵骚动声传了过来,有几个希斯农民穿着的男性围着一个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闵闵仔细一看,被围住的是雷伦。

“喂,你们在干什么?!”小爪怒目圆瞪地看向那几个希斯农民。

几个人看到有人过来了,小声商量几句,跑开了。

“怎么回事啊,雷伦?你欠钱了吗。”小爪认真地问道。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闵闵眯起眼睛看着小爪。

“是我兄弟们跟我讲的,欠钱就会被打。”小爪一脸自豪。

闵闵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哈哈哈,说的好像也没差。”

“是小爪和闵闵,啊,他们是在湛伊斯劳作和做买卖的希斯人,倒也没对我怎么样,就是一直缠着我。”雷伦叹了口气。

“啊?为什么啊。”小爪问道。

“圣维托村的筹子你们知道吗?打捞筹子。”雷伦从行囊里掏出两块孔雀石。

“知道啊。”

“圣维托人不卖给希斯人,但他们也想买这个发一笔财,就一直缠着我想让我替他们买。”

“哦哦,可能看你这家伙长得就像老好人,好说话吧。”小爪点了点头。

“诶?!”雷伦皱了皱眉,有些失落。

“没事,雷伦,咱们去吃饭吧,你花钱给我买肉吃。”

“诶?好、好的。”雷伦点了点头。

“你看吧,我就说吧,你太好说话了,简直就是超级老好人。”小爪挑了挑眉毛。

“那、那我……我拒绝?”

“别别别别!走,咱们先吃,吃完再聊这个话题!”小爪慌了一下,抓起雷伦的胳膊就往酒馆的方向走。

闵闵一路都跟在后面乐这俩人。

踏入酒馆后,三个人都惊呆了——平时白天客人寥寥的酒馆,现在几乎坐满,来自各地的人们兴奋地高声探讨着打捞的事情,酒馆老板则忙得焦头烂额。

三人只能扫兴地走出了酒馆。

但没走几步,就看到后面的巷子里也人山人海,有几个闻到商机来到此地的外乡商人开始摆起自己的摊子,还有出售食物的简易饮食店也逐渐被搭建起来。那些原本被废弃的建筑物一下子就被喧哗地利用了起来。

面包、肉、香料和麦酒的香气回荡在圣维托的空气中。

“感觉就像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啊,”一位年长村民走了过来,“日安,旅行者们,愿蓝狼庇佑你。”

小爪和闵闵认了出来:这是刚抵达圣维托时为自己带路的那位信仰蓝狼的老者。

“日安,愿蓝狼庇佑你。”三人也都回礼。

“外乡人,你们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外乡人,你们刚到来,就发生了这些,是你们将繁华再次带到了这里——就算只有一次,我今生能再见到年轻时所见的那个圣维托,我觉得就已经值了,谢谢你们。”

苍老是声音中说出的,是令人不解的话语。

“您这是什么意思?”闵闵顿了顿,“在汀汶先生的带领下,这不是圣维托复兴的曙光吗?照这样,圣维托的财富会越来越多,岂不是能——”

老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他是啥意思啊?”小爪也表示不解。

闵闵摊了摊手。

“是认识的人吗?”雷伦边问边拿着一只新鲜出炉的长面包啃起来。

“是我们刚到这个村子时,为我们引路的——诶?雷伦你什么时候吃上了?”闵闵挑了挑眉毛。

“啊,就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那边传出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我就……”

……

三人饱餐一顿后,又绕了一圈溜达回河边,看着人头攒动的河岸,找了几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闵闵,我有个问题想不通……虽然可能不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但我毕竟是个商人,很想把这些问题搞明白。”雷伦缓缓说道。

闵闵则冲着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像猫一样用力伸了个懒腰:“嗯?是什么?”

“在圣维托人忙活这些的时候,那些船上的希斯人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而且,为什么圣维托拒绝向当地的希斯人出售筹子?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很难说呀,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那些水手都基本没有露面,但既然昨晚的宴会是他们举办的,这些筹子的主意肯定也和他们有关系——拒绝向希斯人出售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槟谷号没有动作的原因我可以猜一猜。”

雷伦认真地倾听着。

“这应该和我说服勒蒙尔进行谈判的筹码有关系——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说服他参加谈判的吗?”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因为你告诉他水下会有金银财宝吗?”

“哼哼,一般人才会这么以为,但你如果见过勒蒙尔那个家伙你就明白了,他是个十足的疯子,根本不在乎这艘船和船上的水手,也不在乎金银财宝。”

“啊!”雷伦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说,这里的水下埋藏着二百年前希斯王国遗落的圣石。”

“是那个传说中的海鹰圣石吗?”

“嗯哼。”

“啊?什么,海鹰圣石是什么?”小爪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爪你没有听过那个传说吗?就是希斯王子寻找圣石的传说。”雷伦看向小爪。

“没有,啥啊。”

雷伦开始耐心地讲解,他半闭着双眼,语句抑扬顿挫,一副河间地方志学者讲学的风范:“希斯王国建立的时间很短,和湛伊斯比起来只是弹指一挥,他们原来是居住在北方寒冷群岛的海盗。二百余年前,他们前来劫掠海岸,在南边现在希斯王国的地方登陆了,击溃了当地的军队,并大举劫掠杀戮当地的人民。

“就在这个时候,据说是当地人的巫医降下了诅咒,导致当时希斯人的大王染上了致命的瘟疫,奄奄一息。于是希斯人的大贤士就派遣刚刚成年的王子去寻找一块名为海鹰圣石的圣物,称只有这块石头能拯救父王的性命。”

“哦哦哦,然后呢?!”小爪兴致勃勃。

“然后,王子辛苦跋涉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耗费数年踏遍了整个现希斯王国国境后才找到这块海鹰圣石。当他回到希斯人的大营时,他的父王已经寿终正寝多时了,大贤士对王子说:这块石头其实一文不值,你父亲的病也早已无药可医,但你若不踏遍千山万水,于民间躬身苦行,又怎么能有资格加冕为王呢?

“后来,这位王子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现在的希斯王国,以贤明的统治闻名整个伽隆半岛,还与古老的湛伊斯王国互通有无,积极学习我们的文化和制度,带领希斯人走向了文明,这个试炼的传说也由此广为流传。但后来这块石头遗失了,一直有传闻说是在王子拜谒湛伊斯国王的路上丢失的。”

“啊好可惜啊居然丢了。”小爪做出惋惜的表情。

“我听说前几年希斯的王离开了人世,整个国家随即分裂成了好多块,有八位王位宣称者竞相争斗——勒蒙尔效忠的应当是以海鹰为旗帜的,占据着首都希斯城的那位女王,如果能拿到这块石头进献给海鹰女王,王位宣称的分量也会高不少吧——原来如此,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难以抗拒的诱惑。闵闵,这块石头真的在这里的水下吗?”

一旁打哈欠的闵闵半睁着眼睛,咧嘴狡黠一笑:“哼哼,到底在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