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好,非常好!”技师高兴地鼓掌,然后派人拿来了衣物和几杯烧热的果酒:“孩子们,暖暖身子,先歇一会,我敢保证,今晚会有一场盛宴。”

“技师大人,咱们现在就下去打捞吗?”一旁的水手问道。

“说什么胡话呢!没看太阳已经下山了吗,何况,一入夜,水温就掉的厉害,现在不适合下潜了,明天午后才能继续打捞。”

“啊?可是之前您不是说过——”

“闭嘴!”

“是……”

雷伦观察到了这一段奇怪的对话,皱了皱眉,回过头,在人群中找到了闵闵。

“闵闵女士,找到沉船的影子虽然是好事,但我有一些担忧。”

“是担忧什么,雷伦?——别叫我女士了,好奇怪啊。”

“啊,好的。我刚刚听到了技师和水手的对话,好像有点不自然,他们现在就要停止打捞,等到明天下午再继续,他们似乎在隐瞒什么?”

“的确,现在就终止打捞有点过早了,”闵闵想了想,“水温不会那么快冷下来,他们也带了防水烛灯,鉴于槟谷号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的事态……”

“这种情况下延缓打捞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我一时也想不出。但是看之前技师那急忙忙的样子,不像是会为水温变冷就突然停下来的那种人。”

“的确。”

“喂!”就在两人探讨的时候,小爪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走啊,吃晚饭去!”

“你那些小兄弟们呢?”闵闵看了看一身油脂污渍的小爪。

“嗨,木头船上的人说要庆祝,开了个大宴会,邀请了村里的几个人,还有我兄弟们,没让我去!哦对,还邀请了那些押送雷伦的家伙们。”

“村里的,邀请了谁?”

“就之前老跟你说话,给你小木头块儿的那个,还有几个老头子。”

“哦?”

闵闵听完,和雷伦对视一眼,两人都开始思考起来。

“总而言之,饿肚子啦!吃饭去吃饭去!”小爪催促。

“知道啦知道啦!”

闵闵摆了摆手,带着小爪和雷伦走向了酒馆的方向。

“欢迎,是闵闵女士和两位先生,”酒馆老板迎了上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听说水下真发现了好东西。咱这里也有一些水下的好东西——今天刚捕捞的鲇鱼,鲜美无比,几位要来一份尝尝吗?”

小爪咽了咽口水:“要!”

“再来两杯麦酒,一杯蜂蜜青苹果汁。”闵闵说道。

“好嘞,两杯麦酒、一杯蜂蜜青苹果汁,三盘香草西兰花煎鱼配柠檬,用红椒汁可以吗?”

“没问题,这里红椒用的很多啊,这几天吃的很多东西都用到了红椒,是圣维托的特产?”

“不不,今年邻村的红椒大丰收,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我们不少,这一年大家就都在吃红椒了。”

“原来如此,嗯哼,老板你做的味道很棒哦!”

“哈哈,哪有,我们这村里的小酒馆儿,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您这样的外乡人,您能满意,旅途中能帮忙说说我们圣维托的好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请问邻村是南边的希罗娜村吗,红椒价格是多少?”雷伦突然问道。

“啊,啊。”老板愣了一下,立刻笑着回答:“是的,希罗娜村,给我们的价格因为量大,大概均价在一迦弗铜币四又二分之一拉尔红椒这样一个价格,如果是卖给外乡人,据我所知,大概是一迦弗铜币三到四拉尔红椒。”

“好的,谢谢您。”

“小伙子,是要做一趟红椒生意吗?”老板憨态可掬。

“不、不,只是了解一下风土人情。”雷伦挠着脑袋笑了笑。

待几人都落座了之后,雷伦问道:“这些食物的价格是多少?”

“怎么啦?”小爪反问。

“没什么啦,我只是沿途经过一个地方时候,想尽可能地记下各个地方的实时信息,尤其是各地最新的物产价格,这是我们家族的家训教导的。辗转于各地的玛伦家族人,每当回到奎恩,都要将沿途各地最新的信息汇集起来一同分享,这些碎片可能就会拼成极大的商机。”

“也就几个迦弗铜板吧……我想想,”闵闵漫不经心地思索着,“麦酒两个铜币一杯、苹果汁六个铜币、煎鱼前阵子吃过一次,好像是论斤的,大概一盘也就四五个还是五六个铜币?……啊总之加一起也就——二十多个铜币!”

闵闵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向衣服上的口袋仔细掏了掏。

“怎么啦!”小爪问道。

“啊哦。”闵闵乐了出来。

“到底怎么啦?”小爪追问。

闵闵缓缓掏出两个铜币放到桌子上:“咱就剩这点了。”

“你你你,那还给不给咱吃了!”小爪十分激动的样子,做出了护食的动作。

“哈哈哈哈,冷静、冷静,没事啦,咱可是魔法师,还会被钱困住吗?”

“难道你能打个响指变出钱来吗?”

“能是能,但是我才不做那种掉价的事。”

“嘁,明明连钱都能忘带。”

“哎呀,因为真的很久没有接触过钱这种东西了嘛!”

两人的对话让雷伦听得一头雾水。

“闵闵女士,小爪先生,这顿饭请让我来请客吧。”

雷伦恭敬地颔首致意。

“诶,怎么能啊,没事啦雷伦,这点事我随便就解决了。”闵闵拍了拍胸脯。

“不,两位为我带来了国王殿下的讯息,还让我获益颇多,我理应做一点什么,哪怕只是微薄地感谢一下二位。”

“雷伦你这家伙,太客气了!”和雷伦坐在一排的小爪拍了拍雷伦的后背。

“哼哼,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没关系,雷伦,马上我就能从打捞这件事里赚一笔了。”闵闵十分自信。

“嘁,你还说,人家宴会都没邀请你。”小爪挑了挑眉毛。

“啧啧,这点我也很纳闷,不知道他们想密谋些什么东西。但既然水下有东西这一点已经定下了,后面该考虑的,是利益分配和如何把打捞上来的东西换成钱的问题了吧。”

“我认为闵闵说得对,他们可能在共同决策打捞上来后如何处理那些货物。”雷伦喝了一口麦酒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呐?难道不是直接分给村民们吗?”小爪皱了皱眉。

“那可怎么分,假设捞上来的是一块金条,”闵闵抓起木盘子里的一块切好的柠檬搁在桌子上,“要分给几十名村民,这能分吗?”

小爪想了想:“榨成汁,每人一杯?”

“不是柠檬,是金条!柠檬只是象征一下……!”

“那就只能切成等大的几十块了。”

闵闵没说话,眯起眼睛看着小爪。

小爪又说:“我好像明白了,不大可能啊,但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这块金条就买一些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东西,比如修桥,不就完了?”

“一般来讲是应该这样的,但是捞上来的东西肯定不止一根金条的价值,可能是几十根也说不定,光修桥、修缮建筑和道路是花不完的,更何况这些村民等着钱都等很久了,所有人都渴望尽快分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城里换成钱币,但这样需要缴纳很多税金。”

“那怎么办?”

“我觉得他们今晚就是要商量这个。”

“然而这个晚宴不是村里人举办的啊,是木头船上那些人举办的。”

“他们也面临着差不多的问题,如果打捞上来的东西不是易于携带的金银,而是沉重的瓷器、贵重的上等木料家具等东西——其实打捞上来这类东西的可能性更高,他们都不一定带的走。”

“带不走?”

“对,带不走。这样就只能在湛伊斯卖掉,但是因为他们的行程都是有固定时限的,肯定会卖得很匆忙,价格就会很低,还得缴纳外国人交易的大量税额。而且作为外国商人,就算不打算贩卖,商贸合同之外的金银锭带入城中的话也需要缴纳相应的税金和保证金。”

“税金和保证金又是什么?——啊算啦当我没问,好麻烦!雷伦,你杯子里的那个给我尝尝好不好?”

“小爪!跟你说过一万次了,那个是酒,你不能喝!”闵闵拦住了小爪。

“为什么啊!那你们都在喝,我怎么不能。”

“嗯?你家老爹没跟你说吗?凡间三大通灵之物:酒精、女人之血和罂粟,你都不能碰。”

“酒精……女人之血?!罂粟是什么?”小爪一脸懵懵的样子。

“对,你不需要知道,只要记住这些都不能碰就行了。”

“碰了……会怎样?!”

“哼哼,”闵闵狡黠一笑,“呀,会怎样呢?”

“什么嘛,搞得神神秘秘的!哼!”

“那个……”雷伦弱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头,“闵闵、小爪,你们在说什么呀?”

……

一回到房间,小爪就以肉眼不可见的极快速度摘下了兜帽、脱下了外套,精准地扔在了门口的木头衣架上,然后整个人都瘫软地趴在了地上。

有气无力地低吼着:“热死我了……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一旁的闵闵整理了一下被歪歪斜斜扔在衣架上的衣服,挑着眉毛看了小爪一眼,乐出了声:“让你别碰,你还偷偷的喝,哈哈哈哈逗死我了。”

“啊……啊……好热啊好热啊好热啊!”

小爪的大白尾巴缓慢地挥动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在脑袋上,双手弱弱地捶打着地面,面色绯红得像海边的落日。

闵闵伸了个懒腰,踮起脚绕过小爪纤细的身体,坐到了床边。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晴明的夜色,又打了个响指,点燃了床头的烛灯。

“啊啊热热热热热!要死……啦!”

小爪还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闵闵的眼神则一直跟着它的尾巴来回转动。

“别动!”

说着,闵闵轻轻褪下了黑色的皮靴和白色的布袜,在烛火下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脚趾。

“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好点吗?”

“嗡……嗯?”小爪发出一阵低吼。

“哈哈哈哈哈,尾巴伸过来!”

闵闵说完,小爪真的听话地将尾巴伸向了床边,闵闵则用脚趾灵敏地钩住了那只大白毛尾巴,用脚掌轻柔地顺起了毛。在用脚丫为小爪顺毛的同时,闵闵还不知何时托起了一本书读了起来。

“呼噜噜噜……”

小爪发出了舒适的声音。

他现在整个身体都松散地趴在了地上,不乱动,也不再发出难受的叫声了。

面带笑容的闵闵在黯淡的火光下瞥了小爪一眼,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嗯?你不是不看书的吗?”小爪慢慢地转过头看了闵闵一眼。

“哼哼,我嘛,有点想了解一下那个小国王、哦呀已经不是国王了,我很好奇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姑且就先试试这些一般人获取知识的方式。”

闵闵说着,用纤细的指尖翻了一页。

“欸你别停啊啊!”小爪大喊。

结果闵闵却用脚趾狠狠地抓住了尾巴毛发的根部,稍微用力拽了一下,引得小爪阵阵疼痛,几乎叫出了声。

“你以后还喝不喝酒了?!”

“啊啊啊你这家伙——”

闵闵又用力拽了一下,眼睛却都没离开手上拿本书:“错误回答。”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啦,我不喝了!”

闵闵又翻了一页——她的阅读速度极快:“其它两样是什么?”

“是……是血和那个什么、那个,啊!什么来着?”

月色挟着烛光打在闵闵的瞳孔上,映射出异色的光芒,她的脚趾再次用力,边施加痛楚边说:“酒精、女人之血与罂粟,重复一遍!”

“啊啊!酒精、女人之血与罂粟!好了吧!”

这下,闵闵才放松下来,又恢复到最开始那样,开始柔和地为他顺毛:“哼哼,这还差不多,这些都不能碰!”

小爪则脱力一般趴在地上,感觉灵魂都要离开自己了,但因为酒精通灵作用对自己身体的反噬,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为你好哦,疼痛是最能加深记忆的感觉了,没有之一。这一般人的书还挺有意思,”闵闵说着,又翻了一页:“尽管不切实际,毫无客观可言。”

“你这家伙,哼,我一定要报仇——啊,请不要停,对,就这个地方,啊啊,好舒服啊!呼噜噜噜噜……”

小爪终于又放松了下来,闵闵也啧啧称奇地又翻过了一页书。

月色下,灯火点亮了整个圣维托。

在一些见不到光的地方,一群群的身影正在行动着,他们或加快步伐、或快马加鞭,就像被龙息击碎的流星一样,以圣维托为中心,散落到了周围的各个村镇、各个贸易据点、各个有人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