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填好弹药的古蒂芙再度开火,子弹命中对方的左臂,连骨带肉击碎整条左臂。然而不可思议的再生以断肢处为起点生长,被击碎的伤口化作杂乱生长的四段手臂。

“我感受到了,秽蚀魔君的触碰……呃啊啊啊啊啊……”

男人嘶嚎着跪倒在地,呕出腥臭不堪的黑色黏液。他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皮肤也显露出诡异的漆黑色泽。

佩剑瞬间在玫莉珂手中凝聚,她从未见过眼前这般令人生恶的景象,但她知道反正只要劈砍就对了。

炽热刀锋划过那条畸变的手臂,从根部斩下整段前肢,大量的黑血以不符常理的压力喷涌出来,迅速溅满大片的墙面。

男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挥臂,他的另一条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拉长,皮肉黏腻地蜕落,其中的骨骼化作锐利如刀的形态,对玫莉珂施以斩击。玫莉珂同样以剑锋回敬,双方的兵器在空中碰撞,骨质终究不如被炽热魂素包裹的剑锋,碎成无数骨片,与此同时玫莉珂余势不减的斩击斩落了男人的手臂。

失去双臂的男人发出了非人的嚎叫,两条手臂破碎的断口处同时开始再生,一条生长出扭曲纠结的肌肉组织,另一条则化作雪花状散开的骨盾。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男人都不该再被视为人类,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生物。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是那个永寂次元的生物吗?”玫莉珂有些反胃。

“先把它杀了,然后再慢慢研究!”古蒂芙伸手扳住枪膛扭转,枪身上青色的光辉化作危险的猩红,似乎被调整至了特殊的运作模式。

总之无论是什么,只要烧成灰烬就不会再作妖了!

玫莉珂再度向剑刃灌注魂素,剑身如同火炬般燃起狂躁的烈焰。男人先一步将肉鞭甩向玫莉珂,肉质混杂骨刺的长鞭拥有不亚于狼牙棒的威力,玫莉珂挥剑横斩,将它如刀切黄油般一斩两半,余下的力道却大到让她防备不及,向旁边踉跄一步。

“闪开!”古蒂芙瞄准男人的脑袋,随后扣下扳机。

强烈的爆焰自魔导铳的枪口爆发,令仓库的全部照明为之失色。男人举起骨盾挡在面前,然而自枪口激发的炽红色能量束瞬间将之熔穿,最后贯穿了男人的头颅。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经授权的入侵——』

检测到潜在风险的仓库响起蜂鸣的警报,猩红警示灯就此亮起,整座恒冰战线都获取了敌人入侵的消息。

被爆头的男人以扭曲的姿势起身,四肢犹如提线木偶般僵硬。整个头颅连带一部分脖颈都被射击所摧毁,失去头颅的上身极度诡异地转向古蒂芙的方向。不清楚他是通过什么方法“看”到东西的,但他似乎还能感知到古蒂芙的存在。

“刚才那发是魔导铳的最大出力,我去再找点别的来!”古蒂芙高喊,随手丢掉已经变成废铁的魔导铳。

“交给我就好!”

玫莉珂双手持剑跃向男人,佩剑上的火焰暴涨至双倍的长度,延展出锐不可挡的光刃剑锋。男人将仍在生长的双臂挡在身前,然而斩击斩断了他的手臂,劈开他脖颈处的血口,毫无阻滞地从中切开他的胸腔。

玫莉珂挥舞着巨剑疯狂斩击,长剑的挥舞毫无章法,只是想将面前之物斩成碎片。巨量的黑色体液从无数切口喷涌,扭曲漆黑的脏器也随之滑落,铺满整片地面。一颗几乎塞满他胸腔的器官啪嗒掉落在地,被粗壮的血管粘连,仍在不断搏动,似乎是畸变了的心脏。

玫莉珂一脚踢开仍在抽搐的尸体,反手将佩剑向下刺进心脏正中,魂素自指尖灌注入剑身,在剑尖凝聚后爆燃,高压与激热瞬间撕毁了心脏,让这令人不适的脏器彻底四分五裂。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仓库中蔓延着浓重的腥臭。玫莉珂收回佩剑,后退两步以免让自己踩在男人留下的黑血里。虽然把对方砍成碎片的时候很凶残,但这不代表她喜欢接触这些黏腻的不明液体。

“这就是你说过的永寂吗?真是令人作呕。”身上的衣服都沾上了对方的不明液体,玫莉珂只想找个地方换身行头。

“是吧……要我说,这跟我见过的永寂教徒不太一样。多大多小的魔导机械我都能处理,但这家伙的魔法我从来没见过。有点类似饮下龙血后产生的异变,但是……”

古蒂芙同样受惊不小,直到现在才想起手上的魔导铳已经因出力过量而烧毁,随手将它丢到一边,盯着那摊散发可怕味道的尸骸。

“嘛,要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得去找点更专业的法师。也不需要我们亲自去找,刚才这家伙释放的魔法动静不小,跟总骑士长混得很熟的法师估计已经有所觉察……不对,搞不好寂思塔的法师们也看到了也说不定。”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闻讯赶来的魔导对龙科卫兵冲进仓库。他们装备轻型单兵魔导装甲,全身都被魔导合金覆盖,犹如刀枪不入的铁人。

但即便如此,见到仓库内污秽的景象之后,卫兵们仍然不免受到惊吓。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科长大人,还有……什么人!”

短暂迟疑之后,士兵们调转魔导铳对准在场最可疑的玫莉珂。赶在双方爆发冲突之前,古蒂芙急忙挥手示意他们冷静。

“威胁已经消除了,是这位混龙种小姐和我一起干的。不要慌张,把武器放下,她是我们的朋友!”

“是,科长!”士兵们即刻放下魔导铳。

古蒂芙向士兵们简单解释了事件起始,要求他们首先封锁现场,再联络阴云塔方面,由阴云塔来决定如何处理。她本人则拉着玫莉珂默默离开了仓库。

以古蒂芙的原话来说,身为魔导对龙科的一员,对魔法魂素一类的东西一概不知,当然要将麻烦交给懂行的人来处理。

“说起来你不在意吗?那个男人刚才说过吧,‘今天就是斯凯瑞塔的覆灭之日’之类的话。”玫莉珂提醒。

“是啊,听他的话,好像还有更多人潜伏在斯凯瑞塔。但是这跟我可没有关系,调查工作就交给那帮穿黑衣服的臭女人吧,魔导对龙科可是个停不下来的机器,作为心脏的我怎么能随意离开。”

“倒是你,你的战斗方式很令人赞叹,我很中意哦!我觉得你应该加入魔导对龙科,我有一些新装置正愁找不到使用对象,嘻嘻嘻……”

玫莉珂稍微走开半步,离这个偏执的女人远一点。只要看着古蒂芙陷入妄想而傻笑的脸,就会感到自己即将陷入什么不好的境况去。

“委托我的事情完成了,那么穿越恒冰战线的许可能够交给我了吧?”

“当然,我会签署的。如果总骑士长那边没什么意见,这边当然也没必要拦着你啦。你可是他看好的家伙,不会有错的。”

“最好是这样。”玫莉珂叹气。

“好啦,我们回去找艾诺尔小天使吧,她一个人肯定无聊死了。”

拐过某个拐角,穿越一道长廊,玫莉珂眼前突然出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弗特曼斯从道路尽头走过来,这家伙的一身装备在统一灰色制服的设施内十分显眼,玫莉珂不可能错过。

当弗特曼斯后知后觉地看到玫莉珂与古蒂芙之后,玫莉珂清楚地看到这家伙脚步一顿,似乎是想转身逃跑。但是古蒂芙抢先追了上去,用她那令人生畏的金属手掌十分热情地握住他的肩。那种用力程度,仿佛想要把他肩膀捏碎,玫莉珂几乎可以听见骨骼承受压力的咯吱响声。

“我特意吩咐过手下,看到名誉冒险者阁下就直接放行,想不到你真的来了。”古蒂芙笑容灿烂,“怎么样,你终于想通了?”

弗特曼斯与古蒂芙对视片刻,随即放弃了逃跑的打算,耸了耸肩。

“只是随便逛逛散散心,没想在这里撞见你们。”

“别害羞嘛,撞见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事。”古蒂芙的双眼放出令人不安的精光,“你也是很不赖的战士,这样一来我的新计划就有两个志愿者了,嘻嘻嘻……”

似乎对古蒂芙的行为已经习惯,弗特曼斯露出无奈的表情,做了招牌的耸肩动作。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玫莉珂的外衣上残留着被溅射的黑血,尽管经过一段时间只剩下干涸的凝块,仍然散发着恐怖的恶臭。

以这副浑身染血的形象走在路上很有些惊悚,但凡任何一个尽忠职守的守卫,看到这副模样的玫莉珂一定都会血压升高。

“玫莉珂和我一起抓住了一个永寂教徒,那家伙用了某种可怕的法术让身体变异,我们费了老大力才把他处理掉。详细情况待会儿说,先让玫莉珂去换身衣服。”

弗特曼斯点头:“注意安全。其他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继续到处走走。”

“到处走走?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哪……”

古蒂芙的话语戛然而止,尴尬地顿在原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已经来不及补救。

玫莉珂环抱双臂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忽然很好奇弗特曼斯过去在斯凯瑞塔的故事。

一阵难堪的寂静之后,弗特曼斯面色如常地点头。

“嗯,很久没回来了,想去看看。”

“咳咳咳,那你还不来找我?以前没有姐姐跟着你能迷路一个上午,都过那么久了还认识路吗?当然远来是客,带你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我说你真要去看?你不怕触景生情?”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触景生情的。”

弗特曼斯顶着一如往常的冷漠表情,像是毫不在意过去的事情,古蒂芙反倒成了窘迫的一方,挥舞着手臂努力辩解,弥补嘴快失言的过错。玫莉珂在一旁难得清闲,默默将目光投向隐忍的冒险者。

不得不说弗特曼斯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到哪儿似乎都被他人所铭记,下至拉赫玛密林上至斯凯瑞塔,整个东境都留下了他的印记。撇去外貌之间的差异,玫莉珂几乎能从这家伙身上稍微瞥见一点时之大法师的影子。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无感情的女声在走廊中回响,整座设施都被广播声所覆盖,古蒂芙与弗特曼斯的交谈也戛然而止。

『所有恒冰战线驻防人员请注意,在斯凯瑞塔恒冰区发现了永寂教徒的踪迹,敌方正聚集于先灵遗骸堂处,目前尚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人数。请所有人员进入警戒状态,坚守岗位,以确保恒冰战线的安全为第一要务……重复,所有恒冰战线驻防人员请注意……』

“永寂教徒?”弗特曼斯皱眉。

“看来在仓库死掉的家伙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在斯凯瑞塔活动。”

古蒂芙单手叉腰仰头看向头顶广播,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示。

“安心待在恒冰战线里就不会有事,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恒冰战线的防御力都很有保障,镇压平叛的事情交给那些黑衣修女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某个人。”玫莉珂扭头看向弗特曼斯。

那位与弗特曼斯形影不离的少女神官此刻不在他的身旁,即使是玫莉珂,心中也难免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将目光移到弗特曼斯那死灰般的脸上,那一丝不祥的预感瞬间具备实体。从这家伙的反应来看,艾莉娅的处境绝对不容乐观。

“先灵遗骸堂,艾莉娅还在那里,我们得去找她!”

“你不是她的保镖么,为什么会让她独自一个人行动?”玫莉珂环抱双臂。

“是我的错,事后怎么说也没关系,但现在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必须去先灵遗骸堂找到艾莉娅。”

面对摩肩擦踵的玫莉珂与弗特曼斯,古蒂芙单手支撑额头,苦闷地揪着发根。

“不是已经有猎杀魔女了吗,你们过去还有什么用?况且弗特曼斯你不是要去姐姐的地方看看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我不放心。”弗特曼斯简洁地回答。

“吼,那你还真是个大善人,可现在恒冰战线已经封锁了,你们想出去也没办法!”

玫莉珂与弗特曼斯同时将目光移到古蒂芙身上,脸上的表情混杂了恳求、命令、担忧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转换成话语就是“拜托了我知道你有办法”。

在横贯长廊的刺耳蜂鸣声中,古蒂芙长叹一声,垂下脑袋双手捂脸。但下一秒,捂住脸的手掌用力捏紧成拳,墨绿色双瞳中已毫无迷惘,她向两人绽开一个干劲十足的笑容。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么暂且将艾诺尔小天使留在这里,我们去找你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