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五) 上午9:30
如今,我正与时间赛跑,一场绝不能输的比赛。
我身旁的列印机正极速开动,印制不下于五百多张的传单。而我急得手心冒汗。
放在旁边的智能手机开启了扩音器,传来激烈的质问声:
「高岭会长,妳过去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对妳充满信心。可是妳近来的表现却失色不少,妳知道原因吗?」
现正进行的全体学生大会质询环节中,一位我所不认识的学姊,正对我的姊姊,学生会现任会长,高岭鲜花发起攻击。
「我不同意我有任何退步之处,能否请妳指出一二呢?」
「远的不说,本应在开幕时派发的竞选传单,现在在哪里呢?」
这可恶的学姊所说的正正是我身处印刷室的理由。今早八时左右,姊姊回校跟内阁成员作大会前的最后确认时,负责列印的成员竟称病在家,而已列印好的传单却不翼而飞。
刚好前往学生会室探望姊姊的我,看到她的内阁成员一片消极的态度。因为大会在九时开始,在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寻回或者补印传单。也许她们抱着没有竞争者,躺着也会胜出的心态吧。
然而姊姊作为学园的表率,她必须用万全的状态展示自己。我心想既然妳们不能扶助姊姊,便立即向姊姊保证,我有方法可以支援她,请她如常举行大会。
在那之后,我不得不拜托我在校内唯有一联系的职员——道原老师——请他批准我紧急使用列印室。没料到的是那家伙只听我了想要帮助姊姊的理由就轻易的准许了,难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冷娇?
我心里正从新评估老师之时,嘟~嘟~嘟的声音传过来,是印刷机已完成它的任务了。我连忙确认印出来的传单是否合格,然后拿起它们迅速的离开课室。
往礼堂奔跑中的我,听到电话再次传来质询大会的对答,那是姊姊的声音:
「……传单是只竞选的手段而已,并非必须。再说,又有什么方法比起询问现场的我来得更有效呢?」
为了保护内阁成员,姊姊不欲将问题的原因公诸于世。然而,就连我也听得出这回应的苍白无力。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近很多人认为会长性情大变,失去了以往对众人的公正和慈爱,愈来愈偏坦不久前才认作的妹妹莲一生,由周一至周五每天忙着跟妹妹在一起,所以才会有今次的失态,是吗?」
「我不同意妳的讲法。我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工作,有我的内阁成员以及各位学生监察。我的公职不应该影响我的妹妹,请妳不要这样做了。」
「姊妹之间的关系当然不应该被人说三道四,可是这关系如果令人对会长妳的公正性有所质疑呢?」
扩音器传来了礼堂的喧閙声,想必是学姊的提问引起了骚动。
「我听说……会长的表妹就是被会长的妹妹莲一生,这个来到学园还不到两个月新生所逼迫退学的。有这么一回事吗?会长!」
喧闹声比先前更响亮,可见学姊的提问是何其轰动。
不在现场的我气得咬牙切齿,心想是谁将这应该的机密的事传开来?更将其断章取义来陷害姊姊!难道她们不惜伤害姊姊,也要把我从她身边割离吗?绝对不能原谅!
我远远的看见礼堂的大门,门前站着我那个高大冷面的班主任道原老师。他应约的指示我走旁边的职员通道,而我随即把一条电脑记忆棒交给他。
「资料就在里面吗?」他边走边问。
「对,只要看到讯号就放出来吧。」由于早有约定,我简洁地回答。
在通道的尽头,他指示我走旁边的楼梯,而他则走进前方的工作间。
我爬着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人的回旋楼梯,顺便关掉了一直开启的扩音器。我到达了礼堂的上层,站在能俯视整个礼堂的回廊上,看见了参与学生会大会的学园全体学生坐满了现场。
学园的礼堂原本就是一所教堂。传统的长方形直长大堂,一直延伸至进行礼拜的祭台,姊姊就是在那里接受质询。长形大堂的四周由西式的圆柱撑起的上层回廊,沿整个教堂的上层围绕一圈。
我重要的姊姊就在那里战斗着,是我报答她的时候了!
「…………表妹的事也好,一生作为我的妹妹这件事也罢,本来都是我的私事,作为表姊和姊姊,即使要我就此退选或者身败名裂,我也不会公开分毫的。」
姊姊面对对方质疑,用一贯凛然的姿态应对说:
「我能说,能告诉在座所有圣德肋撒学园学生的就是,我是妳们的学生会会长。只要我在位一天,我就会为着所有学生的利益发声,关顾所有学生的需要。」
她顿了一顿,声音变得带点沙哑:
「即使如此,我也会有退下来的一天……然而,姊妹关系是不会完结的,这是在场每一对有着姊妹关系的学生最能理解的……」
我的泪水止不住从眼眶流出……没有发现我在上层回廊看着听着的姊姊向全场宣告:
「……莲一生就是我永远的妹妹。」
全场鸦雀无声,就像所有人都在思考这句话的含意。
我曾怀疑过姊姊的诚意,为何会选我作为重要和唯一的妹妹?即使她说外来的我与别不同,即使她对我的名字特别欣赏,也不能完全消除我的违和感,毕竟我就是那么平凡、那么弱小、那么不配。
尽管如此,她对我已经是恩重如山了。不管姊姊背后有什么目的,她终归是我在这孤苦无助的学园中,唯一一位对我伸出援手,让我感到关爱的人。所以我今天悉力以赴,为的就是要报答她的恩德。
然而……,我错了。我竟然对姊姊有所怀疑。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为姊姊带来许多麻烦……她还是在全体学生面前力挺我们的关系。如果她有其他目的,需要作出这不可逆转的承诺吗?
为了报答姊姊的恩情,我决心永远追随她。
时候已到,姊姊的震撼宣言正好给我最佳的时机。我拿出怀中的传单,沿着上层回廊往下撒出。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撒下的传单如叶片在礼堂中飘落,吸引了部分学生的注意。
「这是……传单?」
「……中间黑色的是什么?」
「是剪影画吧!妳不觉得中间的黑色很像某个人吗?」
「上面写着Tu Es Spes Mea 呀。」
陆续被接收的传单引起了同学们的热议。黑白色的传单,简洁的剪影,以及仅仅的一句话都是我刻意设计的。像姊姊这种名人,原来那种大篇幅的文字资料根本毫无意义,观众需要的是引发想像的药引。
在这所学校,没有人不知道校训Tu Es Spes Mea的意义!
道原老师,你应该知道这一刻就是时机了吧?
一切就如我所料。礼堂的灯光突然被调暗了,引来了众人哗哗的叫声。就在这时,一幅尤如传单般构图,有大银幕般大小的剪影画经过投影机照射在姊姊所身处的祭台上。白色的外框在黑暗中特别显眼,黑白交界之处形成的剪影外框活像是个长发飘飘的女性,而那女性剪影的胸口部分用黑白光影的交错营造了一朵玫瑰花。
而这幅大图画的中央,就是我的姊姊,学生会会长高岭鲜花!有这么一瞬间,我和她的视线对上了。她有如春风般的笑容,似乎在对我表达感信任和感激之情。
「这不就是传单中的图案吗?这个图中的剪影难道就是高岭会长?」
「没错,那身影根本就是和会长一模一样。」
「会长、玫瑰、Tu Es Spes Mea……会长一直为着我们,而我们竟然为了校园的八挂事件而忘记了……」
学生们开始意会到剪影中的就是姊姊,这么一个简单的构图和字句让她们勾起了完美的会长与学生们的日常,以及为学生做最佳的淑女模范。
场内的气氛和形势完全改变了,原先提出质询的学姊已经消失于人海之中。姊姊向前踏出了一步,立时让喧嚣的群众肃静了。她抬胸挺腹的说:
「今天为大家带来这场别开生面的竞选大会的不是别人,就是令我自豪的妹妹,莲一生。」
她抬起右手指向我的所在说:
「一生,请来我的身边。」
虽然我不应该抢去姊姊的风头,但顺从姊姊也是妹妹的义务。于是我从回廊尽头的连接楼梯往下层去,保持仪态地走在她的旁边。
我感到无数的目光注视着我,不是以往那种想要杀死我取而代之的目光,而是充满羡慕和祝福的视线。
姊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诚恳地说:
「Tu Es Spes Mea,感谢妳。」
听到这句话,我几乎想要倒在她的怀中哭泣。
然而姊姊请我望向众人,再对所有人宣布:
「我高岭鲜花在此宣告,如果我能连任,将会任命莲一生作为副会长。」
「Tu Es Spes Mea!Tu Es Spes Mea!Tu Es Spes Mea!」
台下的学生不断高呼,全场的气氛已达致顶点,也代表今次的竞选会是姊姊的完全胜利。
Tu Es Spes Mea,是学园的拉丁文校训,意思是「你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