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五) 早上

今天,我一如往常的回到自己的班房,看著自己那張被畫滿塗鴉和字句的桌面。

「醜小鴨!」、「淫蕩的女人!」、「卑賤的平民!」諸如此類的字句,以及畫得像小學生那種難以辨認的人物幾乎佔滿了桌面的每一處。

相對於市立學校的粗言,大小姐罵人的詞彙還是太貧乏了。再說,醜小鴨不是會變天鵝嗎?我應該感恩戴德的收下才是吧。

我沒有一點驚恐的左右張望,大部分的同學都別開了面,剩下的則在竊竊私語。

剛開始被針對的時候,我還真的會驚惶失措,甚至大哭起來。有好幾次還驚動了姊姊大人——她不准我叫她做高嶺會長——到來,在全班面前宣告我倆的關係和警告作案者。在這之後姊姊大人的表妹退學了,針對我的攻擊也就減少了。

但是踏入5月以後,這類型的針對又增加了。不僅是桌面塗鴉、我的書本被撕破、體育衫被掉進垃圾桶、甚至在洗手間的鏡面上塗畫了「蓮一生去死!」這樣的大字句。

道原老師也有來找我了解狀況,卻說出了以下的話:

『要在女校生存,妳還要更努力才行呢。』 貫徹抽離於學生紛爭的主張,道原老師對我的看法作出了不容忽視的提點:

『會長確實是我校的高嶺之花,一直以來她的美好都是平等地給予大家的,又有誰會承認一個平平無奇的外校生獨取待在她身邊的榮耀呢?』

綜合他的說法,針對我的攻擊剛好與姊姊宣佈競選連任會長的時機重疊了。大抵是有一些看不起我的學生,想要逼迫姊姊在我和學生會會長之間作取捨!她們會期待我會為了成全姊姊的名聲,而主動解除姊妹關係吧!

說到底,那些人就是認為我跟姊姊的關係並沒有深厚到能與全學園為敵的地步。為此我也曾向姊姊提問結為姊妹的理由:

『我就是個極其平凡,沒有優點,僅能畫畫圖畫的女生。沒有對學園傳統的認識,甚至不知道『姊妹關係』的意義,這樣的我真的不會負累妳,能成為妳的助力嗎?』

『一生呀,我是在聖德肋撒學園的教育下成長的,知道它的優點,也對它的缺點瞭如指掌。妳道我為何一直沒有締結姊妹?就是我看不上學園內的人啊。這樣妳明白了嗎?』

我搖頭,我並不是那麼聰明的人。而姊姊她再次展露出她的溫柔說:

『我認為所謂「姊妹」啊,不是一種互相利用,由姊姊提攜妹妹,或者妹妹吹捧姊姊的關係。就像我的表妹,我認為她對我的仰慕是真實的,可是在學園長年的氛圍影響下,她想要成為我的妹妹而提升自己的地位也是同樣顯然易見的,這樣的人我不可能認她作妹妹。』

『……所以,來自校外的我…不,是校外的就可以了吧?』

『一生,我像個那麼隨便的人嗎?』

我連忙搖頭。我心想姊姊是個那麼出色的人,只是我配不上而已。

『我跟妳相遇結緣並非偶然……妳就像妳的名字『一生懸命』。就算表妹她們那麼殘忍的對待妳,妳也堅強的撐下來了。請多給自己一點自信,請相信姊姊的眼光吧。』

狡猾的姊姊賭上「自己的眼光」這種說辭,我根本不可能反駁。而她再次讚賞我跟自己的名字一樣堅強,讓我樂得上升九天雲外。為了不拖姊姊的後腿,我必須找到如何作出貢獻的方法,至少不要讓她費心在我被人針對的事上。

啊!女校真麻煩!算了,想了那麼多,眼前被塗污的桌子也不會消失的。被這樣子多番針對,就算愚笨如我也會有應對方法吧。

我從書包裡拿出了顏色筆,隨意的在桌上增添色彩。旁邊的學生不敢走近,卻忍不住在遠處察看。而我按著字句或圖畫的軌跡加以構圖,沒多久就把桌面的圖畫變成盛放花朵的庭園。

這時道原老師進入了課室,他在講台上看了我的桌面一下,也沒有什麼表示。

「各位同學,早安。請各自回到座位,現在是早上班會的時間。」

不要給姊姊麻煩,針對我的攻擊靠自己反擊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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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7日(一) 放學後

每逢周一至四,我都會等候姊姊一起放學,這對聖德肋撒學園的姊妹來說是常有的事。現時正值學生會選舉的宣傳期,所以姊姊要跟她的內閣開會。而我則在校內消磨時間,直至她的會議結束為止。

雖說這屆選舉並沒有競爭者,但姊姊的內閣仍然要通過一周後舉行的信任投票才能成功當選。作為學園代表的學生會,更是當中頂點的會長,要承受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我在學生會會室外的大廳等候著,窗外的陽光斜射在我的身上。我看了看手錶,原來已是六時多,不過夏天的日照是比較長的,所以太陽還未下山。

沒多久,我看著一個個學姊從室內走出來,大概是會議已結束。大家瞧了我一眼以後只是輕輕點頭便離去了,大概對於我作為會長的妹妹不以為然吧。

正當我以為她們已遠去時,卻聽到了耳語說:

「又是這個外來生,她不知道自己佔了會長多少時間嗎?」

「如果是體貼的妹妹,應該加入內閣幫忙,又或者減少見面,好讓會長多休息吧。」

「加入內閣?她能勝任嗎?區區的外來生!」

她們是否故意說給背對著她們的我聽呢?不過我沒有一點點的介意。

她們離開後,姊姊才打開門出來了。

「姊姊,辛苦妳了。」我帶著天真的笑容,希望能治癒剛從會室出來的辛勞姊姊。

「一生,讓妳久等了,不好意思。」額上留有少許汗珠的她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對我微笑著。

我從口袋中取出手帕,也沒問准姊姊就走過去替她拭抹。我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才甜甜的笑道:

「謝謝妳。」

由於我們住的地區相距太遠了,姊姊會請我一起搭乘她的私人轎車,把我送到家門前,然後再回去自己的宅邸。在路途上我們會有聊不完的話題,她對我在男女合校時的事特別有興趣,而我也會想知道更多姊姊的風光事蹟。

不過今天,我們說的是關於學生會選舉的事。

「姊姊,下周的全體學生會員大會準備如何?還順利嗎?」

這大會是一年一度,包含全高中部學生的場合。由上任會長發表工作報告,獲得通過以後,便開始新任會長候選人的演講,最後就由全體學生參與投票。

「一切都準備好了。上年的工作報告,今年的演辭和宣傳單張的草稿,我們都再三核對了,剩下的就只差把單張付印以及當天的流程和人手安排吧。」

姊姊的工作能力當然是不容置疑,只是自從競選活動開始以來,她的休息時間便愈來愈少,還沒有一次對我的歸家約定爽約,我不禁擔心自己會否成了她的負累。於是我想到了什麼,就跟她說:

「姊姊妳剛才說會派發傳單吧?能給我看看初稿嗎?」

「對呀,一生妳不是擅長繪畫嗎?妳來給我意見好不好?」

姊姊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手機,展示了傳單的相片給我。我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感覺卻不太對勁,於是托著腮苦苦思考。姊姊看著我苦惱的樣子,好像感到十分有趣,也沒有催迫我的意思。

此時車子經過隆起的地方,突如其來的一拋讓我失去了平衡,姊姊反射性的環抱住我,使我好像衝進了她的懷中一樣。

「一生,妳沒受傷吧?」姊姊一臉緊張的問。

「沒事……我想事情太投入了,如果不是有姊姊的話……」被姊姊保護的一刻,我感到被愛護著,我連忙感謝她。

慢著……被愛護的感覺……感覺,我好像想通了什麼。於是我握起姊姊的雙手說:

「我知道傳單所欠的是什麼了!」

我的姊姊一臉好奇的看著我,聽我說說我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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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我的家門前,此時天色已通紅,實際的時間已近晚上八時。我站在車旁向姊姊道別。當姊姊的車輛遠去後,我才轉身走向家門。我抬頭一看,見到一護站在二樓的陽台,當他被我發現之後顯得一臉不悅,立即回到室內了。

他一直在看著嗎?怎麼擺出了臭臉?我自忖沒有做惹他的事,便想要回到自己在二樓的房間。

這時一護剛好從樓梯下來。他故意攔著說:

「一生妳近來經常夜歸啊,學校有這麼多工作嗎?」

「也不算晚啦,太陽還不是沒有下山嗎?倒是你先讓開好不好?我還要換掉校服和沖個澡呀。」

這個不尊敬姊姊的弟弟並沒有讓開。

「那個坐轎車的是妳的同學嗎?真是貴氣,只是沒想到畏首畏尾的一生也交到朋友了……」

「她是我的『姊姊』,不是朋友。」我一臉不服的回應。

「姊姊?」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卻訕笑起來:「沒想到高中的妳還在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

一護的笑聲似乎啟動了我心中的某個開關,我臉色一沉瞧他道:

「我不准妳冒犯我的『姊姊』!她是聖德肋撒學園中最高貴的人,是學生會的會長,無數學生都夢想與她結為姊妹。如果誰要詆毀她的話,就算是一護你我也不會放過!」

大概是感受到的我認真,一護他自動的讓開了。我頭也不回的便往上走。只是他在我的背後說了一句:

「妳的貴氣姊姊……她知道妳私底下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腐女嗎?」

我裝作沒聽到他的話,逕自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笨草莓爛草莓!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個罪人!但我怎能冒著被姊姊討厭的可能去坦白啊?尤其現在是競選的關鍵時刻,姊姊絕不可受到我的負面影響。

我自我厭惡地抱著膝,背靠大門呆坐在地上。